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枕紅樓 第二卷 賈府春秋 第九十五章 王府議親

作者 ︰ 荊釵布裙

「可如果是首輔大臣從旁再三提議,那就不一樣了呀」,王熙鳳眨了眨眼,瞅著平兒呵呵一笑︰「太後自然不便于讓自家子弟任這等肥差,而屠大人當朝提一提卻不為過,百官自然會隨聲附和,太後初時自然會作勢拒絕;屠大人再三地進言幾次,到那時太後便可順水推舟了。」

平兒听了這話心里越發為難,低了半日頭,方低聲道︰「二爺從未有過功名,只能算個白衣秀士,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做太後也怕背罵名吧……?」她偷眼瞧了瞧鳳姐搭拉著眼皮不言不語的樣子,忙又笑道︰「要不,我就盡力試著跟父親提一提?至于能不能成功,那就全看太後娘娘的意思了。」

王熙鳳這才又露出笑容,兩手一拍,道︰「這事若成了,自然少不了鳳姑你的好處。」

此時夜色已深,唐婆子來回道︰「稟二女乃女乃,有香梗米粥,熬了一個多時辰了,里頭加了皮蛋丁,香菇丁,火腿丁,此時粘粘稠稠的正好喝。二女乃女乃和屠大小姐要不要喝一碗?」

鳳姐笑向平兒道︰「這粥備得倒是應景,天寒地凍的,剛喝了酒,熱熱地喝一碗就好睡覺了」,因對唐婆子道︰「盛兩碗來,就封了火吧。」

唐婆子應了一聲,正要出去,鳳姐忙又叫住她,道︰「再多盛一碗,配兩樣小菜,到外書房給二爺送過去。」

小紅早已鋪好了床,一時豐兒端了粥過來,鳳姐平兒兩個趁熱各喝了半碗,洗漱已畢,便上了床對面躺了下來。小紅給二人掖好繡被,復又抓了一把沉香屑填進燻爐中,蓋上蓋子,方輕輕帶上房門退了出去。

當晚的月亮又大又圓,映得那窗紙上銀白一片,象下了霜一般。

兩個人面對面躺著,各自想著心事。

一切都在向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著,難道是因為自己穿越而來便改變了原有的生活軌跡麼?那麼接下來還會發生些什麼事情呢?是好還是壞?平兒在黑暗中眼楮睜得大大的,不知為何心里隱約有些不安。

王熙鳳見她久久不吭聲,便輕輕叫了聲︰「平兒?」

平兒猛然醒過神來,微笑道︰「女乃女乃叫我什麼事?」

「我還以為你睡著了」,王熙鳳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慵懶地笑道︰「還是叫平兒順口,什麼屠小姐屠姑娘的,叫得我牙疼。」

平兒哧地一聲笑出聲來,道︰「我也听得耳朵疼,我早就想說了,二女乃女乃以後還是叫我平兒好了。」

王熙鳳用手捂著嘴打了個呵欠,忽然笑道︰「明兒到南安王府去,八成兒會定下一門親。」

「啊?」平兒心里忽悠了一下,立刻集中了精神,忙問︰「定了誰?」

「那邊是南安王世子,咱們這邊就不知道是寶姑娘還是林姑娘了。」

「林姑娘也在備選里?」平兒心里一驚。

「是啊,那天老太妃過來,其實是先看上三姑娘了,說三姑娘脾氣爽利,行事大方,很合她的眼緣兒。就可惜三姑娘是庶出,沒法子作世子的正妻,只得罷了。老太妃臨走時邀老太太和太太們過府作客,帶著咱們家幾位姑娘的庚貼,其實就是過去議議親合一合八字。三姑娘不行,二姑娘自然也不行,四姑娘歲數差得太多,這不就只剩下寶姑娘和林姑娘兩個了麼?」

「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王熙鳳擺了擺手,皺眉道︰「我早跟你說了,我是真心疼林妹妹,她跟寶兄弟又青梅竹馬兩廂有意,我也願意讓她倆配成一對兒,只是如今卻有些棘手了,不只是寶丫頭的問題,只怕老太太也想攀上南安王府這門親呢。」

平兒不吭聲了,腦子里卻飛快地轉著,只听王熙鳳繼續說道︰「你是不是又想在庚貼上動手腳?這回卻是難了,就算是我可以說動老太太,可世子殿下的生辰咱們不知道,沒法子給林妹妹配個「天煞地沖」的命格啊……」

平兒心里有些亂了,此時已不單是為了黛玉,她只要一想到劉躍,就莫名有些不寒而粟。這樣一個人,她希望不管是黛玉還是寶釵,都能遠遠避開他才好,跟著他,將來雖然會貴為王妃,也未必會有安寧的日子吧?

