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接著進入了那間小房間。寧威站在探視室外,等待著寧靜出來。此時,一旁守候著的民警忽然嘟囔了起來。
「按照規定,你們這樣是不可以的,一天只能一個人。我們這是看你們可憐,破例讓你們一同進去,你們知道不知道?」
寧威明白那位民警的言下之意,從錢包里抽出五張一百元,塞在那位民警手中,說︰「大哥辛苦了。」那位民警的臉色立刻好了起來。
寧靜從探視室出來的時候,臉色也很差。寧威很理解寧靜的心情,他無言地摟住寧靜的肩膀,寧靜順勢靠在了寧威的懷里,將臉埋在寧威的肩膀上,「嚶嚶」地哭了起來。寧威沉默著,輕輕地撫模著妹妹的長發。
「小兩口要卿卿我我還是回家去吧。」民警不耐煩地催促。寧威也並不願多解釋,連忙拉起寧靜的手,向民警道了謝,離開了看守所。
許久,寧靜的心情還是不見好轉,寧威一直默默地摟著她的肩,兩人在路上慢慢走著。走到一家肯德基門口,寧威想起上次帶妹妹吃麥當勞吃得那麼開心,在寧靜耳邊輕聲說︰「進去坐坐?」
寧靜看到肯德基的招牌,忽然眼楮里有了亮光,拉著寧威的手說︰「走,妹妹我請你吃香的喝辣的去。」說著,不由分說地拉著寧威走向旁邊的高檔的牛排店。
這家連鎖的牛排店一客套餐是五百多元,曾經是寧威一家人常常光顧的地方,這個地方,令寧威有些懷念,卻也有些發 。他一把拉住就要踏進牛排店玻璃門的妹妹的手,將寧靜拉到一旁,小聲但嚴肅地問︰「哪來的錢?」
「這你別管啦。」寧靜身體一閃,從哥哥的身側鑽了過去,接著從背後拉著寧威的手,撒嬌地說︰「走嘛,走嘛。」
寧威反過手腕,粗暴地抓住妹妹的手,將她拉出了牛排店所在的大樓,粗暴地拉著她,快步地離開繁華的鬧市,走進旁邊一條偏僻的小巷,這才停下腳步來。寧威讓寧靜背靠著牆,雙手從寧靜的肩膀兩側撐在牆上,將寧靜欣長的身體鎖在自己的臂彎中,接著,以無比認真的口吻問︰「我問你,為什麼我們現在有錢吃牛排?」
寧靜委屈地憋著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神情。
寧威看著寧靜的眼楮,不讓寧靜逃開,一字一頓地說︰「回答我。」
寧靜側過頭不語,逃避著哥哥的視線。
寧威沒有放過寧靜,依然維持著將寧靜牢牢鎖住的姿勢,接著問︰「你手上這個LV包包是哪里來的?」
寧靜的手上,環著一個簇新的LV包包,這是寧威以前沒見過的。寧靜並不是沒有背過名牌包,寧威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是一輛保時捷卡宴越野車,而寧靜的生日禮物,則是價值數十萬的愛馬仕限量手提包。不過寧靜的大牌包包們,前一段時間為了籌錢,也都被賣到了二手奢侈品商店。
「別跟我說這是假的,我不會相信。」寧威雙手撐在牆上,以目光斜睨著寧靜手中做工精良的LV皮包,緩緩地說。
寧靜幾乎要哭出來了,大聲朝寧威吼︰「和你無關吧!」
「當然有關,」寧威用有些沉重的語氣說,「你是我的妹妹呀……」
「可是,你的錢又是從哪里來的?」寧靜眼中凝著眼淚,朝寧威吼了回去。身後路過的阿婆好奇地看著兩人。寧威卻只是淡淡地說︰「我沒有做什麼違法的事情,而且也沒有亂花一分錢。」
「我也沒有亂花啊!我們家現在這個狀況我怎麼會亂花……」寧靜的淚水流了下來,口氣也軟了,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剛才見到的父親。
看著這樣的寧靜,寧威的心中掠過一絲柔軟的疼痛,但是他強迫自己硬起心腸,咽了口唾沫,沉著聲音說︰「我沒說你亂花,我只是想問你,你的錢是哪里來的。」
