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醉天下 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將帶雨掩芳草

作者 ︰ 絮語幽蘭

雲隱月?她怎麼不知道自己何時出手,就算要殺了雷彪,何須髒了白綾,袖中的銀針足以讓他致命。

莫非是樂訾熠已經將她是雲隱月的消息透露給白岩,這是意料之中,也是她目前最為困擾之事,他們手中握著她的把柄,如若天下皆知無情公子便是雲隱月,或許還無甚大礙,但是天下皆知無凡便是雲隱月,勢必不能大事化小,賢王若是女子,似乎的確難以有推月兌之詞。如果他們反將一軍,利用好這件事,她很難招架,特別是在她還沒有解決事情之前,在她還沒有安全離開帝都之前。

白岩定然伺機而動,如今雷彪之死,恰恰說明白岩已經開始對付她,幕後之人也已經知曉一切,軒轅復也應該會在背後出手吧,她自己的處境似乎並不樂觀。

「朕很好奇,這世人皆傳的‘海闊天高任縱橫’的月落——雲隱月,到底是何等傳奇的女子,凡兒又是如何令她處處維護你。」從未過問她私事的皇攸瑞,第一次,對她的事情產生了好奇之意。

雲隱月手中轉著墨玉笛,淡漠中帶著狂傲地道︰「以後你自然會明白。」

皇攸瑞啞然失笑,這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初永封殿中,無凡問過他有何把握讓雲傾月心甘情願接受這飄搖的江山,他亦是如此回答。

不知為何,皇攸瑞突然萌生一種錯覺,面前白衣勝雪的公子,似曾相識,只是,他肯定他從來沒有見過,莫非是因為畫像緣故。這種感覺很微妙,有些陌生的熟悉,就如同當初听聞傾月出生之時那般,有些激動與欣喜。

細細打量清秀公子的眉目,皇攸瑞才恍然發現,無凡的身上找不到與皇兄和皇嫂相似的部分,眉、眼、鼻、唇,哪怕是性格,也是天壤之別。皇兄心憂天下,而無凡淡漠無視,這點似乎與他倒是有些相似。皇嫂優柔賢惠,凝月溫婉中帶著倔強與不屈,這點無凡似乎又有些像凝月。

皇攸瑞自嘲一笑,莫非他思女成狂了,無凡既然長得像鳳影月,那麼像凝月又有何怪異。只是,傾月像極了凝月,性子嫻雅,面對眾臣的逼問,怕是不能如凡兒一般淡定應對吧。或許,讓凡兒成為太子,鏟除一切不利因素,傾月或許可以坐穩帝位。

「皇天祁已死,樂倩妍之事,你如何解決?」雲隱月不知道皇攸瑞的謀算,她如今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一件解決事端。如今,皇天祁一死,這事有些棘手。樂倩妍已至月城,還未出閣尚好,如今儀仗都至帝都了,想要退婚,怕是會毀了一生,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除了你,皇室已經再無合適人選。」他的兄弟,他早已斬草除根,怎麼會有其他皇室子弟,如今除了這個年輕俊逸的賢王,皇族已經零落成空了。

雲隱月心中微嘆,臉上還是波瀾不驚,沒有片刻的異樣神色,不容反駁地道︰「你該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

「雲隱月?」皇攸瑞挑眉,神色間有些玩味,「樂倩妍的確比不上雲隱月,那樣的女子,世所無雙,難怪你這麼執著。」

罷了,世人誤會就誤會,總有一天,真相明了,也省得她多費唇舌。

「朕答應解決樂倩妍之事,但是沒有允諾過要安排她的一生,樂倩妍不用嫁給皇天祁,朕已經幫你解決。至于嫁給誰,你自己看著辦吧,這一點,朕不想過問。」皇攸瑞擺明一副不想再插手此事的模樣,將懸著的事情丟給了雲隱月自己解決。

想必還要交換什麼條件吧,雲隱月心中冷笑,可是她現在不想知道,樂倩妍之事,她一個人未必不能解決,她不需要委曲求全。

「如若無事,那你可以前去白發人送黑發人了。皇天祁與雷彪早死也好,省的我以後出手,讓他們生不如死。」這樣的死法,太便宜這兩人了。

听著前一句,皇攸瑞失聲一笑,然而听得後一句,皇攸瑞收斂了神色,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憐惜之色︰「朕未見你以前,原本以為你定然懷恨于心。後來見你雲淡風輕的樣子,還能于朝堂之上把玩玉笛,仿如無恨無怨一般。如今朕才知曉,你將仇恨埋得這麼深,讓人看不出任何的痕跡。你有多恨,忍得多深,便會傷己更深吧。」

要有怎樣的心態,怎樣的忍耐,才能在經歷屠殺之後,面對仇人,還能坦然以對,不動聲色。

「如若你考慮考慮太子之位,朕或許可以幫襯解決樂倩妍的終身大事。」皇攸瑞看著雲隱月八風不動的身姿,搖了搖首,徑自負手離去,口中喃喃自語的話語卻淡淡傳至雲隱月耳中,「朕相信,你別無選擇,終會答應的。」

