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鸞殿院子外的護衛被趙明暄撤掉了•本是為了讓蘇枕月出入自由•誰知•這一日卻讓大皇子的女乃娘無意中走了進來•
趙明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此時已有兩歲了•會用軟軟的並不標準的聲調喊•父皇••亦會挪動短短的雙腿去找自己的父親•
其實•對于這個孩子•趙明暄似乎並不如何關愛•雖有時也會特意去皇子居住的殿閣看望•但那也只是屈指可數的•
女乃娘實在沒想到•自己會親眼看到那個只從流言中听到的•傳說•般的人物•
傳說當今聖上曾許諾她•一生為後•；
傳說她曾與別的男人有染•以至于皇上惱羞成怒•廢了她皇後之位•將她打入冷宮•還差人挑斷了她雙腿經脈；•
傳說她在長門冷宮引火**•尸骨無存；
傳說她于某一日復活•在江湖之中立下赫赫聲名•裁•情團•
••
很多很多流言•都在女乃娘親眼見到這個翠衣女子時•成了一片灰燼•
蘇枕月存在著的真實感•以及那種縴塵不染的端莊氣質•讓人無法將她與那些污穢的、不堪的流言聯系在一起•
•而對于女乃娘明顯的帶著打量與疑惑的視線•蘇枕月並未在意•她只看著那個孩子•那個屬于趙明暄與另一個女人的孩子•
小小的孩子也抬起稚女敕的臉蛋•用那雙專屬于孩童的明澈的雙眼定定地瞅著蘇枕月•
看著那雙眼瞳•蘇枕月忽然想起自己那個還未出世便已成血水的孩子•
一絲銳痛倏然襲上心間•糾扯著愈漸沉重•
曾經的傷痛也在這一刻再次洶涌而來•
她本也應該有一個孩子的•如果她的孩子還在•應該也會喊娘了吧•也會挪動胖胖短短的小腿奔向自己•讓自己擁抱••
時來說皇•可是•曾經的自己•曾經的趙明暄•還有曾經的沐若惜•每一個都是讓自己走上瀕臨絕望與崩潰的人•
蘇枕月只覺得心里疼得厲害•卻彎下腰•緩緩伸出手•想要去踫踫孩子柔女敕的臉蛋•可在看到孩子明顯的怯怯地往女乃娘身後退去時•堪堪地停住了動作•
•你們在做什麼••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陰沉的略含怒意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
眾人皆向聲音來源處看去•見到來人•紛紛驚慌失措地跪下•斂目垂首•
趙明暄沒有讓公公通傳自己的到來•便正好看到了蘇枕月伸手去踫孩子的那一幕•
他沉著臉•潭目中也閃過一絲戾色•緩步朝著蘇枕月走了過去•
蘇枕月面色平靜•目光澄澈而坦蕩•
趙明暄在蘇枕月身前站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卻是什麼都沒有說•便轉而看向垂首跪在地上的女乃娘•
•這里也是你隨便可以進來的地方麼•••
女乃娘听到頭頂上傳來的冷厲聲音•全身一顫•忙不迭地磕頭•顫著聲兒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是••是大皇子哭著鬧著要見皇上•奴婢實在沒辦法•就••就哄著他來這里找您•••
•行了••趙明暄一甩衣袖•打斷女乃娘的結結巴巴•凌厲的目光掃向孩子•心里卻是一顫•
小小的孩子正仰起臉•目光怯怯地盯著趙明暄•張著小嘴•用柔軟的聲音膽怯地輕喚出一聲︰•父••皇•••
•孩子只是想見見你罷了••蘇枕月微微一笑•雲淡風輕••皇上可能很少見他吧•作為父親•這樣子總是不太好的••
聞言•趙明暄一怔•轉過臉看到蘇枕月臉上淡漠的笑意•卻忽覺心頭一刺•
•好好陪陪孩子••語氣淡然的留下這麼一句•蘇枕月轉過身•朝殿內走去•
•蘇枕月••趙明暄喚了一聲•抿了抿唇•卻不知該說什麼•
蘇枕月微偏過臉•等了片刻•便繼續朝前走去•
趙明暄看著那道翠色的縴細背影•忽然覺得有什麼本已快要抓住的東西•又從指縫間悄悄流逝了•
•你先將皇子帶回去•朕今晚去便去東苑看他••趙明暄的聲音低沉平緩•听不出喜怒•
女乃娘暗自松了一大口氣•忙不迭地應聲•抱起小皇子匆匆離開了•
小小的孩子卻仍是轉過臉看向趙明暄•喃喃著輕喚一聲•父••皇••抱•••
趙明暄走進殿內時•蘇枕月正坐在桌邊•手里捏著一張紙箋•面色沉靜•
見他進來•她轉過臉看了過去•淡淡道︰•賀蘭明澈暗自到了江南•炎陌峰身邊也似被安插了眼線•此事我本欲進一步查證之後再告訴你•可現下覺得•還是早些與你說了才好••
趙明暄自是沒想到她要說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略微一怔•他暗自沉吟了片刻•方道︰•賀蘭明澈此時滿心都想著怎樣除掉朕•心急則亂•他自亂了陣腳•孤注一擲•朕便也不會給他留絲毫的後路••
蘇枕月點了點頭•掐指一算•想起自己自進宮以來•已近兩個月•趙明暄的身體也愈漸恢復•估模著是該要離開的時候了•
這場風波•她不想再參與•不•應該是往後所有的風波與紛爭•她都不會再卷入其中•
•此事皇上自作打算•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也••到此為止了•
蘇枕月看向殿門外•那原本有些矛盾的、猶豫的甚至舉棋不定的心緒•就在她看到那個屬于他和另一個女人的孩子時•全都散去了•
•蘇枕月•你在想什麼••趙明暄看出了蘇枕月面上的冷凝•心中徒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蘇枕月很想對他說•她在想著何時離開•盡快的離開•
可是•想到最後•她只是朝趙明暄輕輕一笑•語氣如常般淡然地道︰•在想莫嫣自那日去見了張雲放拿回了赤玉簫後•這段日子便總是出宮•想是也有了屬于女兒家的心事了吧••
听到她這樣說•趙明暄卻是心下一沉•抿了抿唇想要說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又該怎樣去說•
他只感覺到•這段日子里自己傾盡全心的、幾欲用盡了所有心思的柔情——想要就此留住她的心思•在剛剛那一刻•全部化為泡影•
有些傷•有些痛•是單單用柔情彌補不了的•就如同野草•今日被拔掉了•到了哪一天便又會破土而出•扎根于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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