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毅凡仿佛是看出了慕容惜惜的擔憂,淡笑著道,「讓你擔心了,我沒事的。」
沒事,如果真的沒事,怎麼會一日比一日虛弱?
惜惜動了動嘴,終是什麼也沒說。
君毅凡繼續道,「方才外間好似很熱鬧,惜惜怎麼不多玩一會。」
還不是因為某人的作息異于常人。
再說了,她哪里是在玩,分明是差點被玩。
惜惜拿捏好了時辰,待君毅凡差不多該醒來的時候,將一干女客打發了出去。
她還沒傻的讓那群妖精來見君毅凡。
遭了惜惜的白眼,他也不生氣,溫吞著一張慘白的面容道,「有點餓了呢……」
「這就叫人給你端上來。」惜惜一甩手,丫鬟們魚貫而入。
起身前,惜惜不動聲色得掃了眼君毅凡放在大腿兩側的雙手。
已經不能下床了嗎?
君毅凡吃的極慢,一碗湯斷斷續續喝了半盞茶的功夫。
每次入口他皆是抿唇細細的品味,好似正在食用的是人間美味。
小蘭看著惜惜親自捻勺,臉上的神情略有動容。
若不是姑爺的身子……
眼前二人本該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
似乎是被湯中的渣滓嗆到了,君毅凡身子一頓,很快捂著嘴,劇烈的咳嗽起來。
「相公,你沒事吧」
「快去拿水」惜惜將湯碗扔給小蘭,伸手輕拍君毅凡的後背,疾呼。
拍了幾下之後,君毅凡止住了咳嗽,揮手拒絕了丫鬟遞上來的清水。
「喝一點吧」惜惜略帶責備的看著他,喝個湯也能嗆著。
難道是……
偷空覷了眼小蘭,後者心領神會的悄聲退了出去。
「許是吃膩味了,口中甚是苦乏,娘子去將你私藏的蜜餞拿一些過來可好?」君毅凡道。
惜惜面上一熱,他怎麼知道。
嗔怒的起身,離去前剜了眼沒事人一樣的君毅凡。
人家在那急的要命,他倒好,惦記著她的私藏。
「小姐」小蘭對著惜惜搖了搖頭。
湯還是原來的湯,細看並沒有任何的不妥。
「去請唐大夫過來瞧瞧」不是惜惜多心,要做到無聲無息地調轉了湯料而保證外觀沒有任何的破綻是非常容易的。
她的白桑院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固若金湯。
惜惜打開櫃子,看到一排的小陶罐。
冷不丁有個想法躍入腦海……
「相公——」提著裙擺,氣急敗壞的跑回房中,看到那一抹來不及掩藏的紅,惜惜厲聲大喝。
他……他果然……
「小姐」晶兒早就淚聲連連,扶著君毅凡的手臂上赫然有一塊白色的帕子,而那上頭,有一抹紅正在不斷的擴散。
君毅凡眼中泛白,極力想扯出一抹笑,無奈渾身上下的力氣卻似已被抽干,根本無法出聲,亦無法微笑。
只能任憑無邊無際的黑暗漸漸地將他涌沒——
「來人呢,快來人」
……
自那日起,君毅凡便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沉睡,每天最多只能醒過來一次,而每次清醒的時間卻越來越短。
「他的身子太虛弱了」唐天的眉仿佛從來就沒有舒展過。
「針灸拔毒也不行嗎?」不跳字。惜惜不信,明明還有一年的時間的。
唐天搖搖頭,未曾毒發,如何拔毒。
何況,君毅凡的身子也承受不住過于頻繁的診治。
他的身子比想象中的還要虛弱。
「那怎麼辦?」惜惜吶吶自語,她真是豬腦袋。
任何久病之人身子都會不同程度的萎縮和虛弱,君毅凡之前幾乎是躺了五年,他的情況應該會更嚴重。
「必須盡快解毒」唐天扔下話,隨即回了藥廬。
他還有許多醫書要看,有必要的話,也是時候回一趟師門了。
快,要多快?
