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夫人那一仗,其實真的不重。
慕容惜惜之所以默許了月姨的安排,一聲未吭的回了君府,只不過是想下下白老夫人的臉面罷了。
君之謙模糊不清的態度,君老夫人慈愛下的真實面容,君府的那群鶯鶯燕燕們……
一樁樁事實擺在眼前,在代嫁一事上,惜惜只有將受害者的身份落實了,日後才不會有人借此給她使絆子。
白老夫人這一仗,倒是幫了大忙。
惜惜得了令,一應長輩的請安全免,麗娘還讓她在白桑院里好好的將養幾日。
隔天她就悄悄的去和唐天詳談了一番,得知君毅凡體內的毒只是暫時受到了抑制,隨時都有可能復發。
而且,唐天還說,如果不能在一年之內將毒素清除的話,君毅凡可能就無藥可醫了。
「毒素擴散至五髒,則目不能視,至六腑,則不良于行,若至心髒,則少年白發。到那時,三日內毒素不解,則藥石枉然……」
一年,只有一年的時間
至那一日起,惜惜開始插足君毅凡的膳食,她在唐天許可的範圍內,添加了許多現代的食療元素,妄圖用食物來改善君毅凡的體質。
毒,她解不了,但是她可以讓君毅凡能夠活到解毒的那一天。
君毅凡常年食素,惜惜讓他喝雞湯,他勉強還能接受。
可是……望著面前那一碟疑似肉類的物體,君毅凡如玉的臉上波瀾漸起,蹙起了好看的眉頭,對惜惜道,「娘子,為夫不宜食油膩葷腥。」
「胡說,讓你吃你就吃」惜惜漸漸打磨出一套對付君毅凡的法子︰態度要堅定,語氣要強硬,神情要彪悍。
別看君毅凡平時很好說話,對誰都客客氣氣的樣子,實則心思狡詐。
一般人很容易就被他和善的淡笑給糊弄了過去,或者讓他的溫言軟語給迷得找不著東南西北,他說什麼都答應。
惜惜沒得商量的語氣,還有他如果拒絕就要噴火的眼神,在在讓君毅凡覺得萬分無奈。
大婚那日柔順溫良的小娘子到底去哪里了?
君毅凡一邊小心翼翼的夾了一筷子,秉著呼吸塞進了嘴里,一邊還萬分不解的觀察惜惜臉上的神情。
小娘子莫不是又被掉包了?
君毅凡類似小媳婦的哀怨眼神,讓惜惜的大女人心理大大得到了滿足
君毅凡雖然柔弱了一點,身材瘦了點,但是脾氣好,又听話,剛好可以彌補姐的彪悍,誰說一定要男強女弱,她不如趁此機會將君毅凡培養成忠犬,悍婦柔夫豈不是絕世良配?
「爹,京城那邊的探子撤了吧。」內室,君毅凡對窗邊站立良久的君之謙道。
「你真的決定了?」君之謙轉身,神色不明,然則語氣里的凝重,不容忽視。
君毅凡搖搖頭,「她很好,我只怕……配不上她」
「胡說,你……你萬不可有如此想法。你母親好不容故意重展笑顏」
「我知道,娘最近很開心。」想起麗娘,君毅凡眼中柔情盡顯,轉而道,「白家來過了?」
君之謙聞言冷哼一聲,白光裕此人做事委實縮手縮腳。
認了慕容惜惜,又怕白老夫人添堵,只想著瞞天過海,討好了白家,又不得罪老母。
瞞,怎麼瞞?白老夫人的耳朵難不成就是聾的。
慕容惜惜前腳回了君府,白光裕後腳就帶著賠禮上門來謝罪。
「我也該見見白遲了」君毅凡淡笑,沒想到,白遲和她關系不錯。
白遲的那一仗恐怕傷的不輕。
君之謙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待人處事向來站在理這頭,白老夫人出的手,與白光裕無關。
即便對白光裕的處事手法嗤之以鼻,白光裕來賠罪,他也好言好語的將人勸了回去。
至于白遲,君之謙知道他和君毅凡早前關系匪淺。
而且,白遲對慕容惜惜有恩,就是對君家有恩,他必然會還之以禮。
「外頭的傳言還要麻煩爹了」五年時間,君毅凡並不是遺世避居,他有許多消息來源的渠道。代嫁一事,終究是走漏了消息。
君之謙點點頭,保證道,「只要她規矩本分,爹自然能保她地位無虞」
根據探子所報的消息,君之謙可以肯定,慕容珠珠並不是君毅凡的良配。
至于慕容惜惜,當下還不能肯定,所以君之謙的保證是有一個前提的。
君之謙走後,裴勛來找君毅凡,帶來了一個令他大為吃驚的人。
「寧妹——」眼前的女子一身青衣,平靜無波的臉上因著他的驚呼起了淡淡的波瀾,分明是多年未見的許寧是也。
「凡哥,我來了」許寧的神情很快恢復了如常,不細看根本看不見她眼里一閃而逝的微光。
惜惜一路行來,就覺得下人們看她的眼神變了。
奇怪的問身邊的小蘭,「我今兒這身衣裳不好看,還是發髻太樸素了?」
小蘭搖搖頭,同樣萬分不解。
惜惜本來還以為是她多心了,但是越靠近白芷院,下人們的神情就越發的詭異。
甚至還有本來在交頭接耳的丫鬟,一看到她就做鳥散狀
于是惜惜轉身回了白桑院,將秦嬤嬤叫到跟前。
府里的事情問秦嬤嬤準沒錯。
「白芷院昨兒夜里來了一位嬌客」秦嬤嬤道。
嬌客?女的小三?