雲隱月抬首,看著遠去的明黃色身影,眯起麗眸,神色復雜。太子之位,樂倩妍終生大事,原本一切都與她無關,現在卻全部牽扯在她身上。

如何解決,看來也只有先去看看逍兒與樂倩妍了。已經停留數日,樂倩妍想必還在惴惴不安,以逍兒的溫厚木訥的個性,想必難以安撫樂倩妍吧。而且,听聞皇天祁的消息之後,兩人可能會放松警惕。他們不知道這事情背後的棘手,畢竟,還是太過單純的兩個人。

伸出袖中的左手,緩緩展開縴細而又蒼白的手指,掌心是觸目驚心的傷痕,一道道的指印,其之深,仿佛可以洞穿整個手掌。

的確,見到白岩之時,她只有借助痛楚來穩定自己,來控制自己,縱然她已經學著忍耐,但是看到害師父師母淒慘而死與無聲谷滅亡的人,尤其是還能笑得陰謀得逞的白岩,她尤不能自抑。她怕一個不小心,害己又牽連他人。

皇攸瑞,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奪了皇位卻又急于將皇位讓出,荒yin無度卻又洞悉一切,生殺予奪輕而易舉但又步步思量設身處地考慮。

她,看不懂。

撫了撫右手食指上的玉戒,雲隱月抬首望天,師父似乎也並沒有看懂他的皇弟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天,似乎有些空濛,不知何時,已經濃雲密布了。

燈火飄搖,遣退所有的侍從,一室空蕩寂寥,仰望窗外無邊漆黑的夜色,無月無星。

風輕輕搖動鏤空的門窗,發出吱吱的聲響,讓人有種心驚肉跳的錯覺。

著一件白色里衣,外披一件單薄綠裳的嬌弱女子,青絲披瀉而下,仿佛就要就寢的樣子,此時坐在寬敞的床上,楚楚可憐地看向一身侍衛服侍的英朗少年,柔弱而又輕聲地問道︰「雲逍,無情公子什麼時候來救我?」

雲逍看著無依無靠的嬌小公主,一臉的期盼憂慮,淚水盈睫,如蟬露秋枝,頓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安慰︰「公主,你先別急,公子一定會救你的。」

「可……是,都已經到了月城了,為什麼沒有任何的消息?」樂倩妍清澈的雙眸望向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眸,一臉的焦慮。

「公子答應的事,從來都沒有食言,公主要相信公子。」雲逍眸中皆是堅定的神色,樂倩妍一見之下,心中略微安定。

兩人無話可說之際,忽然,一道閃電乍現空中,透過敞開的門窗,樂倩妍看見 黑的夜空被葉脈般的閃電撕裂成碎片,仿佛鬼魅一般,侵吞大地,「轟」的一聲,驚雷伴隨而至,絕響大地,震撼人心。

樂倩妍心中畏懼,雙手捂著雙耳,一副驚懼的表情,雲逍近前,小心翼翼地欲要探問。

又是一聲驚雷驟響,林木幾欲摧倒,樂倩妍看到近前的人,不管身邊人是誰,不管身處何地,一下撲在近旁人的懷中,無聲啜泣,嬌軀顫抖,雙手緊緊拽著對方的衣袖,絕不放手。

「小欣,我怕。小欣,我怕。」

雲逍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緊緊抓著他衣袖的倩妍公主,一雙手不知該往何處放,一時間窘迫不已。對方是一國公主,推開便是失禮,況且對方似乎真的很驚懼,然而不推開,似乎又有些說不過去,雲逍左思右想,一時踟躕不知該何為。在他心目中,公主都應該是尊貴千金之軀,一呼百應的人,怎麼這個歌月國的公主,一點都不像公主的樣子。無論言行舉止,都沒有公主的架子。

雲逍抽了抽衣袖,無奈樂倩妍緊抓不放。

雷聲接二連三,閃電不時劃過,雨聲忽然大作,門窗颯颯作響,燭火不停飄搖,霎時歸于沉寂,樂倩妍驚恐至極,跪在床上,躲在雲逍的懷中,整張臉埋在雲逍的胸前。

「公主,你別怕,我去將窗戶關了,這樣就看不到閃電,雷聲雨聲也小些。」雲逍手足無措地安慰,奈何懷中的女子什麼也沒听到,徑自抱緊他,口中喊著「小欣」。

兩人一個單純憨厚,從來沒有與哪個女子如此親密接觸,對于世人眼中的禮法,他一竅不通,跟著武功卓絕,脾氣古怪的師公,根本不知禮數,只是憑借直覺,憑著心中的所思所想。而另一個天真無邪,從小雖然熟習禮數,但無人關心關懷她,除了她消失不見的哥哥,生命里陪伴她最久的便是小欣了。每逢此時此刻,小欣都會陪在她身邊,度過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的夜晚。

窗外,一襲勝雪白衣身影,撐著一柄紙傘,若有所思地離開,悄無聲息。風雨密布在她周身,籠罩著單薄的背影,獨自在狂風驟雨中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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