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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承恩起初十分不習慣自己的屋子里多了一個陌生人,他本就是個生性沉靜的人,以往有事沒事都只愛自己一個人待著,可是現在偏偏就多了一個人。一開始,洛承恩總感到十分的不舒服,心里有說不出的不痛快,可是沒過多久,他就發現,自己新婚的妻子竟也和自己一樣,是個十分沉靜的人。
蕭忘憂給人的感覺可以說是其淡如水,她可以在屋里一整天也不發出一點聲音,如果你不是刻意地抬頭去看,其實常常會讓人忘了她的存在。洛承恩發現這一點之後,心情果然舒展了好多,而且忘憂除了不會多言多語打擾到他,因為眼盲也跟本看不到他,不會讓洛承恩無端生出時時被窺探的感覺。少了那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又沒有一點聲音,洛承恩到也漸漸不在意屋里多了這麼一個人了。偶爾,洛承恩無事的時候,還會望向蕭忘憂,那的確是一張十分清新秀美的臉。
其實,有些事是可以漸漸習慣的。
每個人都以為蕭忘憂什麼也看不到,可是其實很多事她比誰看得都清楚。多年來,她早以習慣,那只本命蠱就是她眼,代她看到很多別人以為她看不到的東西。
對于這個夫君,蕭忘憂一開始就明白他是有所圖的,對于自己,對于父王,對于前程的有所圖,所以,忘憂對洛承恩並不算掛心,畢竟,這只是一場交易。更何況,自小就看到,母親對父親是怎樣的一種一往情深,而父親卻只把母親看做平常女子,看做那一眾姬妾中的一個。忘憂真的不願意重蹈母親的覆轍,讓自己愛上一個注定不會愛自己的人。
不過真的相處下來,說是同病相憐也好,說是兔死狐悲也罷,又或者是一種女性天性里的母愛泛濫吧,反正,蕭忘憂竟然漸漸地同情起洛承恩了。
其實,如果可以不去看洛承恩這一年所做的壞事,而只是單單與他相處,那但凡有點慈悲之心的人都會對他產生憐憫。但是如果只是泛泛的說一句,「他自小不被父母所愛,」說實話,別人頂多說一句,「噢,好可憐,」心里連一絲微顫都不會有。所謂針不扎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這個道理雖簡單卻不是人人都能懂。
但是蕭忘憂懂了,她看著他所受的一切,心里漸漸地一日比一日難受,她甚至連以往那些她沒看到的也能想到了。現在的洛承恩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了,可是竟還是這樣一種境地,那當年還弱小的他又該是如何的可憐呢?
孩子的心是不能傷的,傷了就是一輩子的罪。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蕭忘憂冷眼看著這一切,漸漸地不知不覺地就把洛承恩放在了心里。人的心態一變,做出來的事就會自然而然地發生一些變化,蕭忘憂自覺不自覺地漸漸關心起洛承恩,雖然只是簡單至極的關懷。比如,忘憂留意到洛承恩只要是和全家人一起吃飯,就必定會吃得很少,于是她就對讓自己屋里的丫環私下里準備下食物,有時是一些精致的小點,有時只是一碗清粥。
蕭忘憂從來不主動跟洛承恩說什麼,可是只要洛承恩回到屋里,就會看到那些食物以經放在了桌上。一個什麼也不說,一個只是默默地吃,這種簡單的行為卻拉近了兩顆心的距離,洛承恩一邊吃著,眼圈卻有些發紅了。
這樣一件小事要是放在普通人的身上,可能跟本不會在意,雙或者,頂多覺得妻子的行為很貼心,可是在洛承恩的心里卻是意義重大的。這個女人不止是關心他,還這樣懂他。這真的只是一樁小事,洛承恩心里也明白,可是這種被人關心的心情,只有同樣缺愛的人才能體會一二。這樣的小事後來越來越多,終于多得讓洛承恩不得不重新審視面前的這個女人,這個作為自己妻子的女人。
「忘憂……」洛承恩叫了蕭忘憂一聲,本來接下來他是想說兩句合宜的套話,比如「在洛府住得習慣嗎?有什麼不合意的就說出來」這樣的話,可是話到嘴邊洛承恩又吞了回去,不是因為這些話太過客套,而是因為蕭忘憂對一切都太了解,了解洛承恩的處境,了解在洛府里,很多事他是做不得主的,雖然,現在他名義上是洛氏的族長,可是在洛府,說了算的並不是他。洛承恩想到這些,忽然有些說不下去了,他忽然覺得自己在蕭忘憂面前其實以經被剝得精光,她什麼都知道,就像當初的表妹。
是的,就像當初的表妹,看到他的無助,卻沒有如別人一般勢力地對他,不但不曾鄙視他,還,還給了他很多溫暖。而現在,眼前的這個女子,竟也在做著同樣的事,一瞬間,洛承恩的心里涌過一股久違的暖流。他別過臉去,忍下喉頭的哽咽,過了一會才又輕輕地叫了一聲︰「忘憂」。
這一聲完全不同去剛才,這一聲輕輕軟軟的呼喚,以經含了溫情。
蕭忘憂剛才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這聲呼喚響起,她才輕輕地拉了洛承恩坐在自己的身旁,輕輕地把他的頭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地,嘴里還似有似無地輕輕哼著一首兒時的歌。
洛承恩輕輕地閉上了眼楮,淚水悄無聲息的奔涌而出,所有的委曲在這一刻好像都變得不那麼得要了,此時的他純潔得像一個小孩。
如果早得到一點應有的關懷,洛承恩到底還會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沒人知道。但是至少此刻的洛承恩心里是後悔的,後悔自己做的每一件骯髒的事。此刻的他只想身邊有個親近的人,滿心滿眼的都是他,全心全意地愛他,關懷他,只要可以這樣,他覺得,他會更願意做個好人,做個像大哥一樣毫無缺點,干干淨淨的好人。
可是做過的事如何還能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