小溫粥的暖愛時光(上) 第十九章

作者 ︰ 蔡小雀

第十章

溫宜才回到公寓,替自己沖了杯熱騰騰,如絲綢般香滑甜美的面茶,就听到了對講機鈴聲大作。

她抬頭看了眼懸掛在牆面上的時鐘,直指十點半……這麼晚了會是誰?等等,唯二會在這麼晚上門的,除了阿May就是陳定了。

「哪位?」她按下對講機,謹慎地問。

「幫我開門。」彼端傳來低沉含笑的男聲。

她心一跳,眉頭打結。「定先生,這麼晚了,不方便——」

「要我在樓下大喊你的名字嗎?」

「你……你能不能別這麼無賴?」她登時氣結。

「不能。」他輕笑。「溫宜,我餓了。」

這家伙……這家伙……

溫宜半天說不出話來——還是給氣的——但是又不能坐視他的威脅不管,畢竟在確定要搬回新竹前,她還是得在這間公寓落腳,實在不想第二度被不同的房東趕出去。

「你吃飽了就走!」她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最後恨恨咬牙撂下話。

「一言為定。」他笑聲愉悅。

雖然她被他笑得有點沒底,總覺得這個人狡詐又厚臉皮,如果吃飽不走,自己還真拿他沒辦法……溫宜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只被黃鼠狼堵在洞穴口的兔子,進退不得也逃月兌不掉。

可惡!

在這一瞬間,搬回新竹的念頭越發強烈肯定了。

等她真的連人帶店打包回新竹,就不信他大老關還有那麼好的興致,千里迢迢殺到新竹找她討消夜吃。

一想到這兒,她不禁開心了起來——來啊來啊,我可不是乖乖原地就範的呆子,打不贏難道我還跑不掉嗎?

陳定上樓來,大門甫開,就看到她清秀雪白臉蛋上來不及掩飾的得意傻笑,他心底驀然一動,沖動地想要伸手過去捧住她的臉龐,低下頭去緊緊覆蓋捕捉住她那朵傻兮兮的可愛笑容。

可他還是忍住了。

現在不能輕舉妄動,否則逼急了兔子也是會咬人的。

「好香,你做了什麼?」他不請自進地邁開長腿,大手模模她的頭,而後迅速越過清瘦的她就登堂入室,大剌剌地往雙人小沙發上一癱。「我也要,啊,真的快餓死了。」

溫宜剛剛感覺到他溫暖大手寵溺(?)地模自己頭的異樣滋味,還來不及抗議就听到他後面那句話,頓時好想翻白眼。

他一個身價百億以上的大老板只差龍肝鳳膽吃不到,其他什麼沒吃過?現在跑來跟她搶傳統庶民小吃的面茶……對得起他的身家嗎?

盡避嘴巴里暗暗嘀咕月復誹,她還是打開密封玻璃罐,舀了兩大匙自己炒制的面茶粉進馬克杯里,在沖熱水的時候不禁一頓——他喜歡喝淡一點還是濃一點?

啊,隨便啦,他又不是她的客人,她何必管他的口味?

溫宜卻沒有發覺自己還是選擇調了介于濃淡之間的口感……拜已然習慣為他人著想的性格所賜。

她遞了大馬克杯過去,原是要放在桌面上,他修長的大手卻已經半路攔截,甚至不著痕跡地踫觸到她的手……

溫宜本能一縮,略感慌亂地後退了一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陳定對她笑得好不性感愉快,又有種終于捉弄到了小泵娘的促狹喜悅感。

「謝謝。」

「不、客、氣。」她話從齒縫中迸出。

他手握成拳,抵在嘴角,肩頭可疑地抖動著……以為她沒听到他在笑嗎?

——笑屁啊?

溫宜又氣又無奈,開始後悔起自己剛才為什麼就一時鬼迷了心竅,以為這個禍害放進門來就不會在樓下鬧事了?

