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割破手腕給君毅凡入藥的時候,惜惜才恍然回過神來。
「你……你用血喂他?」
唐天的面容泛著淡淡的青色,听罷眼皮子抬了一下,並未回答惜惜的問題。
「無欲無波則為剛」扔下莫名其妙的幾個字眼,唐天背著藥箱瀟灑的離去。
惜惜傻眼了,看了看讓裴勛扶著的尚異常虛弱的君毅凡,再瞪著早就沒了蹤跡的唐天。
上前攙在君毅凡右側,問裴勛,「這……這就完事了?這藥現在給他喝嗎?。」
這算個什麼事,唐天這人做事真沒**。
裴勛跟個啞巴似的,只是冷冷得看著惜惜。
惜惜端藥的手一哆嗦,差點打了。
得,全是爺,就她是孫子
惜惜只得又做丫鬟又當大夫,伺候君毅凡喝了藥,才扶著他小心的歇下。
隔天,府里的主子們得了消息,各個急的不得了。
一窩蜂的全涌到了白桑院。
惜惜無奈,只得將花廳旁招待女客的偏廳也挪了出來,才把一大家子給塞了下去。
「毅凡怎的每次發病皆是在此處,大哥,是不是這院子八字不合?」君之霆的話差點把惜惜氣得翹辮子。
這叫什麼話,又不是她讓君毅凡住在白桑院里頭的,要怪也只能怪佔了人家屋子的許寧。
源頭好好的在那擺著呢,她這個路人甲倒遭了殃。
鬼神一說,向來是寧可信其有,君之霆的話說中了很多人心里的想法。
府里的女人們許多都信了大半,悄聲嘀咕,時不時有人面帶不善的看向惜惜的方向。
「二哥多心了,當日風水大師批了八字,言凡兒的劫難在北,白桑院局南,何來八字不合一說。」君然陪在老夫人身側,一身樸素的青色褂子,頭面上只別著一根珠簪,不緊不慢的說。
老夫人贊同道,「確實,普濟寺的高僧了緣也曾給凡兒批過褂,說他命中有一坎,能不能過就看二十二歲前能否遇到命中的貴人。」
君毅凡久病多年,能在二十歲的時候有了好轉,老夫人相信,他命中的貴人已然出現。
「老夫人,您說的貴人不會是指二嫂吧?。」君玲霜睜著大眼,好奇的道。
君毅凡劫難在北,慕容惜惜正是從北面京城而來。
豈不是反而應了劫難一說,何貴只有?
與當日福星的謠傳一樣,用不了多久就會不攻自破。
杭州城可是都等著看君家的笑話呢。
代嫁,庶女,真真是笑掉人大牙。
「小丫頭懂什麼」老夫人輕斥,面容不善,慕容惜惜最好是君毅凡命里的貴人,否則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府里的男子多半寡言少語,得知君毅凡已然穩定下來,便各自忙活去了,留下一室的女人。
老夫人的眼角掃到了慕容惜惜身後的幾個丫頭,冷哼道,「听聞凡兒媳婦身邊的丫頭有幾個很是出挑?」
這意思竟是要插手秀禾之事,麗娘本沒這個心思,老夫人開了口,只得略略了提了一嘴,說是那幾個丫頭言辭閃爍,尚不能下定論。
老夫人見許寧獨自站在一邊,眼里直勾勾地盯著內室的方向。
罷,好歹這丫頭對孫子一片真情,不如就成全了她吧。
就對麗娘道,「凡兒媳婦的丫頭許是替主子抱不平,也算是一片忠心,不如就此算了吧。」
麗娘自然是滿口答應。
惜惜卻是心下一沉。
老夫人緊跟著將惜惜招到跟前,笑中帶嗔道「你這丫頭,倒是學會拈酸吃醋了」
惜惜忙道,「孫媳不敢」
這TMD簡直比竇娥還冤,她根本就不知道許寧的存在,怎麼會幾天前就準備好了要通過秀禾擠兌于她?
