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深宅 正文 國公夫人要悔婚

作者 ︰ 凌波小同

褚國公夫人躺在床榻之上,「棲霞這與二爺比肩的女子還是屬兔者,能有哪個?你快好生幫著我想想,淑妃娘娘肖鼠,位分也高著呢定然不是。且那鶴落真人說得明白,此女該是並非咱們家的親眷才對。」

賴媽媽張了張口,眼中閃過了一絲猶豫,她給夫人拉了拉錦被,「夫人,這些卜算之術做不得真兒,表少爺雖到了清虛觀的山門之前,卻未曾親見真人,愈發做不得準兒。」

「唉棲霞呀」褚夫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也是當娘親的人了,慎昀也是你自小瞧著長大的,我曉得你是自來不信巫蠱之術的,可事到了如今,咱們還能怎麼著?老三已出發去了苗疆,我一個婦道人家,不問卜,不求仙,我憋在這深宅中,還不是要活活急死?」

說著這話,褚夫人那淚又順頰就流下來了,「這肖兔的女子,能與慎昀比肩的?紫芸?紫黎?明薇?明水?」褚夫人盯著床帳,喃喃自語,將親戚家中的各位姑娘都數了一個遍兒,「棲霞你就別干坐著了,快快幫著我想想啊咱們這不是也沒有法子了麼?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那賴媽媽嘴唇嚅喏著,她瞧了瞧臉色灰敗的國公夫人,終于咬了咬牙跪倒在地,「夫人,若是依著鶴落真人那意思,這女子您也不必費神猜度,新近冊封的敏柔郡主周氏便是肖兔的,不是太後已私下里知會過咱們府上了?要給她跟二爺賜婚麼?」

「竟然是她?」褚國公夫人猛地自床榻上直挺挺地坐起來,「竟然是她」她咬牙切齒地叨念著,那一雙眼眸中瞬間便全是仇恨與厭惡之色,「棲霞」褚國公夫人一把就抓住了賴媽**手,「備誥命的服飾,我要進宮即刻就進宮。」

「夫人」賴媽媽跪著挪了一步擋住了欲下榻穿鞋的國公夫人,「鶴落真人自來就是和善的,如今怎的竟至連個面兒也不見咱們的,這一番斷語實實地太過明顯了些,倒像是專門兒比對著郡主說的,咱們二爺如今出了此事,夫人您若是貿然就信了他人的妄言,惹惱了太後娘娘事小,牽連了淑妃娘娘事大啊夫人」

賴媽媽深深地叩下頭去,她也急得淚流滿面,瞧著常日里最是親善和藹的夫人如今變得有些瘋癲之狀,賴媽媽心里也說不清是疼、是憂還是怕,她總覺著背後像是透著股子陰寒之氣。

從二爺失了蹤跡的信兒傳來之時,她就心里頭直犯嘀咕。別的人她或許不曉得,可是那衛武她還是見過的,此人待兩位少爺至親至厚。若說此人害了二爺,賴媽媽心里始終隱隱有些個猶疑。

「棲霞啊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我心里頭疼啊你這些話,我哪里有不曉得的?我自始至終都不敢往這位敏柔郡主身上猜度,我也是不願將此事與她有什麼牽連畢竟她是皇家的郡主,又是咱們紫芸滿京城里鬧騰得壞了她的名聲兒,可,可你說說你不信鶴落真人,我是信的,咱們府上當年給慎昀與朱媛議親時,我便請真人幫著瞧過他二人的庚帖。」

褚國公府人屈膝跪起身兒,雙目紅腫空洞,像是回憶一般一邊流淚,一邊兒絕望地說道,「那時真人一瞧他二人的八字,就微微搖了搖頭,只寫了一句話在那張黃紙上,‘飄搖二葦鋤傷根,一桿飄零,一桿枯’。」

「夫人,卜算之術一時踫巧也是有的。這說的二葦,雖說暗合了二女乃女乃她……」賴媽媽忙咽了下面兒的話兒,她跪在榻前輕輕為夫人拭淚,「可韋貴姨娘這些年那日子過得,卻是與飄零二字是半點兒不沾邊兒的,若是依著老奴瞧,貴姨娘這些年的日子怕是極舒坦受用的呢。」

賴媽媽一邊勸褚夫人,一邊給立在一旁伺候的春華秋實遞了個眼色,「夫人還是小睡片刻吧,從昨兒到今兒個,還沒合過眼呢。」

「棲霞呀」褚夫人靜默了片刻,猛地就抬起頭盯著賴媽**眼楮,「我知曉你心中最疼愛者便是貞兒可如今,我這個做娘的,著實顧不得了貞兒她有皇子、公主護身,太後縱然因我所求而震怒,也不能輕易就為難了貞兒,還有聖上跟皇後護著她呢棲霞,備誥命服飾,我要進宮」

「夫人」賴媽媽喚了一聲兒,瞧著夫人眼中的決絕之意,也實在是沒了別的話說,她疲憊地嘆了一口氣,「這事兒,還需回稟國公爺一聲兒才是呀。」

「不不」國公夫人一把拉住了賴媽媽,「棲霞此事不能知會他知會了他,他縱是拼了慎昀的性命不要,也斷斷不忍逆了葉氏太後的心意在他心里,我們母子不過就是個伴兒罷了。」

這話說得就分外地淒涼了,連侍候在一旁的四婢都白了面色,無聲地啜泣起來。賴媽媽瞧著一時間也月兌不開身兒,只得猛瞪站在離門最近處的奼紫丫頭,想讓她去給國公爺報個訊兒去,可那丫頭分明是瞧見了賴媽**眼神兒,卻只是一味地低下頭哭,並不理會賴媽媽。