她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喝完了你就回去吧。」她面色不善。

他啜飲了口散發著濃濃香甜滑膩滋味的面茶,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反而低笑問道︰「這也是你自己做的?怎麼做的?」

她忍了又忍,本來不想回答,可是他那雙深邃黑眸堅定執著地緊緊盯著自己,盯到她渾身不自在起來,覺得自己這樣好像有點沒禮貌……溫宜,你真是沒救了。

她只得胡亂打發了幾句。「這個很簡單,用中火把面粉炒到咖啡色,加點赤砂糖趁著余熱翻炒均勻,放涼了就能裝罐,想喝的時候舀幾匙調熱開水就行,如果喜歡堅果的味道,也可以烤熟一些堅果打碎了加進去,比沖快餐速溶品好太多了。」

溫宜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總最愛看女乃女乃在大灶前翻炒面茶,白色的面粉在柴火大鍋的烘焙下逐漸變成美麗的咖啡色,樸素又濃郁的香味散發開來,赤砂糖加入後,又多了絲甜甜的香氣。

早年庶民生活困苦,她家還稱不上小康,所以自家炒的面茶除了面粉和糖之外,連油和芝麻也不放,可就是這樣最純粹簡單的面茶香,成為了她童年中最溫暖喜悅的印象之一。

「我喜歡這個,」他又連連喝了兩口,覺得面茶滑入胸月復後,連胃都暖和得舒服熨貼起來,眉眼舒展開來,嘴角噙著微笑。「你幫我炒兩罐……不對,五罐吧。」

他家兩個老爺子應該也會很愛這一味。

陳定身為陳家嫡系的獨孫,除卻是陳老爺子的心尖子外,還是他外祖父金大老板唯一的親孫,向來備受兩家老人寵愛倚重。

金家當年以珊瑚和養殖珍珠起家,後來事業版圖遍及緬甸和哥倫比亞,坐擁七座寶石和翡翠礦山,如今已然是全亞洲最大,也是全球排行前三名的珠寶王國。

可是金家老爺子身家千億,平常在家里還是習慣吃地瓜稀飯配醬瓜和花生米,中晚餐最多煎條白帶魚或蒸一碟子豆鼓蚵仔和炖豆腐。

金老爺子才不來那套「先來碗魚翅燕窩漱漱口」什麼的,他老人家骨子里還是那個十六歲就上漁船拼搏未來的小伙子,最傳統樸素,才是他念念不忘的,根的味道。

「我家面茶不外賣……」溫宜戒備地看著他,總覺得被他異樣發光的眼神盯得渾身越來越毛。

「有好處的。」他瞅著她笑,懶洋洋地道。

「我不要好處。」她只要他離自己遠遠的,還給她風平浪靜的平凡生活就好。

他看著面前這個明明是個軟和性子,可固執起來比誰都還要堅定決絕的女人,有時候真想抓住她肩膀猛搖,可更想緊緊將她攬入懷里,好好地搓抱揉捏一頓。

「你就這麼怕我把你賣掉?」他挑眉,最終還是對她沒脾氣地笑了。

她攢著眉心,臉上猶豫掙扎了好半天,最後才遲疑地開口︰「你……飽了嗎?」

「你開玩笑,一杯面茶只是塞牙縫好嗎?」他好氣又好笑,索性四肢大張地癱在沙發上,一副「老子今天沒吃撐就不走了」的大爺樣。「我要吃真正的消夜。」

「吃完你就走嗎?」她覺得甚是心累——這種家有熊孩子的感覺真是糟心透了。

「不然你要留我住下來嗎?」他魅眼微眨,慵懶得仿佛勾引般淺笑。

「做夢呢你。」她氣到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後來溫宜橫剖了一條胖呼呼的大茄子,上頭撒滿了切碎的金華火腿末和少許西紅柿醬,最後鋪上厚厚的干酪,送進烤箱十五分達就搞定。

「吃完就走。」她不給好臉色。

可惜她繃著臉的模樣看在陳定眼中,一點殺傷力也無,反而有種小女孩賭氣的憨態,分外有趣。

「吃飽我自然會走。」他笑咪咪點頭,舉起刀叉迫不及待大快朵頤起來,不忘問︰「沒有湯嗎?」

——剛剛她的面茶是灌到黑洞里面了嗎?

