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的黃葉飄零，拂過冰冷的青石地面，落于塵埃，被踏成了碎片。
趙明暄隱疾一直未愈，便讓人將奏折送來了永鸞殿，以便于隨時他歇息。
燭光搖曳，夜幕降臨時……
趙明暄斜倚在軟榻上，一手支著頭，身邊還擺放著幾張未看完的奏折。
其實他是處在似夢似醒間，這幾日都是這樣，無法沉睡，只不斷地被夢靨糾繞，想要醒來卻又偏生醒不過來。
這讓他原本就虛弱的身體更加疲憊。
「皇上，皇上……」
張公公端著托盤，輕輕喚著趙明暄。
趙明暄緩緩睜開眼，坐直了身體，目光瞥去，看到了托盤上放著的刻有妃嬪名字的木牌。
「皇上，今日便讓沐宛然侍寢嗎？」張公公問道。
趙明暄點了點頭，將散在手邊的折子拋在案幾上，淡淡道︰「讓她去甘露殿候著，朕亥時過去。」
「是。」張公公躬身退下，乃去差人準備了。
子夜微涼若水，天邊一輪慘淡的弦月，月光透過敞開的窗戶散進，灑了一地銀輝，點點亮光猶如碎了一池的浮萍。
趙明暄負手而來，抬腳邁入殿中，見沐宛然正站在窗邊看向窗外，對他的到來毫無所覺。
趙明暄是有意不讓內侍通稟的，就是為了看沐宛然被召進甘露殿之後，會是怎樣的反應。
月華籠罩，沐宛然整個人如同沐浴一層淡淡的薄暈，那風華足以令看到的人的心為之一動。
然而，看到這樣的一幕，趙明暄只是勾起嘴角冷笑……
其實，沐宛然早已知道趙明暄來了，她之所有作此不知所覺的樣子，就是為了讓趙明暄痴迷于她此時的姿態。
她知道，趙明暄讓她來侍寢，正是因為她與蘇枕月之間那相似的氣韻，她明白該怎麼做才能做得更為相像。
「你在看什麼？想什麼？」趙明暄負手上前，微笑著道。
沐宛然故作惶然，瞪大了雙眼，怔了一怔，才忙跪，道︰「奴婢恭迎皇上聖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明暄彎腰，親自扶起她，低沉的聲音透出一分柔和，「這麼緊張做什麼，朕又不會——殺了你。」
柔和的語氣，偏生吐出冷厲的話語，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沐宛然也不由一陣慌張。
趙明暄揚唇，邁步來到床榻邊坐下，朝沐宛然抬了抬下巴，「過來。」
看著趙明暄別有深意的目光與笑意，沐宛然沒來由地心頭一跳，可仍是忍住內心里的不安，咬牙趨步上前……待她剛靠近時，趙明暄猛地伸臂將她扯進懷里，沐宛然一聲輕呼，下意識地掙扎了起來。
趙明暄邪肆一笑，僅一只手便將沐宛然牢牢困住，另一只手卻是撫上她秋水般的眉目。
「知道朕為何會對你感興趣麼？」他修長的指尖來回摩挲著，繼而移向柔滑的臉頰，至脖頸。
沐宛然僵直了身體，盡管她曾受過訓練，要在目標面前表現的鎮定而不慌張，可此時看到那近在咫尺的屬于一個帝王的俊美容顏，她實在壓抑不住狂亂的心跳。
趙明暄輕輕扯開她胸前的衣襟，好看的潭目緊緊盯著她的雙眼，低沉而緩慢的聲音磁性好听，「回、答、朕——」。
沐宛然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揪住床單，顫抖著聲音道︰「是……是因為奴婢像……像……」
「像什麼？」趙明暄的手沿著衣襟內部繼續朝下，眼看著就要撫上她敏感的柔軟。
沐宛然再忍不了，一把抓住趙明暄作亂的手，喘息著道︰「像皇上的愛人，蘇枕月。」
話一出口，她忽地一僵，想要收回卻已然來不及。她一臉驚惶地看著趙明暄，手足無措。
趙明暄卻是搖著頭，朗聲而笑，忽然放開了手，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差點軟倒下去的沐宛然。
「不，你錯了，朕對你感興趣，並非因為你與她相像。而是因為——」說到這里，他忽然頓住，轉而道︰「朕累了，先歇息吧。」
說完，他徑自解開衣衫，上了床躺下。
徒留剛剛回過神來的沐宛然一臉無措地立在床邊。
趙明暄閉著雙眼，只淡淡道︰「你也上來，朕今日乏得很，不會要你侍寢。」
沐宛然長吁了一口氣，戰戰兢兢地上了床，小心翼翼地躺下。
趙明暄翻過身，背對著她，不久，便听得陣陣平緩的呼吸聲。
——今晚發生的這一切，太過詭異。
這是待周遭平靜之後，沐宛然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她轉過臉，看著毫無戒備地躺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心里竟涌起了某種說不出的快意感覺。她明白的，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是疑心重，尤其是帝王，不應該沒有任何防備，即使是在睡覺的時候。
而且，沐宛然來甘露殿之前，內務府的人也提醒過她，趙明暄臨幸妃嬪之後，便會回到永鸞殿歇息。皇上從不會與他人同睡一床。
可是，現在……
他……信任我？
這個認知讓沐宛然心頭一揪，永宣帝，就躺在她的身邊，也許只要拿把刀，在趙明暄那毫無防備的背脊處用力一捅，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沐宛然的手指，凌空在趙明暄的背部處比劃著，一股強烈的掌控感與優越感，侵襲了她的心，她開始興奮，興奮得手指都在顫抖，指尖因為顫抖而觸及了趙明暄的背部，一陣溫熱的感覺，讓沐宛然倏地清醒過來，收回手指，可是眼眸深處，卻閃動著一抹小小的火焰。
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一定要等到趙明暄對自己完全放下戒備的那一天。
想及此，沐宛然輕輕撐起身，披了外衫，走出了甘露殿。
而這廂里，趙明暄仍自一動不動地側身躺著，而他的雙眼，卻慢慢睜開，然後又合上了。
香爐里香煙裊裊，促使著趙明暄安然睡去。
睡夢中，他看到了那雙專屬于她的秋水雙眸，他亦看到了她舉起一把利劍，決絕地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驚醒時，以為這只是夢，卻不料在之後的某一天，這一幕就那麼真實地在自己身上，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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