「夫人哪里就能如您說的這般呢」賴媽媽想再勸勸夫人,「棲霞你是我從江家帶來的陪嫁雖說這些年你嫁給了國公爺的長隨,做了賴家婦,可你原本是跟著我姓江的」

一句話說得賴媽媽臉上又紅又白,她跪在地上,身子都有些顫抖起來,大丫頭秋實听著夫人這話實在有些寒了人的心,忙上前挨著賴媽媽跪倒在地。

「夫人容稟,還請夫人您息怒,二爺吉人天相,豈是一區區肖兔女子便能刑害克破的?賴媽媽想稟了國公爺,也全是為著穩妥二字,說到了底,還是為著咱們國公府,為著二爺三爺的這個家罷了,還求夫人您瞧著媽**一片忠心。」

「你們,你們」褚夫人顫抖著手,氣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她哆哆嗦嗦地指著秋實跟賴媽媽,「你們都反了天了不成這是國公府的內宅我還是當家夫人我要進宮覲見太後娘娘,求她大發慈悲救我兒的性命,我是要去給你們招來殺身之禍麼?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這麼拼死攔著我」

「夫人息怒。」眾丫頭僕婦忙跪倒在地,齊聲請夫人息怒。「好,好今**們哪一個敢攔著我,我,我,」褚夫人猛地起身一把推開了跪在榻前的賴媽媽,跌跌撞撞就到了桌案之前抄起一個瓷瓶拼命摔在了地上,拾起一塊碎片比著脖頸處,「準備誥命服飾吩咐備車馬」

幾十年來都寬厚開通的夫人一夕之間竟為了二爺不惜自殘,嚇壞了眾丫頭僕婦,賴媽媽心中悔恨自己方才不該勸阻夫人,眾人正七嘴八舌勸夫人時,外頭傳來國公爺的洪亮嗓音,「賴媽媽服侍夫人梳妝,外頭今日是哪個伺候車馬的?」總管雄伯忙進來回話,「是張貴兒的二小子。」

「嗯,備車,我跟夫人要進宮面見太後。」國公爺吩咐罷了,褚夫人已由丫頭們伺候著按品大妝起來,「不敢勞動國公爺,這事兒,你還是回避吧。」

「淑婉。」國公爺此時很頭疼,他這位夫人,幾十年了,國公爺是一點法子也沒有,雖說名為淑婉,卻最是爆竹的性子,夫妻相處之道上更是少了些細致溫婉的意思,唯一的好處就是大度容人,極少拈酸吃醋。

「唉」國公爺嘆了一口氣,「淑婉,慎昀也是我的愛子」這句話說得褚夫人瞬間又流下淚來,她顫抖著唇盯了褚國公一眼,「敏柔郡主雖也是個可憐之人,然,今時今日,我已顧不得她了,國公爺您若是執意將她聘與咱們慎昀,您今日還是回避的好。」

國公爺背轉了身子,他瞧著外頭那兩棵在初冬的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老桂樹,又想起了小時候慎昀最喜愛這兩株桂花樹,有一回,因趁著他**午間小憩時偷偷爬了這桂樹,險些跌落下來,可是讓國公爺結結實實賞了一頓板子。

「淑婉,此事透著些蹊蹺,」國公爺緩緩地說道,「我不听縱然這話全無道理,是假的,這敏柔郡主,我兒慎昀就是無福消受了,你們哪個都莫要勸我」

國公爺听見這話,身子僵住了片刻,「既然如此,淑婉,此番為夫的陪著你一同進宮,這事兒與太後娘娘說了,也是要同聖上再稟明一番的,就,就由為夫去面見聖上吧。」

褚夫人江氏淑婉眼瞧著自己的夫君扔下了這麼一句話就大踏步出了正房,她愣愣地瞧著鏡子中的那個臉上都生了些皺紋的女子,「榆槐他,還是當年的榆槐,他終究是榆槐」她低聲地呢喃著,那張帶淚的臉上,緩緩綻出來一朵最柔婉的苦笑。

兒子慎昀降生後的點點滴滴又像是一下子就回到了眼前,那是他們結縭七載的第一個孩兒,褚夫人清清楚楚記著,孩子滿月之日,她的夫君,當時的武平候,她的榆槐喝得酩酊大醉,那一夜,醉酒的夫君盯著床榻上的嬌妻幼子許下了一輩子都要好好待他們母子的錚錚誓言。

可是,褚夫人絕望地閉了閉眼楮,慎昀滿一周歲時,先敏霽太後薨逝,自那而後,她江氏淑婉的榆槐就也跟著那個傳奇般的女子一同去了,留下的那個褚國公除了征戰、朝事,就是整日里忙著在愈來愈多的女子身上尋找他已逝表姐的影子。

「榆槐榆槐,你,你可算是回來了咱們的兒子,也定能回來的」褚夫人閉上了雙目,任由著丫頭們幫著她戴誥命的珠冠,她心里頭又是歡喜,又是悲傷,幾十年的歲月竟在這一刻,她才又有了好好與她的榆槐守住他們的家,守住他們的兒女的那一種泰山崩于前亦不改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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