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曄被小穆罰了十筒箭，射完之後他手臂都抬不起來了。那些後生知道阿曄挨的原故後，雖然還不至于去找阿達的麻煩，然他們之間之間先前有的那麼一點友好，已是蕩然無存。
踫撞的事情時時刻刻都在發生，幸好暴風雨來得及時，眾人各回各帳，一時間想鬧也鬧不起來了。暴雨連下了十來天後，終于落了下了頭一場雪。
按照去年，下頭一場雪的那天應該是白小凡的年三十。但是今年，一則白小凡對紛紛揚揚的大雪已經不如去年那般的興奮了，二來頭雪過後，天氣將越來越惡劣，又長又冷的永夜就在前方等著。白小凡覺得曙光重臨大地要比頭雪有意義的多。
所以她和13一商量，再告訴了小穆一聲，就把年節給移到永夜之後，反正甚麼時候過節，小穆都沒意見。
頭雪落過後的短暫晴天里，打獵已經中止了，只隔兩天小穆會帶著人去陷井那邊看看，時常能撿回些小 子之類。
田地都成了凍土已經無法耕種了，白小凡唯恐野人們閑出事來，便支使著他們沿著部落的外圍開始挖牆基。雖然木柵牆很堅固，可是白小凡始終認為還是夯砌的大方磚城牆更為安全。
「求你再給我一點食物和柴禾吧，我的孩子就快凍死、餓死了」
白小凡剛隨一伙野人進了下城的柵門，一個野人婦女突然撲到她腳邊哭喊，還不等白小凡反應過來，小穆派給她的幾個後生，就從後邊沖了上來，用長矛架著她，喝罵著趕人。
那個婦人掙扎著哭喊了好一會，眼見要被帶遠了，白小凡才回過神來，趕忙叫住了那幾個後生，走上前疑惑地問那婦人道，「暴風雪來之前，不是派發過食物和柴禾的麼？」
當時可是按人頭充足供應的，雖然派給下城的多是些土豆，但決不能餓肚子呀，因為按照13的計算每家的口糧應該是能夠過到永夜之前的啊。怎麼才過了一場暴風雨加雪，她就沒吃的和燒的了呀？
此時圍著白小凡已站了一圈的人，大多數都是野人婦女和孩子，他們衣著破爛面帶饑色，且都悄悄的抹著眼淚。一些原先住在土坑的族民也夾雜在野人當中，只是他們的臉上微微帶著些惶恐不安。幾個野人孩子更是向他們投去忿恨的眸光。
白小凡隱隱听得身後有人輕聲的嘆息，再看著伏在眼前，那個哭得渾身發顫的婦人，心里嘆道，自以為自己把所有人、所有事都安排得很好，可以讓部落里的人過一個無憂的冬天，看來事實並非如此啊
「先帶我去看看你的孩子吧!」白小凡輕嘆了聲，伸手扶起地上那個婦人。在這一瞬間，她明顯听見從人群中傳出驚愕的輕呼聲，而那個婦人也是一臉愕然的樣子，由著自己把她拉了起來。
握在掌心的手又冷又腫，還帶著扎人的倒刺，然而白小凡沒有放開，一直握著那個婦人的手，隨她走到一個小小的、破了好些個小洞的皮帳篷前。那個婦人彎腰模進了帳篷，打起又黑又硬的氈簾等著白小凡。
打外邊看帳篷雖然很小，里邊卻顯得很空蕩，石灶里只剩了一堆冰冷的灰燼，一點火星都沒有，石灶邊上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子，陽光透過小洞照在那一團上，可以看出那個小身子一直在發抖。
白小凡走上前扒開裹在小家伙身上的皮褥，她險些驚呼出聲。她自詡來自文明社會不會苛待俘虜，畢竟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她受不了一幫的非州難民在自己眼前晃蕩。然而眼前的事實卻是，這個孩子不僅餓得瘦骨嶙峋，小小的身子被凍得周身發紫，一雙小腳幾乎凍爛了。她想也不想的月兌下自己身上的皮袍裹起孩子，小心的交給跟在自己身後的後生懷里。
