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明暄的記憶里似乎從未像現在這般恐懼于夜晚的到來
是的是恐懼那種懼怕的感覺清晰的猶如被鐫刻在腦海中一般饒是你意志再堅強也會在那一刻崩潰
偌大而寂靜的永鸞殿宮人們垂首站在兩旁濃烈的藥腥夾雜著一絲血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張公公不敢再往下想只是緊緊扶住趙明暄等著太醫的到來
皇上您張公公見他僵硬而略顯滯澀的動作心疼不已
皇上——
他驚呼一聲短短的距離竟運起了輕功飛掠上前堪堪接住了趙明暄倒下的身子
皇上周才人求見
張公公知道他在看什麼卻不知在此時該如何開口向他說明這件事
張公公怔了怔忙道︰派去的探子還未傳消息來
趙明暄一手撐住桌沿盡量調整呼吸然後邁動腳步想要朝床榻走去
皇上傷得這麼重封太醫就該時刻守在皇上旁邊而非在關鍵時刻要人請您前來氣怒至極的張公公此時也顧不得什麼只對著已近年邁的封太醫冷言厲色封太醫這麼些天了您們還是沒能找到辦法麼就算能減輕皇上疼痛的辦法也沒有
宜良國那邊的情況怎樣趙明暄忽然如此問道
趙明暄抬手捂住胸口只覺得那里窒悶異常絲絲縷縷的痛不知是因為受傷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最終他只剩下游絲般的哀嘆碎裂般疼痛的骨節癱軟無力無法撐住身體身體就著張公公的手軟倒下去
然而剛端起藥碗的手忽地一顫一個不穩藥碗便落在了地上啪的一聲在寂靜的大殿中顯得格外突兀
趙明暄轉過臉渙散的目光瞅見了一個模糊的人影他知道那是張公公他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可只吐出一聲急喘忍不住想嘶聲痛叫聲音到了喉間卻又無法發出
聞言趙明暄微微一怔片刻後道︰呈上來吧
太慢了趙明暄冷聲道
姿西游趙明暄徑自撐起身在床沿上坐著
這時侍衛在殿外稟報
他說著有些艱難地撐起身張公公忙伸手去扶卻被他揮手隔開了
皇上——內侍愕然抬首一臉驚懼的神色
侍衛又道︰周才人並未進來只交給臣下一樣物事要臣下親手交給皇上
他說到最後聲音已低的幾不可聞
心髒在此時傳來一陣悸動骨節開始酸麻他只覺似有什麼東西潛在心窩深處不停的攪動嘶咬又像是胸中燃起一把火烈烈焚燒烘烤心碎了卻仍被焚著
那是一只枕頭不大雖只繡著雲祥圖案看起來卻很是精致
宮人被這聲厲吼震得全身劇顫隨即一溜煙朝殿外奔去
這里面是趙明暄掂了掂覺得枕頭里似乎放著兩塊重重的硬物狀的東西
封太醫知道他是為皇上才會這樣冷言相對倒也沒有怨念只道︰公公息怒是皇上不願老臣侍奉左右至于皇上的病痛是老臣無能實在實在是束手無策了
他實在沒想到只不過是出去了幾天而已趙明暄的狀況會變得如此糟糕
趙明暄正欲再次拒絕卻听侍衛繼續道︰才人還說這東西或許能減輕皇上傷痛
可是這樣的痛還要再持續五天不應該是更長因為即使九兒傳來了消息也許也無法找到解救趙明暄的方法
張公公從外趕回時看到的便是趙明暄向後傾倒的身體
他一直在懷疑這一連番的事件也許與賀蘭明澈有關更甚者或許幕後真正的操縱者便是賀蘭
趙明暄優美而蒼白的溢出一絲冷笑︰沒時間怕是不想耽誤她的正經事吧階東姿階
待得酸痛一點點散去趙明暄乏力地睜開眼轉過頭看向張公公目光隨即又移向張公公的身後
張公公一甩衣袖咬著牙卻不再說什麼只看向床榻上已被疼痛折磨的暈厥過去的趙明暄
內侍跪在腳邊雙手呈著托盤高舉于頂趙明暄看著托盤上仍自冒著熱氣的棕黑色藥汁緩緩伸手去取
皇上皇上張公公不斷地喚著嘶啞的聲音顫抖不已他又轉過頭厲聲怒吼道︰都是些死人嗎還不快去請太醫來快
趙明暄不耐地皺眉不見
趙明暄一手緊緊扣住桌沿咬牙揮手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退下——
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他緩緩閉上眼只覺得雙腳已如踩上了棉花濃重的血腥在口中翻攪忍不住便從唇角溢了出來
可是此時那種從胸口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幾欲站立不住心髒似被一雙手如擰麻花一般擰住的每呼吸一下便擰緊一圈卻不能不呼吸不過才邁出了兩步而已卻引來更劇烈的疼痛骨髓中似被插入無數根又長又細的鋼針攪動一番後又如抽絲一般的一根根拔出
張公公躬著身子垂著臉盡量不去看趙明暄的表情聲音艱澀地道︰蘇皇後說九兒去跟蹤炎陌峰了現下現下沒時間回來
皇上您這是這是張公公如此喚著聲音哽咽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沒來麼趙明暄略微喘了喘才又補充了一句︰那個九兒沒來
張公公躬不語
難道就要讓這個年輕的、正值年華最好時的帝王被劇痛折磨直到
其實趙明暄也沒有完全昏睡過了那樣的一段時間後疼痛便會稍微減輕一些只是全身仍酸痛得如散了架一般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封太醫凝神聞了聞才道︰應是寒水石有助于睡眠但對于減輕疼痛似沒有什麼效用嘗配惟永
趙明暄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枕頭上的雲祥圖案潭目深沉無底無波無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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