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張娘子照例等著他們回去,看到二妞滿娘兩人都是正常的開心,眼楮清澈坦蕩,沒有遮掩,便知定然沒出什麼亂子,便放下心來。
張五郎看姑母臉色松下來了,想想今日並未有照看不當的地方,便笑著說,「讓她們倆先同姑母講講今日的趣事,姑母听了就早些歇著吧。我再去看下明天送嫁的人手,要是有人病了或是怎麼了,早點安排人補上來。要有事,姑母使人喊我去。」
張娘子點頭。
張滿娘立刻坐到張娘子身邊,撒嬌道,「姑母,你要罰五哥,五哥他都不同我同席吃飯。」
「是阿誠請街坊吃飯,不方便的,有好多人,有男有女,這不怪五郎的。我們同女孩子一起坐的,還有個阿嬸一起來著。」二妞急急的幫張五郎說話。
張娘子用手指點著滿娘的額頭,「你搗什麼鬼,這是應該的,去那種地方,同不是世交的男人同席,他若是敢這樣安排,我就拿大棒子打他。」
張滿娘嘿嘿笑起來,沖著二妞做鬼臉,張娘子也微笑不語,二妞這才明白滿娘是故意哄張娘子高興來著。
看著哄到了張娘子,張滿娘得意的又開始講述今日之行。
二妞很自覺的不說話,需要補充時才補充下。好幾次出去玩,半途就收工,確實是很郁悶,二妞還好說一點,她在鄉下時,時時出去玩,這幾次對她來講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張滿娘不同,出去的機會並不是好多,次次都這樣,難免會讓她的心中充滿了陰影。
這次她們一直呆到最後把客全送走才啟程回來,全部時間她們都是高高興興的吃,高高興興的听別人說話。那些街坊家的小姑娘們同那個阿嬸說話抑揚頓挫,脆生生的,很平淡的事用那種腔調講出來都極是有趣。她們倆今天听了許多市井趣聞,不止從鄉下來的二妞听得入迷,就是呆在京城的張滿娘也是听得好奇得不得了。
張娘子听著張滿娘繪聲繪色的講述,也是開懷不已,興致勃勃的說,「等這個孩子生了,我也要出去吃喝玩樂去。」
張滿娘馬上站起來給她捶肩,「姑母出去玩,一定得帶上我才行的。」
張娘子笑著讓她捶輕一些。
二妞在旁邊取笑道,「是不是吃了肉,力氣格外大些。」
兩人又是鬧做一團。
張娘子又讓二妞兩人匯報了吃食品種,除了酒水同解酒甜水外,能塞飽肚子的有許多,胡麻餅環餅和菜餅油餅白肉胡餅蓮花肉餅,豬羊魚鵝兔肉,還有煎肝髒紅油水晶膾冬月盤兔旋炙豬皮肉野鴨肉滴酥水晶豬髒須腦子肉等雜嚼。全是實實在在的菜式,素菜很少,眾人都吃得很痛快。象姜辣蘿卜萵苣筍芥辣瓜旋兒梅子姜這些因為數量少,也極受眾人歡迎。
全部听完後,張娘子總結了一下,「五郎不錯,你們出去就算是男裝,也不可同那些人同席,人家說話,你們听著就好,不要在外面隨便結交人。你們下次若是宴客,除了那些花頭外,還可以參考一下這種宴席,年輕人要多吃些肉才能長得壯,湯湯水水不頂什麼。」
兩人應下了,她倆都沒有提到朱三郎那一群人。
二妞知道今天出去宴請街坊是張五郎的事,他沒有對張娘子講,定是想借機多交些朋友,可這不會壞張娘子什麼事,于是二妞就沒有提這個。
張娘子又說,「我是孕婦,要避著點諱,明天一天我都不會見冬芹,我會讓她們全去陪著她哭嫁,你們倆陪著我吧。」然後她就擺手就二妞滿娘早點去睡。
次日,阿誠帶著人抬著花轎吹吹打打的過來迎親。
鑼鼓聲一直熱鬧鬧的響著,還有迎親的小伙子們高聲齊喊,這邊送親的人難為迎親的人,听起來人聲鼎沸,滿娘問二妞想不想出去看看。
二妞搖頭,「我見得多了,不就是新娘子蒙上紅鴛鴦蓋頭坐上花轎麼?有什麼大不了的。」二妞其實想說的是,人多才熱鬧,象這邊張娘子要避著免得沖著,雖然幫手的下人媳婦小廝護院很多,但是冬芹沒有親兄弟姐妹,其他人鬧,再怎麼樣鬧都是有節制的,不會太過火,就是規規矩矩的婚禮。
不過這樣的婚禮正是阿誠和冬芹需要的,因著出身的原因,他們需要的就是受人尊重,太過火的熱鬧反而流于輕薄。
