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馨站在一旁，包得慢慢的眼淚一下子控制不住，又不是穿著花盆底的宮鞋，就那麼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額娘，我錯了。我再不胡說了。」
「起來。」嫻雅站得有些遠，並不肯走到女兒跟前︰「這些話誰教你的，你不會平白無故說出這些傷人心的話來。」
「是女兒自己，從來就看著額娘偏疼姐姐，便以為額娘不疼我。一定是因為那時候害得姐姐受傷的緣故。」和馨撒嬌慣了，每次父母都是對她寵愛有加。不要說疾言厲色，就是語氣稍稍重些也是沒有的事。可是這次母親冷肅的神色還真是第一次看見，尤其是母親看似平靜的臉上帶著的冷漠。這都是從沒有見過，可是一旦見過這一輩子都不想在看見的神情︰「額娘，是馨兒錯了。被糊涂脂油蒙了心，以後再也不敢了。額娘饒了馨兒這次吧。」
「這又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哭成這樣子？」皇帝在在門外站了一會子，就是看著母女三人在里面︰做娘的橫眉冷對，小女兒哭哭啼啼一臉認錯的神情。
「萬歲爺吉祥。」嫻雅迎上去福了一福︰「馨兒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居然敢在皇額娘面前胡亂說嘴。惹得皇額娘心里不痛快，皇上也是滿月復委屈。宮里的格格哪能是這樣子沒上沒下不懂規矩，氣得不行少不得要罵她幾句。」
弘歷本來為著昨兒女兒有些不知深淺的舉動也是記在了心里，只是一大早過來原是為了皇太後怒氣不息的緣故暫且丟到了腦後，看到女兒滿月復委屈的樣子自己反倒是不好發火︰「也是要個人好好說她一次才行，以後再這樣朕都不饒她。」
「是該好好管教才好。」嫻雅指著和馨道︰「還不跟阿瑪認錯非要等你阿瑪惱了，就好了？」
「是，阿瑪恕罪，馨兒再也不敢了。」一面說一面委屈得又要掉淚，和婉倒是回味過來。母親惱怒妹妹是真，只是想要皇父熄了昨晚的怒氣才是不好訴諸于口舌的緣由。要是事先說明，只怕是自己跟妹妹知道緣由，情形就不真切了。所以才會這樣子生氣，作勢發落了妹妹。
「好了，起來吧。」皇帝嘆了口氣︰「都這麼大了還哭得這樣子，等會兒讓人看見也不怕人笑話。」
和馨擦著眼淚起身，和婉過來︰「阿瑪您先歇會兒，額娘的小廚房里做了雪雞紫米粥。只怕是這就得了，女兒帶著馨兒瞧瞧去。」
「你去吧。」皇帝擺擺手，和婉帶著和馨福了一福退出正殿。
在外伺候的宮女太監跟著進來鋪陳好一切後，看皇帝臉色不善只怕出事都不敢多停。除了平日近身伺候的太監宮女以外，都不敢在天地一家春外久停。
嫻雅端著一碗杏仁茶過來︰「萬歲爺這是怎麼了？眼窩都陷了下去，一夜都沒睡吧？。」
「你見了和卓氏，跟她說了些什麼？」皇帝接過杏仁茶喝了一口︰「昨兒皇額娘動了大氣，朕都不知道皇額娘心里還存著舊時那麼些事兒。」
「上次見了容貴人，打心眼里覺著咱們宮里多了個這樣子打扮的姐妹倒是不錯，再說又是從天山千里迢迢而來也是不易，只是覺著這樣子打扮皇上見了不說什麼，也不算什麼大事。只是皇額娘從來不待見妖妖俏俏地打扮，就勸她見了皇額娘的時候，還是換成咱們的旗裝來得好。」嫻雅抿嘴笑道，皇帝這麼問必然是因為和卓氏不入皇太後的眼。
「你這話才是正理。」皇帝一氣喝完杏仁茶︰「要是早听了你的話，這次也不會惹下這麼大的事來。昨兒皇額娘發了狠，定要了結和卓氏的性命。好說歹說皇額娘才算是暫時擱置了這件事，只是和卓氏還關在慈寧宮後面的佛堂里。」