她自己則牽了那個婦人的手，出了帳篷，招呼著一眾野人，「你們都給我來」
自從小穆接手部落以來，食物一直是很充足的，自己也並沒有苛待野人，為甚麼那個孩子還是餓成個大腦袋女圭女圭？
看來自己實在太自以為是了，看著上城中人人吃飽穿暖，孩子們無憂無慮的嬉鬧玩耍，就以為部落里所有的人都過上了安穩的日子。
後生將那孩子送進阿鈴她們皮帳的時候，可是嚇壞了正刻字的三個孩子，他們倏溜下躲到了阿蘿身後，谷魯和小山睜著溜圓的大眼楮，一瞬不瞬地瞅著那個有著金黃頭發，嘴唇黑紫的小家伙。
「這是做甚麼呀？」秀秀剛問出口氈簾就被挑起，白小凡牽著一個野人婦女的手進來，吩咐她們三個道，「先燒些熱水來給他們洗個澡，再準備些土豆糊。」
阿鈴三人瞥了眼跟垃圾似的兩個人，應了聲各自去忙，白小凡把三個孩子打發了出去，又轉身吩咐一直跟著的那向個後生，「你們把下城的人都召集起來，等會我有話問他們」
幾個後生應了退出了皮帳。
洗澡盆是白小凡照著浴缸的樣子讓他們用陶土燒造的的，因為體型大、重量沉，裝水、燒水、倒水真的很不方便，後來白小凡想了個辦法，把陶浴缸擱到一個木架上，要洗澡的時候，裝上水再往木架下放幾個火盆，就能直接燒水了。
那個婦人對洗澡這個詞本就不大理解，這會看著阿鈴三個往個大缸里倒水，又把火盆子移到缸底下。抱著孩子臉色一點點的發白，待到缸里冒出裊裊的熱氣，阿蘿走過去拉他倆個，那婦人忍不住慘叫了起來，抱著孩子砰砰的跟她們三個磕頭，「我不敢了，再不敢了，求你不要煮了我和孩子」
阿鈴三個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她在說甚麼，白小凡拿了換洗的衣服進來，看見的就是這副景像，「這是怎麼了？」
秀秀抬起頭無奈地苦笑，「這位大姐以為我們要把她和孩子給煮了」
白小凡听了一愕，這倒是她沒想到的，不過她也沒有去跟那婦人解釋甚麼是洗澡，把干淨袍子放在她身邊，柔聲道︰「這幾件袍子是給你們的，換上會暖和些「
那個婦人抬頭看了眼白小凡，再看看身邊那一疊厚厚的看上去就很暖和的皮袍，懷中凍僵的孩子讓她無法多做思考，扯過一件皮袍給孩子裹上。
只是她看向白小凡的眸子依舊還帶著戒懼，白小凡也不多說甚麼，任由她把簇新獐皮袍子裹上那個酸臭的小身子，回頭問人道︰「土豆糊好了沒有？」
阿蘿應了聲，往灶上的陶鍋里灑了兩顆鹽，然後盛了一大碗土豆糊出來端到那個婦人的面前。
那婦人盯著冒著熱氣的土豆糊，拼命的咽著口水，卻不敢動手。白小凡把椰碗往她面前推了推，淡淡地道，「吃吧」
婦人才猛了捧起了椰碗，她小心地舀了一勺土豆糊，送到孩子的小嘴邊，那孩子皮袍裹著，再加上帳內燃著灶火，分外溫暖，竟稍稍的有些醒轉了，聞到食物的香氣，張了小嘴含住了木勺。幾口土豆泥下去，孩子有了些些的力氣，吞咽的越發急了起來。
母親輕聲哄著孩子，眼眸中漸漸蒙上了水氣，她的孩子總算活了過來。
阿鈴、阿蘿兩個只顧著抹眼淚，秀秀則湊到白小凡身邊，疑惑道，「我們不是給他們發了食物的麼？怎麼會餓成這樣啊？」
白小凡微沉著臉色，將眸光投向了帳外，「這就要好好的問問外頭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