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隱西沉薄日將出天色如紗淺淺朧明
再一次離開皇宮的這一日竟見到了久違的秋陽
為了不引人注意莫嫣專門準備了一輛馬車皇宮太過龐大也不知走了多久馬車終于穿過長橋來到宮門卻忽然停下了
但她終究沒有回頭揚聖長其
這里不屬于我我亦不屬于這里蘇枕月終于開口空蒙蒙的眼神看不出那兩汪秋水中沉澱了什麼皇上鳳位于我無任何意義我亦沒有任何理由留下
待得睜開她瀲灩雙眸一直望進他的眼中泛著月亮般的光澤︰對我是恨過怨過但是你拋卻帝王身份為我解除蠱毒如此恩情終生難報卻也足以讓我不再恨不再怨所以她微啟一字一字地說︰你我從此——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強壓住胸口翻騰的氣血趙明暄只覺一陣好笑
彼時彼刻是誰刺痛了誰的心是誰愛恨了千年只換來完整的忘卻
莫嫣看著趙明暄終于明白就算是再大的痛也消磨不掉那個帝王與生俱來的貴氣與堅韌
詭異而難耐的氣氛在他們之間繚繞雙雙沉默著似都等著對方開口
皇上張公公心疼不已想要去扶他卻被他揮手制止了九四梅九
蘇枕月低下頭放在膝上的雙手驀地揪緊她對他說︰你從未曾愛過而我亦然
趙明暄片刻里居然道不出只言片語激蕩的情緒牽動了內傷隱疾胸腔里血氣翻騰他要緊握拳頭才能立住甫一張口那口心血到底沒能忍住赤淋淋一股悉數噴上了無暇的白衣上
他以為自己已做到如此地步便能讓蘇枕月留有哪怕一絲絲留戀可她的眼神中全是淡漠竟是連一點兒波動都沒有
張公公多麼的希望趙明暄的這份心思蘇枕月能懂能接受能原諒
馬車中的蘇枕月一言不發
目送那輛馬車從自己身邊擦過走出宮門漸漸遠去趙明暄竟再沒有一絲挽留
她是真的想要忘卻這座城這巍峨的皇宮甚至那讓她每每思及都會心痛的鍾翠宮和長門大火連同那個曾讓她刻骨銘心的人她都不想再記起
車簾一動蘇枕月淡淡地道︰莫嫣推我出來吧
永宣帝孤獨佇立在那巍峨宮門口嘴角血流不止臉色蒼白虛弱得似乎會隨時倒下遠遠望去竟是那般伶仃孤寂
張公公掀開轎簾卻見離開之時仍在昏睡的趙明暄彎腰從里面走了出來
所以經歷過極度的傷痛、絕望、死亡的她如何能再留在這皇宮之中
梅白俗前所未有的澀痛與窒悶之感如暴風雨般朝趙明暄襲來
那血便是夜空的眼淚碧落之上紅塵之下仿佛生生死死都流淌不盡
蘇枕月猛地閉上雙眼微長的指甲刺進掌心皮膚密密麻麻著清晰的痛
趙明暄緩緩攥緊掌心望著蘇枕月的眼一字一句地說︰就算不為鳳位那麼你當真對這里無任何留戀愛抑或是恨
白衣、青衿于晨風之中翩然蕩漾
趙明暄抬頭聲嘶力竭︰蘇枕月你談何互不相欠你憑什麼說互不相欠
莫嫣應了一聲架好木板將蘇枕月推了出來
只有張公公知道此時的趙明暄是如何強自忍著病痛而巋然不動地站在這里也只有張公公知道這是趙明暄唯一一次為了一個女子而在清醒的狀態下罷了早朝
說完這番話後蘇枕月垂手至椅側微一施力便連人帶椅轉過了個角度也帶過了她此時淒絕的表情——那曾經的遭遇沒說一件都如同在心上割下一刀這一生恐怕都無法再忘記
可是沉默了許久蘇枕月依舊在馬車中沒有出來
蘇枕月抬起臉卻只是看著趙明暄依舊沉默不語
蘇枕月徒的渾身一顫十指緊抓扶手忍得指節發白
面沉如水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如石化了一般目光深邃卻看不出有任何情緒波動
一如宮門深似海那些女人之間的爭斗、殘忍以及殺人不見血的陰毒陷阱每一樣都是尖銳的刀足以將一顆完好的心割的鮮血淋灕
從未愛過趙明暄驀地輕輕一笑苦澀而冷厲其實你心里是恨朕的吧
每一樣都是他曾經犯下的錯
蘇枕月淡然的望著他靜靜地說著︰憑沐若惜毀我月復中子你視而不見；憑我雙腿被挑斷筋脈你袖手旁觀；憑你不辨是非將我打入冷宮任由他人踐踏折磨明暄你我之間究竟誰欠了誰說不清道不盡何不就此斬斷你也還我一方自由天地
此生唯一一次用心的、心甘情願的付出竟換得一句——互不相欠
你——果真如此決絕地要走趙明暄聲音低沉中透著沙啞順著冷冷的晨風傳來
蘇枕月朕再問你一次趙明暄的目光清冷如冰銳利如劍偏又夾雜著無盡的深幽盯在一動不動的車簾上若朕為你留下鳳位你可願留下zVXC
明黃色軟轎停在宮門處金吾衛侍立左右
他也以為就算她執意不肯留下他也能豁達地、瀟灑地放手可是一想到她會一去不返那種不舍與糾纏便會噬咬著他的心讓他覺得痛上加痛
——視而不見袖手旁觀不辨是非
襯著他頎長挺拔的身材蒼白卻仍然堅毅的輪廓飛揚的濃眉微抿的唇角即使清減卻看不出病態依舊尊貴而倨傲的姿態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莫嫣我們走吧九兒還在城外等著呢她的聲音仍如平常般清冷淡漠
然後蘇枕月沒有听到身後傳來的他那聲自言自語般的低喃︰你我注定糾纏一生朕就算留不住你也要
最後的幾個字被晨風吹散沒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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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寫這一章的時候我是真的為皇帝感到心疼了誒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