老夫人恐怕名為寬厚實則是有求于她吧。
「許丫頭自小養在咱府里,老婆子心里歡喜,這孩子命苦,又和凡兒有緣,不如就做主讓凡兒收了她吧」老夫人鋪墊了一番,最終將打算說了出來,卻是對著滿臉驚訝的麗娘。
管家權不在她手里,麗娘卻是做的了主的。
「這……恐怕不妥吧?。」麗娘遲疑,為難的看向老夫人。
凡兒尚在病中,怎的就提到了納妾一事上,她是真不明白。
「是啊,娘,你此時提這事,女兒也認為不是很妥帖呢。」君然站了出來,憐惜的看著慕容惜惜,「惜惜嫁過來才幾日的光景,你現下讓凡兒納妾,日後她如何在府里立足。」
老夫人臉色微訕,道,「我也就是提一嘴,並沒有讓凡兒現下就納了許丫頭。我是怕她們姐妹生分了。」
老夫人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許寧是要給君毅凡做妾的,惜惜與她當以姐妹相稱。
「老夫人,孫媳一切听憑老夫人做主。」惜惜溫順的表態,只要老夫人真的做的了這個主。
現在來說,一切都還太早。
「好孩子,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嘴里直夸惜惜。
唐天沒發話,眾人也不敢隨意擾了君毅凡歇息,坐了一會,女人們也就都散了。
最後只剩下許寧沒走。
惜惜前番討了個沒趣,也懶得搭理許寧,就要進內室看君毅凡。
「你同意讓凡哥納妾?」許寧突然出聲。
惜惜的腳步停了下來,背對著許寧道,「相公若是執意如此,惜惜也阻止不了。」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能處就處,不能處強求無用。
惜惜早就放棄了討好許寧,應答間少了許多客套。
「你心里一點也不惱?」許寧不信。
「惱又如何,不惱又如何?」惜惜轉身,面容無雨亦無晴。
真是好笑,她惱不惱和君毅凡想不想納妾一點關系也沒有。
許寧是要膈應她呢還是在磕磣她?
「你並不是甘心代嫁」許寧肯定的道。
傳言果然不可盡信,眼前的女子分明心思深沉,且善于應變,何來蠢笨一說。
既然是個聰明人,又豈會輕易答應替姐代嫁,她想從中得到什麼?
「寧妹妹此言差矣,婚姻之事,素來是無法隨心所欲的,惜惜既然嫁了,便生生世世都是君家婦。惜惜要去伺候相公服藥,寧妹妹你請自便」詭異的對答,許寧詭異的神情,都讓惜惜覺得很不舒服。
許寧此人,必然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不管她對君毅凡是否有心,日後也絕對成不了她的朋友。
既然不是朋友,那便是敵人了。
對敵人,多說一句話都嫌多。
君毅凡的精神很差,臉色蒼白如紙,唇色卻泛著不正常的青紫,乍一看恍如鬼魅。
惜惜喚了好久,君毅凡才幽幽醒轉過來。
折騰著入了半碗藥汁,君毅凡半閉著雙目,進氣少,出氣多,渾身綿軟無力。
待唐天過來的時候,惜惜照例將下人們全部遣了出去,只讓小蘭和晶兒守在外間。
「你用血入藥多久了?」
「一年」唐天的神情帶著譴責,原本以為她是個用得上的,誰知卻讓君毅凡幾番情緒波折。
難道她不知道久病之人最切忌有大的情緒起伏嗎?
「你的血能解百毒?」惜惜好歹是吃過幾年墨水的,並沒有被嚇到。
「我自小食盡世間珍惜藥草,血液異于常人,能百毒不侵」唐天把完脈,神情緩和了少許。
總算是壓制下去了。
「但是人的身體奧妙無窮,多種藥草同時在體內融合,可能會出現不一樣的質變,在你身上百毒不侵,卻不一定對君毅凡的毒性有用。」惜惜不是質疑唐天的醫術,她只是不希望唐天的血白留。
長此下去,非但君毅凡的毒解不了,唐天都有可能半死不活。
「你——」惜惜獨到的見解,讓唐天再一次大吃一驚。
何況,她所說的這一點確實是有道理的。
當初作下這個決定,他其實心里並不十分肯定。
人的血液是十分復雜的,他食入的各種藥草,經過在他身體里的融合與再造,新生的血液又會有多少不同的成分,是他所參不透的。
血液彌足珍貴,他也不可能每次都仔細研究後再拿來用藥,不僅時間上來不及,也會失卻了其療效。
「以後就由我來記錄相公發病的各項癥狀吧,你把之前的拿來給我。」惜惜道。
像君毅凡這樣的病患,唐天那肯定會有詳細的記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這個外行人說不定反而能看出其中的不尋常來。
之後的幾日,惜惜一邊照料君毅凡,一邊仔細的觀察他的各項身體反應。
據唐天所記載的,惜惜發現了幾處特別的地方。
比如君毅凡中毒後第一年內的癥狀,和此後的四年並不相同。
口吐白沫,眼泛紅光,呼吸困難。
和之後的四肢抽搐,咳血,劇痛難忍,以及高熱不止,陷入昏迷,顯然是不一樣的。
在惜惜看來,有這麼幾種解釋。
一,既然是慢性劇毒,可能是分為不同的階段。
第一階段是一年,第二階段目前來看,最少是有四年。那麼會不會有一個為期一年的第三階段?
二,君毅凡中的不是一種毒。
所以才會出現兩種不同的癥狀。
第二種情況就比較棘手了,既要考慮前後所中毒藥的不同毒理,還要分析兩者相抵消與相結合的各種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