「哦,來者何人?」
秦嬤嬤語氣如常,將自己所知的說與惜惜听。
原來,君毅凡曾經有一位老師,據說此人才華橫溢,機關算數無一不精,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只是後來不知道怎的就參破紅塵,遁入空門,上星邙山當和尚去了。
君毅凡的這個老師原來是有妻子的,他出家後妻子就走了。
過了十年,才有一個叫許寧的女女圭女圭拿著信物找上門來,說是生母病死了。
臨死前讓他上星邙山找親生父親。
原來,他妻子離家前竟然是懷著身孕的。
可是老和尚當時已經是老和尚了,出家人斷七情,絕六根,自然是不能和女兒相認的。
剛好當時君之謙帶著同樣也是十歲的君毅凡上門拜師,老和尚答應收君毅凡為徒只有一個條件——君家要代替他將許寧養大成人。
君之謙一口答應,將許寧帶回了君家。
此後五年,許寧一直住在白芷院後頭的廂房里,不管君之謙和麗娘怎麼好言相勸,她就是只和君毅凡親厚,其它人,她是一句話也不肯多說。
縱使麗娘有心憐其無父無母,許寧不稀罕,麗娘也沒有辦法。
麗娘想著兩個孩子年紀尚幼,待日後成年了再做打算也不遲。
雖然說許寧性子冷漠,除了君毅凡外和誰都不親厚。
然則,許寧每年除了跟著君毅凡上星邙山住幾個月外,一步也未出過君府的大門。
君府的長輩們憐其本分,便漸漸地默許了。
秦嬤嬤嘴里所說的嬌客,便是這許寧是也。
君毅凡老師的女兒,可不就是個嬌客了。
但是……「許姑娘何故離開君府?」
秦嬤嬤本就只說了一半,見惜惜一語道破,面上未顯,內里對主子的玲瓏心思大感欣慰。
「五年前,二少爺行冠禮,府里的長輩便做主給許姑娘安排了一門親事,然則未等過門,對方的公子就因病去世……」秦嬤嬤說到這里停頓了片刻,道,「後來的事,老奴所知的不多,只听說,許姑娘出了府……」
故事說到這里,雖然有些虎頭蛇尾,惜惜卻是听懂了。
招呼丫鬟們帶了幾樣新做的糕點,一同去了白芷院。
惜惜當初將牡丹選為大丫頭,不過是看她著裝穩妥,應答有禮,且做事本分利落。
到了身邊才曉得,牡丹卻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這丫頭有一身非凡的廚藝,可能和遺傳有關系,牡丹不僅將郝廚子的手藝學了個十成十,還很有匠心,經常出其不意弄個點心糕點。
而且,對于惜惜描述不詳的,顛三倒四的要求總能找到法子做出讓惜惜滿意的食物。
惜惜給君毅凡準備的膳食,就是經過了牡丹的手。
君毅凡用過一回直夸好吃。
心里有了譜,這回惜惜再往白芷院去的時候,臉上始終掛著優雅的笑顏。
惜惜到的時候,君毅凡和許寧正在對弈。
兩人神情專注,眼里只有棋子和對方,對惜惜的到來完全沒有感覺。
惜惜也不惱,揮散了屋里的丫鬟,親自給兩人添茶水,趁此機會,惜惜打量許寧。
還別說,君毅凡的青梅竹馬加小師妹確實長相不凡,五官和臉型都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就是有點冷冰冰。
但是那凝眉的神情卻是和君毅凡一模一樣。
就這一點,惜惜斷定,許寧才是正牌小三。
和秀禾比起來,許寧顯然身份要高上許多。
芳姨雖然是君毅凡的女乃娘,說到底,還是個奴才。
秀禾當然也只是個奴才。
可是許寧就不一樣了。
大約半柱香的功夫,兩人結束了棋局,和局。
君毅凡捻了捻溫熱的茶盅,對許寧道,「寧妹的棋藝益發的精進了,差點著了你的道。」
許寧淡淡的笑道,「再怎麼精進,還是無法打敗凡哥。」
「非也,若不是那步棋,寧妹已然贏了」
「可惜還是讓凡哥看出來了」
惜惜本來沒多大火氣,見君毅凡和許寧在那哥來妹去的,方才讓她枯等了半柱香的事兒一下子化成了滔天怒意。
君毅凡感受到身側灼熱的目光,扭頭看到了惜惜,驚道,「惜惜,你什麼時候來的?」
什麼時候來的?姐TMD給你們這對狗男女端茶送水半柱香了
青梅竹馬一來,姐這個娘子就成了惜惜了,我呸
惜惜內心益發的強大,臉皮功夫也練得十分到位,不管胸中如何怒意盎然,面上笑的益發的嬌俏,道,「相公,你和這位姐姐下棋甚是專注」
說罷,瞄向了對面的許寧,見她眉頭輕蹙。
可不就是姐姐,二十歲的老姑娘了,姐可是年方十五一朵梨花壓海棠,技壓群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