冬芹開臉裝扮都是張林張樸媳婦經手的,梳頭就是張樸媳婦。在白府澤厚院的祿婆婆秋蓉等人也過來祝賀,出嫁這種喜事,自然是越熱鬧越好,張娘子就讓丫頭們都去陪她,安哥也同夏藕一起過去,只留下二妞滿娘陪著。
冬芹要拜別張娘子,張娘子不肯見她。張娘子有著身孕,送親忌孕婦,她怕沖著這喜事,硬著心腸從一早都沒有見冬芹。
冬芹淚流滿面的說,「夫人,婢子不怕的。」她再怎麼說不怕,張娘子也不肯。最後還是福婆婆罵冬芹道,「你難道嫁了就不回來了麼?定得今日見麼?」祿婆婆也勸說她,「咱們還在白府內當差呢,這不也過來了麼?」
沒奈何冬芹只在臨出門時在門外磕了幾個響頭上了花轎。
冬芹是孤兒,沒有娘家人,張五郎安排了包包充當她娘家人,讓包包送嫁。就這樣,鑼鼓聲中,花轎嫁妝慢慢遠離了。
二妞看到張娘子眼中有淚水,心想她定是心中傷感,不過她不知如何勸告,畢竟冬芹嫁得很心滿意足,不能說這樁婚事不好。于是二妞只默默的坐在旁邊。
張滿娘一早就著男裝,本想著能送親去,但看這樣,也只好作罷。
祿婆婆秋蓉等人許久沒侍候在主人身邊,都想來拜見下張娘子,但是她這樣的情緒卻是不方便見人,福婆婆就勸她們先回府去,反正年後第二個孩子出世後,會需要大量的人手。
澤厚院的下人走後,二妞覺得這樣也不行,她就去找安哥,讓安哥拿他寫的大字去給張娘子看。
安哥也不知張娘子怎麼了,以為二妞替他爭取組球隊的事了,便興奮的拿著一疊紙跑去問,「阿娘,你看我的字寫得好不好?我今天多寫了八張呢。」
張娘子看到安哥立刻百愁消減,喜笑顏開,柔聲贊他寫得好。
安哥馬上抱著她的腿撒嬌說,「阿娘,我乖吧?我昨天也是多寫了八張,我可以明天也多寫八張,後天也多寫八張,天天都多寫八張。不過阿娘得找些人同我一起玩鞠球吧,每天上午半個時辰,下午半個時辰。」
二妞忍不住大笑,她以為安哥已經忘記這事了,原來他還在想組球隊。
安哥這樣一撒嬌,張娘子的心情便好了,于是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氣,該做啥事就去做啥事了。
張五郎私下吩咐滿娘,「你好好的呆在家里照顧姑母和安哥,我得過去那邊喝喜酒去,他們抬著花轎同嫁妝是走的,我騎馬過去,正趕得上招呼客人。」
昨日就已經很熱鬧了,今天是正日子,定會更熱鬧,張滿娘表示自己很想去。
張五郎板著臉解釋說,「人手不夠,改天帶你們出去玩,你看,帶你們出去就得多帶些護衛,可是,已經有一堆人送親去了,這邊怎麼也得留人看著不是麼?萬一有人來了,微娘子一人應付不來怎麼辦。」
張滿娘只好不情不願的留下來了。
阿誠那邊自然是熱鬧非凡,他請所有街坊過張大家園宅正店吃酒席,還不收賀儀。這家正店,價格對達官貴人來講或者不怎麼樣,但是街坊們平時都很少去的,來了嬌客都未必舍得掏錢去一次的,現在有人請,自然人人都捧場,不熱鬧也要變熱鬧了。昨日朱三郎帶的那些朋友今日又過來,可能還多帶了些游手好閑的公子哥們過來捧場。
昨日阿誠也同幾個少年混得熟了,今天更是稱兄道弟。長袖寬袍的華服少年同他稱兄道弟,街坊們都羨慕不已。再等冬芹的三十六抬嫁妝在大街上抬著曬時,不知耀了多少人的眼。人人都贊阿誠娶了個好娘子,既美貌,嫁妝又豐厚。
張五郎晚上回來向大家匯報阿誠那邊的熱鬧,又說阿誠承諾定會好好待冬芹,會時時同冬芹過來看張娘子同安哥。除阿誠外,那些街坊也都贊新娘子好,並不曾有人挖苦她做過奴婢的事。
張娘子的心這才放下來,連連贊道,「阿誠也是個有心人,看冬芹有了好歸宿,真是替她開心。」
二妞覺得張五郎定有夸張,阿誠說會好好待冬芹,這話應該不會假,可是街坊贊冬芹好就奇怪了,剛嫁過去,蓋頭才揭開多久,吵架時街坊們不用這事來刺傷冬芹,那才是真心相處。不過張娘子開心就好,二妞懶得說啥。
事後,二妞猜想這場婚事應該傳得到處都是。
次日,也就是十七日下午,白逸面色凝重的過來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