寧靜從手提包里取出一張電子磁卡,在寧威的面前亮了亮。「這是一張里面存著五千元的餐飲卡!給我的人說隨便我怎麼花!為什麼我請你吃飯還要被你罵……」
寧威一把抓住寧靜的手腕,越過寧靜手中的藍色卡片,注視著寧靜的眼楮︰「誰給你的?老實告訴我。」
「和你無關吧。」寧靜冷冷的回答。她的眼淚已經在風中風干了,似乎對糾纏于小事的哥哥不耐煩起來。看到寧靜這樣的眼神,寧威的胃部掠過一陣絞痛。他下意識地捏著胃部的衣服,微微彎下腰,對寧靜說︰「告訴我……」聲音中,隱隱透著哀求。
「哥哥?你怎麼了?胃痛嗎?。」寧靜撫模著哥哥的手臂,擔心地問,「要不要去與醫院?」
寧威長長吐出一口帶著痛苦的呼吸,說︰「你得告訴我,好嗎?告訴我。你是我妹妹呀。我現在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寧靜看著微微鎖著眉頭,痛苦地吐著氣的寧威,終于放棄了般地繳械投降。
「酒吧認識的。」寧靜簡明扼要地概括,「他說只要我被他包,他就負擔我的學費和生活費。這只LV則是見面禮。」
寧威放開了撐在寧靜兩旁的手臂,站直了身子,以深深沉痛的目光注視著寧靜,說︰「閉上眼楮,咬緊牙關。」
寧靜不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只是照哥哥的要求做了。接下來,清脆的「啪」的一聲響,和隨之而來的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讓她知道自己被哥哥打了。這是出生到現在的十八年來,哥哥第一次打她。在此之前,不要說打,就連粗暴一點的接觸都不曾有過。
寧靜捂著臉頰,眼眶中含淚地瞪著寧威,委屈地說︰「哥哥。」
「以自己的身體換取金錢,這是絕對不能原諒的。」寧威冷冷地說,語氣中卻夾雜著深深的痛苦。
「可是……」寧靜的淚水流了下來,「我想為你分擔你的辛苦呀……」
寧威努力築起的憤怒假面,終于一下子崩塌。他把寧靜攬在了懷里,牢牢地抱著寧靜因為哭泣而顫抖的身軀,輕輕地撫模著寧靜的脊背。
「靜,你這樣讓我很痛心……」寧威在寧靜的耳邊,輕聲地說,「別這樣,靜,別這樣……把東西都還回去好啊?你這樣等于在說我是個沒用的哥哥,連自己的妹妹都養不起你知道嗎?靜,求求你,不要再這樣了。我已經盡力了,我已經很累了……你別再讓我覺得,別再讓我覺得自己那麼無力了,好嗎?。」
寧靜愕然了,這是寧威第一次在她面前示弱。以前,他說的從來都是「不用擔心,我沒關系」,他從來沒有說過「我已經盡力了,我已經很累」了這樣的話。
寧靜從寧威的懷里鑽出來,看著寧威帶著深深疲憊和痛苦的臉頰,心疼地流下了眼淚。「對不起,威……」寧靜說著,將寧威摟在了自己的懷里,用雙手緊緊地抱著寧威有些消瘦的脊背,緩緩地摩挲著。那只LV包包,被她扔在了腳邊。這是她第一次,稱寧威為「威」,他們本是雙胞胎,說是兄妹,其實卻只相差幾小時而已。但是,一直以來,寧威都用他傷痕累累的羽翼,將寧靜包裹得太好了。即使風雨再猛烈,受傷的永遠只是寧威一個人而已。寧靜不願意再叫他哥哥了,她要從他的羽翼下面鑽出來,她要用自己的臂膀,為他遮擋風雨……
兩人分別之後不久,寧威就收到了寧靜發來的短信︰
「威,我想過了,我不會把東西還回去,也不會離開那個男人。如果青春美貌可以變成金錢,我就盡量利用。如果你看不慣,我們就暫時不要再見面了。」
看到這條短信,寧威覺得心口一陣絞痛,心痛很快變成了胃痛,狠狠地折磨著他。「又要上醫院了嗎……」寧威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