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明澈離去時•炎陌峰什麼也沒有說•他只是緩步來到桌邊坐下•從來愛掛笑容的臉上一片冷凝•
他的腦海里一直浮現剛剛與賀蘭明澈的對話•
——•賀蘭•你告訴我•宛然——是不是你派人做的••臉地殿下•
——•不•不是我••
呵•我還沒有說宛然是發生了什麼事•你便說不是你做的•真真不打自招•真真太過明顯的謊言•
其實•若是賀蘭明澈能坦然承認的話•也許•炎陌峰還能找一個理由而不去太過追究•可是•賀蘭明澈撒了謊•他為了達到目的•竟是連最起碼的人格都失去了•
炎陌峰攥緊了雙拳•一拳頭打在手旁的案幾上•將其拍得粉碎•
這時•門外傳來僕人的稟告聲︰•大當家•有消息傳來••
炎陌峰慢慢將周身戾氣斂住•站起身來到門口•打開了門••
僕人雙手遞上一張紙箋後•便躬身退下了•
炎陌峰拆開紙箋•目光一掃而過•
這消息乃是蘇枕月傳來的•她告訴了炎陌峰自己現今正同趙明暄去往京城•並且肯定宛然之事並非趙明暄所為••
•本座當然知道不是他做的••炎陌峰將信箋捏進掌心•雙手負于身後•仰首看向遠方天際•
胸口盛滿悵惘之感•為那個因自己一時私利而送入漩渦的女子——宛然•也為了好友賀蘭明澈因權勢燻陶而變得面目全非•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卷•
若只如初見•只如初見••
炎陌峰嗤的笑出了聲•邊笑邊搖頭•
這次第•淡薄陽光微微有些刺眼•遠天外•幾縷薄薄的白雲交繞如同此時紛亂的心緒•于這清冷的輕風之中•怎麼也吹不散•
••
初晨•淺淡的光線穿破暮色沉靄•于此天寒人寂之際•卻是分外清冷•空氣中有一縷裊娜的薄霧•如同細蛇一樣地扭拂彌散著•森森地•竟帶了些鬼魅之意•
趙明暄從江南回來•並未驚動皇宮中其他人•只是在行至京城外之時•金吾衛在那里等候了許久•隨後便護著他回到了皇宮•
朝中事宜由左右丞相管理了十幾天•倒也有條不紊•無甚大事發生•
回宮後的永宣帝尚來不及歇息•便召來了左右丞相•讓兩位老丞相將政事悉數稟告過後•他才回到永鸞殿•準備梳洗換衣休息•
永鸞殿中早有太醫在等候•九兒雙手環胸背靠著桌沿•眯著雙眼打量著那幾位年老的御醫•神色間卻是再明顯不過的不屑與輕蔑•
趙明暄知道她在想什麼•便讓張公公送走了御醫•
•這還差不多••九兒咧嘴一笑•從懷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放在桌上•轉過臉對趙明暄道︰•里面的藥丸•每晚臨睡前服一粒•有助于睡眠•我再給皇帝陛下開些安神滋補的藥•保證一個月之內•讓你的隱疾有起色••
她一臉自得自信的笑容•倒讓人心安了不少•
趙明暄點了點頭•目光掃視四周•卻是皺起了眉頭•
•嘻嘻•你在找流蘇對不對••九兒彎起了眉眼•笑•地道︰•張公公讓人帶流蘇去了那個鍾什麼宮•我正要去找她•皇帝陛下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九兒說話向來不知尊卑•這要是外人敢如此在堂堂永宣帝這麼說話•張公公早呵斥出聲了•
而此時•趙明暄卻是不以為意•只有些疲憊地在桌邊坐下•淡淡道︰•張管事•去安排一下•讓蘇枕月住進永鸞殿來••
聞言•張公公一陣怔愣•臉上現出一種詭異的僵硬之色•腦中卻轉得飛快•
這永鸞殿是專屬于皇帝的寢殿•自趙明暄登基之後•從未讓妃嬪進來住過•包括那個時候的蘇枕月•可現在••
而且••
•張公公咽了口口水•方結結巴巴、吞吞吐吐地道︰•皇上•這里••這里•••
這里的內殿只有一張床——而已啊•張公公在心里大叫•
•怎麼•張管事有話要說••趙明暄目光撇來•略顯冷厲與不耐•
張公公神色一整•忙道︰•老奴不敢•老奴現在就去請蘇娘娘••
趙明暄擺擺手•已懶得再說一句話了•
••
這廂里•當張公公來到鍾翠宮時•蘇枕月剛剛沐浴梳洗完畢•她也正準備去永鸞殿看趙明暄•但是•當得知趙明暄讓她住進永鸞殿時•她亦是異常吃驚•
•蘇娘娘還是自個兒同皇上說吧••張公公一臉無奈地道•
蘇枕月嘆了口氣•終是由張公公領著去了永鸞殿•
進來時•趙明暄已換上一身藍色便裝•正斜靠在軟榻上•眯眼看著窗外•
淡白的陽光淡淡地灑在他的身上•猶如鍍了一層淺淺的光輝•隨意用簪子挽起的頭發和一身藍衣•越發映得趙明暄異常俊逸高貴•威儀自現•
周圍的宮女內侍皆被遣退了•偌大的內殿十分靜謐•空氣中散著淡淡的龍涎香•無形中又添了幾分軟儂•氤氳了點點纏綿悱惻之意•
蘇枕月深吸一口氣•輕輕走過去•屈膝跪地•叩首行禮︰•蘇枕月拜見皇上萬安••
趙明暄早听到了她的腳步聲•只是一直沒有看過來•直到這個時候•他仍是望著窗外•俊美的側臉上漾著淡淡的表情•低沉磁•的聲音傳來︰•蘇枕月•以後若無他人•不必下跪•還有——•他這才轉過臉•看向蘇枕月•緩緩道︰•叫我的名字•叫我明暄••
蘇枕月抬起臉•看到趙明暄蒼白的臉色和眉宇間的青灰•心里一陣刺痛•
她本想說•枕月不敢••她本想說•這不合禮儀••她本想拒絕•可是•當看到那雙透著疲憊之色的深邃潭目•看到那張被病痛折騰的蒼白容顏•她終是說不出一個•不•字•
蘇枕月垂下眼簾•並未從地上站起來•只輕聲說了一句︰•是•明暄••
趙明暄定定看了她片刻•從軟榻上站起身•緩步來到她面前•彎下腰•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蘇枕月•此後便住在永鸞殿•這里•只留得你一個女人••
他這樣對她說•不是詢問•卻在期待著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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