然而,如今的情形,自己似乎真的無能為力了……她不由怔怔地望著鳳姐,喃喃說道︰「這可怎麼辦才好……」

「除非老太太跟老太妃說姑娘們都許了人家,可那天老太太又不這樣說,分明是想著等和南安王結了親以後,剩下的那一個不拘是誰便嫁給寶玉。原本寶丫頭和林妹妹,她老人家也是舉棋不定的,這樣一來,既省了心,又一舉兩得了。」鳳姐輕輕吁了口氣。

平兒心里更亂了,索性一咬牙,等到明天再見機行事。實在不行還有一走呢,原本寶玉最後不也是離家了麼?就只不知黛玉可否有此決斷。當然,也許事情還有轉機,萬一命相都不合適呢?也是有可能的……

她這樣胡思亂想著,眼楮漸漸綿澀起來,窗外的圓月在眼前慢慢模糊了,終于輕輕合上了眼皮。

……

第二天,賈母,邢王二夫人,鳳姐和平兒皆盛裝打扮,分乘了四輛車前往南安王府。王府里早有老太妃帶著南安王妃親自領著家下僕婦迎出二門外,烏壓壓站了一片。

賈母等人在王府外棄車換轎,才一進了二門,南安王圮早滿面春風地迎了上來。賈母等人忙下了轎,一邊含笑寒喧著,一邊和老太妃攜了手,打頭往里走。

平兒留神看王府內的景致和僕婦人等的裝束舉止,比賈府還要略勝一籌,不覺暗暗點了點頭。

至老太妃這邊上房,花廳上早擺下了精致茶果,分賓主落了座,談笑風生地先敘了一回家常,寒喧了一回,續了回茶,老太妃便對兒媳笑道︰「把咱們躍兒的庚貼先拿給賈老夫人瞧瞧吧。」

南安王妃忙站起來吩咐丫頭去捧來一個錦匣。

賈母便也笑對王夫人道︰「把咱們家倆丫頭的貼子也拿出來給太妃和王妃瞧瞧吧」,又轉頭對南安老太妃笑道︰「本來我們家寶丫頭是親戚,輪不到我這老太婆出頭說話;所幸我們二太太她們姐兒倆已商議妥了,我就倚老賣老替她娘們兒幾個做一回主罷了。」

眾人笑了一回,鴛鴦便也捧上一個錦匣來。

南安老太妃此時便斂了笑,沉聲吩咐道︰「把這兩個匣子送到王爺書房去,讓劉道長細瞧瞧」,因又轉頭對賈母笑道︰「這位劉道長出外雲游了三年才回來,性子最傲,等閑不見生人。王爺派人請了幾回好不容易才請到我們家里,他斷卦,推命理最是精妙的。」

賈母忙問︰「可是那位元虛真人的弟子麼?」,見老太妃點頭,賈母臉上便現出敬重之色,頓了頓,方微笑道︰「我早就想請他給我也批上一卦,總是無緣得見,沒想到他跟王爺倒有私交。」

「既然這樣,一會便把他請到這里來好了。」老太妃雲淡風輕地笑道。

賈母想了一想,搖頭道︰「不好,今兒就是瞧瞧孩子們,我再湊上一角卻是不恭得很。還是過兩日我讓我們大老爺下貼子專程請他到我們家里去一趟得好。」

南安太妃便道︰「也好。」

平兒知道這種場合下,自己在這里多有不便,便起身笑道︰「常听人說南安王府里有一座仙姿園,乃是先帝親筆題的匾額,景致可比王母娘娘的瑤池仙境,不知道我可否有幸前去觀賞一番呢?也不枉我今天來了王府里一趟。」

南安王妃便笑道︰「這可有什麼不行的呢?屠小姐也太外道了,到了我們這里就跟自己家里一樣,千萬別拘著才好」,邊說,邊叫了自己身邊的兩個貼身大丫環,道︰「你們好生陪著屠小姐到園子里去逛逛。」

兩個丫環齊聲應了,平兒含笑向老太妃等人福了一福,方跟著丫頭出了花廳。

一路向後花園行來,兩個丫頭恭恭敬敬地給平兒指點著各處的景致,平兒細看著那山石飛瀑,小橋流水,一時曲徑通幽,一時又層巒疊翠,更有數不清的奇花異草點綴其中,種種妙處竟似還在大觀園之上,不覺心里又暗贊了幾聲。

踏過一座竹橋,一條石子漫的羊腸小徑曲曲折折直通後面一座小山坡,平兒抬頭一望,見坡頂有一八角飛檐涼亭,在微微的霧藹中倒顯得很有一番韻致。

平兒一時興起,便拾級而上,決定到坡頂涼亭內俯瞰一下整個園子和王府內的景致。

她提著裙子一級一級上去,到最後兩級時已不覺喘氣微微,額上滲出些細汗來。

「這台階瞧著不高,爬上來還真有些費勁」,平兒一邊擦汗,一邊笑著回頭對那兩個丫頭說道。誰知一回頭,發現背後空空,那兩個丫頭不知何時已不知去向,身後靜寂寂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平兒心內不覺有些詫異,又極目向坡下望了望,的確沒有人。她狐疑地轉過頭,正遲疑著要不要下去找找她們,忽听有人破空里輕笑了一聲,不急不徐地說道︰「屠小姐,別來無恙?我在亭子里設了酒菜,請屠小姐小酌一杯。」

平兒大吃一驚,一抬頭,卻見一個高挑的身影正負著手站在石階頂上,居高臨下地瞅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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