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暄依稀記得•最後的清明•依舊是那張清麗淡漠的容顏•然後便是一陣眩目•他終于因為失血過多而暈厥了過去•
受傷的趙明暄發起了高燒•糊里糊涂的沈睡又驚醒•朦朧間•總覺得有誰的淚打在臉上•熱熱的錯覺•
靜靜的黑暗里•前塵往事一如流水•幽幽流過•
槿花樹下的相遇、封後慶典上的遙遙相望、心痛受傷時那張帶淚的容顏•以及一切糾纏被自己斬斷後•她毫不留情的決絕與無情••裁•團幻•
•明暄•你我之間•究竟誰欠了誰•說不清道不盡•何不就此斬斷•你也還我一方自由天地••
•今日一切•都是由我布局•卻沒想到•你竟真的為我而來•趙明暄•你的付出•終是晚了兩年••
•回不去了•趙明暄•你知道的•我們——回不去了••
•這一劍•是你欠我的••
••
•明暄•我走了•我們分開吧•從此上窮碧落下黃泉•再是不見了••
趙明暄努力地想要醒來•想要去追•追上前抓住對方的衣袖•一個拉扯•卻又跌入了黑暗•
•也不知過了幾天退了燒得趙明暄才漸漸清醒過來•而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偌大的皇宮內殿•亦不是張公公擔憂的臉•而是一雙似熟悉又似陌生的盛滿笑意的淺棕色眼瞳•
•你•••趙明暄的聲音異常沙啞•目光掃視四周•才發現自己正身處一間陌生的廂閣內•
•哎•本座就知道你今兒會醒•怎麼樣•傷口是不是還很痛••這人的聲音中透出三分笑意七分懶散•倒也十分好听•
趙明暄將目光定在那人的臉上•過了半晌•才道︰•炎——陌峰••
•哎呀•本座真是太榮幸了•竟讓皇帝陛下記在了心里••炎陌峰挑著眉•含笑的語氣間卻听不出一絲一毫的•榮幸•感覺•
趙明暄閉了閉眼•想要撐著身體坐起身•卻忽然發現自己的右臂使不上一絲力氣•
他疑惑地皺起眉•轉過目光看去•見自己的右臂被繃帶纏繞•變粗了許多•
炎陌峰知道趙明暄在疑惑什麼•便淡淡地道︰•你的右臂被利劍劃傷•傷口很深•還傷了筋脈•所以——•
•廢了麼••趙明暄截下他的話•語氣雖平淡•可炎陌峰仍听出了他聲音里幾不可聞的顫抖•
•呃•也不算是廢了•當然•要是本座沒有將你弄來這里•說不準就真的廢了••炎陌峰這話說得倒像是繞口令一般•
趙明暄瞥了他一眼•沉聲道︰•你什麼時候到的鉅州城•將朕抓來你這里•意欲何為•還有•蘇枕月在哪里••
炎陌峰愣了一愣•又咽了一口口水•才道︰•你一連提了三個問題•你要本座先回答哪一個吶••
趙明暄目光冷冷掃了過去•咬牙道︰•你要怎樣•直說••
炎陌峰聳聳肩•挪了把椅子過來•坐在床邊•用商量的語氣對趙明暄說道︰•其實本座的目的很簡單•你看•本座救了你的命•還救了你一條胳膊•所以•也算你欠本座兩個人情•那本座就算一個人情好了•皇帝欠了人情也是要還的對不•所以•就看在這個人情的份兒上•你••可不可以放過賀蘭•••
•朕•似乎並不需要你救••趙明暄不習慣被人居高臨下看著•只用左手•應是撐著坐起了身•他緩緩道︰•是你將朕強行帶來這里•朕不治你的罪•已屬格外寬容了•你還憑什麼與朕講條件••
炎陌峰被堵得無從反駁•不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淺棕色的眸子里滿是失望︰•真的沒得商量••
趙明暄堅定地搖頭•
然後•他便不再理會炎陌峰•徑自掀開被子下了床•然後拿起沾著血跡的白衣穿了起來•
•哎•你這皇帝•還真夠固執的••炎陌峰亦站起身•雙手環抱于胸•看著趙明暄用只用左手而略顯笨拙地穿衣束帶•
•那如果——•炎陌峰見趙明暄始終不理自己•便又繼續道︰•如果我能救治蘇枕月的雙腿•你會不會答應呢••上口自他•
聞言•趙明暄動作一頓•終是抬起臉•看向了炎陌峰••你什麼意思••
炎陌峰咧開嘴一笑•道︰•本座的意思就是•本座有辦法能救治蘇枕月的雙腿•讓她重新站起來••
趙明暄雙眸微斂•沉聲問道︰•你當真能治好她的雙腿••
炎陌峰點了點頭••之前我就曾給她了一瓶專治經脈的藥•想是她已經吃了•此時她雙腿經脈已呈復蘇狀態•不過•若是不趁此時機救治的話•往後再要想治•就沒用了••
聞言•趙明暄猛然想起•那日在城門外•當自己朝蘇枕月飛奔過去時•蘇枕月似是站了起來••
若是真能治好她的雙腿•令她重新站起來•那麼•她心里的怨•是不是就能少一些•
至少•自己的心里•可以少一分虧欠與愧疚•
•好•朕答應你•只要你治好她的雙腿•只要賀蘭明澈不蓄意挑釁•朕在位之際•絕不侵宜良半寸••趙明暄鄭重許下許諾•
炎陌峰喜極•抬掌•道︰•擊掌為誓••
趙明暄面色淡淡的•抬起左手••啪•的一聲•雙掌相擊•
•她在哪里•朕要見見她••放下手•趙明暄道•
炎陌峰笑了笑•不答•只抬起手臂•做了個•請•的姿勢•
趙明暄邁步朝門外走去•可剛走了兩步•忽覺側月復一陣刺痛•竟是尚未愈合的傷口再度扯裂•血一點點滲了出來•
•誒•我說皇帝陛下•你還是先把傷養好•再去看她也不遲••炎陌峰目光瞥過他傷口處•暗暗嘆息•
趙明暄搖了搖頭•伸指點了傷口邊一處•道止血︰•朕離京日久•朝中事務定已堆積了不少•政事一刻都不可耽擱•朕要盡早趕回皇宮••
炎陌峰目光一閃•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長長一嘆•隨著趙明暄的步伐走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