惜惜楞住了,毒種尚未查清,如何才能做到盡快呢。
那麼,唐天的意思是,君毅凡等不到毒發身亡的那一天,便要因為長久的病痛磨去了他求生的希望。
「查,給我查」惜惜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到最後一刻,她絕對不會放棄。
「小姐?」小蘭心頭咯 了一下,小姐這是要做什麼,怎麼做。
「晶兒,巧兒,你二人守在二少爺身邊,任何人來了都不要離開。」惜惜眼中閃過厲色,接著道,「小蘭,牡丹,隨我來」
白芷院,君毅凡日前居住了許多年的廂房,也正是他中毒,養病,日日與死神搏斗的戰場。
惜惜認為這一間房太大了,早在幾日前就做主將君毅凡挪到了另外一間暖閣中。
不管君毅凡醒來的時間有多短,面對著一個空蕩蕩的房間,任何病人的心情都不會好。
「將二少爺房中所有的物什全部檢查一遍,舉凡衣物,飾品,錦被,薄毯,還有香燭,燻香……通通都給我查」
她就不信,查不出那毒源了。
「是的,小姐」小蘭會意,領著牡丹著手。
此事牽涉重大,斷然不能讓他人知曉,就不知這牡丹……
覷見惜惜凝重的面容,小蘭將所有的疑問咽了回去。
即使小姐信任她,她也絕對不會讓她有做鬼的機會。
這一次,她一定會好好的守護在主子的身邊。
「時隔太久,難溯其源」惜惜的造訪,唐天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雖然接觸不多,他卻對她沒有絲毫的懷疑,很怪異,但卻是如此。
他相信,她是最不會傷害君毅凡之人。
但是,對于惜惜的方法,他不抱任何的希望。
君毅凡中毒是在五年前,既然已經得手,痕跡恐怕早就被清理干淨了。
「幫我」惜惜的眼神誠懇而炙熱,雖然她也知道希望很渺茫。
可是,她還能做什麼呢。
總是要試一試的。
唐天的醫術和品性,是惜惜唯一能信任的,由他來查毒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一個肯把鮮血給君毅凡食用的醫者,已經不是普通的救命稻草了,那就是生死相許的兄弟。
「好吧」再試一次吧,唐天頷首應允。
段甄一氣兒摔碎了三個茶盅,發絲凌亂,頭面上的首飾搖搖欲墜,她尚搖晃著欲拿案桌上的一個花瓶。
被君然按了下來,「你鬧夠了沒」
君然的聲音綿軟,全然不帶一絲怒意,然則段甄終是消停了下來。
「娘,你為什麼不讓我去見表哥,為什麼?」君毅凡靜養,府中女眷得了令不得擅擾,然則,總是有機會能去見一見的。
可是君然此次分明是鐵了心,將段甄拘在了房中,時刻派人盯著。
若是被其它人獻了殷勤,本來就希望渺茫的自己哪里還有希望了,段甄用盡了方法,無奈,君然說不行就是不行,這才氣的撒起潑來。
「表哥病的如此之重,其它人日日前去探望,為什麼你不讓我去」听說,姜家兩姐妹日日在君毅凡房外頓足,愁容滿面。
就連一向冷若冰霜的君玲霜都去了好幾次,且眼中含淚。
君然的神情莫測,看著段甄倔強的年輕的臉蛋,心中閃過一絲不忍,終是按捺了下來,溫言道,「甄兒,凡兒需要靜養,你們總是去探望會擾了他的清淨。」
段甄冷哼,這話她都听了八百遍了,根本不信。
「你個傻丫頭,就那麼喜歡凡兒嗎?」不跳字。君然嘆息,每次面對段甄那對相似的眸子,她的心就揪成一片。
命運,難道這就是命運?
「是,我就是喜歡表哥,我要嫁給他」段甄沒有絲毫的扭捏,君毅凡是她情竇初開的夢想,是她午夜夢回的良人,她一定要得到他
「凡兒身子不好,難不成你還不知嗎?」不跳字。君然也很喜歡君毅凡,但是和女兒的幸福比起來,她認為君毅凡並不是段甄的良配。
嫁給一個身子孱弱,性子恬淡之人,最終會取得什麼樣的回報。
她還不夠清楚嗎。
「我不管,我就是喜歡表哥,我非他不嫁」此時的段甄就像是一個要不著玩具的孩童,君然的一再逼問讓她心生厭煩。
不管有多少個理由,也阻止不了她見到君毅凡的心。
「你——」君然的面容煞白,雙目死死地盯著昂著一張臉蛋的段甄。
那樣的倔強,那樣的絕然,那樣熟悉的神情——
她不知道,段甄竟然陷得如此之深。
雖然,段甄的心思她很多年前就已經知道了。
起先是樂見其成,到後來是心生芥蒂,到如今,君毅凡已是個將死之人,她又怎能讓段甄步上她的老路。
何況,君毅凡對段甄,顯然也並沒有這個心思。
「你去吧」君然的手頹然的放了下來,所有的情緒瞬間收了起來,眼神晦暗不明。
段甄欣喜,飛快的離去。
室內獨余君然一人,坐立良久,方幡然醒悟,指尖掏出脆笛,冥想不過一瞬。
人影浮動,立時有一人現于跟前。
卻是一個看不出年紀的青衣女子,一臉的凝重。
「主子——」
君然抬眸。
「那位似有所覺,已開始清查。」
「我知道了,還有別的消息嗎?」不跳字。君然抿唇,查,怎麼查,查的出來算你本事
雕蟲小技
「狐狸都在窩里,蛇也未出動」
「旁的事先放一放,這幾**給我盯緊了,我不希望有任何的變數」君然的神情冷凝,直視前方,眼中厲色盡顯。
「若是有蛇出洞……」
定然有人會按捺不住,這一點君然也很清楚,她張嘴,語氣森冷的道,
「必要的時候,幫他們一把。塵歸塵,土歸土,干淨」君然的神情冷凝,直視前方,眼中厲色盡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