溫宜滿肚子火氣,但是本著趕緊喂完趕緊攆人的心態,她還是回到流理台前面,削了兩條玉米粒下來,切碎洋蔥和大蒜,用少許女乃油和橄欖油爆香,翻炒後注入清水滾沸,撒點鹽巴和鮮女乃,起鍋後用食物攪拌器打成了柔滑的玉米濃湯,最後端過去「甩」到他桌前。

「溫宜。」

「干嘛?」

「你為什麼不願意做我女朋友?」陳定目光炯炯地凝視著她,突然嚴肅正經得令她心沒來由一震。

她保持安全距離地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聞言皺了皺眉。「我已經回答過你了。」

「你不答應,是怕我會是個不能給你安全感的公子嗎?」

溫宜本來想回他——您不是「會是個公子」,因為您「已經是個公子」了。

但轉念一想,不管他花不花,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三五年內,我沒打算再談戀愛或結婚。」她心平氣和地道。

「談戀愛的感覺很美好,難道你不想放開一切顧忌與防備,只管好好享受深深被寵溺呵護一場的滋味嗎?」他的嗓音在午夜分外能蠱惑人心。

但溫宜早已過了容易被美麗假象欺騙的年紀了,其實當年她愛上的莫謹懷,又何嘗不是自己內心投射渴望出來的幻影?

——每個女孩都夢想過,終其一生,定然會有個白馬或黑馬王子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他高大俊美,或善良可靠,他會愛我、珍惜我就如同我愛他、珍惜他一樣。

——有風雨到來,他會為我遮風避雨,有傷心痛苦,他會將我擁入懷里,成為我畢生身與心的堅強依靠。

可是她後來才知道,如果所托非人,這一切幸福與甜蜜終究會成為回過頭來狠狠甩自己一巴掌的冰冷殘酷現實。

當時愛得有多深,後來傷得就有多重。

溫宜相信世上仍有「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的夫妻,但她再不願拿自己一生的悲喜去賭一個千萬分之一的可能……

更何況,陳定全身上下就沒有一顆細胞擁有「良人」基因,她除非腦子淹大水,否則怎麼會投身進一個注定元氣大傷、身心敗的游戲里?

她老了,已經玩不動了。

盡避眼前這個雄性氣勢渾厚強大、濃烈到令人無法忽視的男人,談吐風采舉止投足間,總是能輕易撩動著她身為女人生物本能的羞澀、忐忑、閃躲與不安……

可是他對溫宜來說,就是只高雅精致稀有到價值連城的藝術品,甚或是一頭美麗危險誘人致命的老虎……她會受到吸引也是人類正常反應。

但她內心十分清楚,前者她買不起,單欣賞看兩眼就好,後者她惹不起,躲遠點才是上策。

「定先生,」她笑笑,溫柔的眉眼間有著一抹皎潔而堅定的微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他深深凝視著她,良久良久……

「溫宜,你會是我的。」他語氣深沉而霸氣,一字一字道。

「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她雖然有點失望,卻也知道不可能這麼簡單就打消他的念頭。

對于陳定這樣的男人來說,但凡感興趣的人或東西,只看他想不想獵取,並不存在對手願不願意臣服的問題。

溫宜無奈之余,也開始在考慮,也許她是不是應該反向思考,對于男人來說,得到手了以後就沒什麼好稀罕的了,所以她為了一勞永逸,應該干脆答應他,然後靜心等待他厭倦丟開的一天嗎?

可是……憑什麼啊?

她思及此,有點不爽地甩了甩頭,霍地站起來,「定先生,你吃完了,走吧。」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他有一瞬間的怔楞,待回過神來後,哭笑不得。

陳定後來還是有鑒于確實夜深了,她忙了一整天也該好好休息,況且依她的性子,明天依然會早起去開店,所以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慢吞吞起身,慢吞吞地蹭出了門……

真不明白她為什麼選擇辛辛苦苦的煮粥賣粥,賺那麼丁點蠅頭小利,也不願意做他的女人,過上人上人的富貴生活?

「明天早上我來接你上班。」他站在門外,低頭對她淺笑道。

回答陳定的是大門「砰」的關上。

「真是太有種了……」他高挺的鼻尖險些被甩中,連忙後退了兩步,模模鼻子嘀咕。

他陳定看中的女人果然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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