嫻雅心里早就算就會是這麼個結果，不過蓮子上次勸自己的話未嘗不是整理。就因為自己做多了好人，皇太後一口怨氣郁積在心，這次才不許自己回宮插手去管這件事。否則也不會說出什麼好好在園子里養病之類的話來了。
「皇上，和卓氏倒是說錯了什麼惹得皇額娘動了大氣？」嫻雅看皇帝不勝倦怠的樣子，嫻雅忍不住伸出手給皇帝輕輕按摩兩側太陽穴︰「皇額娘年紀大了，有些時候就是常說的老小老小的。總是多順著些才好，畢竟是上了年歲。倘或是真讓額娘又哪兒不痛快的，也是咱們這做兒女的不是。」
「朕為了這件事已經是一夜都沒有合眼，實在是不想再琢磨這件事了。」皇帝愜意地閉著眼︰「朕在你這兒歇歇，不要再說那件事了。」
嫻雅笑笑，蹲給皇帝月兌下龍靴︰「這樣子只怕松快些，好生睡上一覺才是正經。」說著幫皇帝月兌掉常服袍褂，服侍皇帝在炕上睡下。隨手拿過一張厚實的羊毛毯給皇帝蓋上，自己退坐到一旁看著皇帝入睡。
或許真的是累了，皇帝帶著沉穩而均勻的鼾聲入睡。看看窗外，初冬的太陽照進天地一家春的庭院中，這里是距離皇帝居住的九州清晏最近的一座庭院。比起杏花春館是洞天福地確實是近了許多，只是少了太多曾經有過的記憶。只是自己早已不是不諳世事的那拉氏嫻雅了，在這宮中生活了幾十年也該為自己做些打算了。
皇太後為了富察氏和高氏的事情跟皇帝母子間不睦，日後自己和永瑜之間絕不能如此。皇太後幾次透露口風，正大光明匾後的名字寫的就是永瑜。那時候自己就是正正經經的皇太後了，也就是說必然是聖母皇太後了。只是已經是小皇帝的生母也要是老皇帝的皇後才算是名正言順，從前不甚看重的後位如今看來卻是不能不放在眼里了。
和卓氏已經是落在皇太後手里，慈寧宮後院只怕是有進無出的。自己不能再把自己陷落進去，說情不說情的，也要是看看自己是怎麼個說法。
手里做的八寶團花活計原是給和馨做一件合適的緊身坎肩上的花樣兒，女兒的話還是字字句句敲擊上心上。原來女兒以為自己不夠疼她，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不合時宜的言語露出來。可惜她不明白就算是在宮里，哪怕是最普通的母女真情也是帶著無數的規矩禮數在里面的，想要像尋常母女間那樣子毫無芥蒂，還真是不行的。
「額娘……「永從外面溜進來，嫻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永抱在懷里︰」這會兒來做什麼？嬤嬤呢？「
「嬤嬤在外面不敢進來。「永說話女乃聲女乃氣地︰「皇阿瑪什麼時候到了園子里的？」
「就是阿哥先時沒來的時候。」嫻雅抱著兒子出了寢宮︰「阿瑪這會兒歇下了，等過會兒阿瑪起身了，阿哥跟著姐姐們一處過來用午膳好不好？」
「好。」永點頭，從母親懷里鑽下來還是請了個既穩重的雙安︰「兒子下去了。」
嫻雅點點頭，早有乳娘跟兩個諳達跟在永身後出去。嫻雅朝一旁的蓮子招手︰「去看看五公主在哪兒，叫她過來側殿我有話跟她說。」
蓮子福了一福︰「格格眼楮都哭腫了，大格格正在勸解呢。」
「不妨事，叫她來就是。」嫻雅背著手站在院子里。恍惚間自己還是那個初入皇宮的嫻雅，怎麼心思已經薨逝蒼老大了無法控制的地步。五個孩子個個都是皇帝太後的掌上明珠，可是自己心底最看重真的只是那一個九鳳朝冠不成？
難道早先額娘告訴自己的話才是真的生存法則，宮中的女人不能求得一時寵愛就什麼都不顧了。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額娘用這話問過自己，還有那一記火辣辣的耳光。打醒了自己的夢，也告訴自己日後所要過的日子就是看上去平淡如水，實則是暗藏洶涌的。守住了自己也就是守住了日後長久沒有希翼的深宮歲月。
「額娘吉祥。」和馨嗓子有些嘶啞，眼楮紅腫的如同桃兒一般。委委屈屈站在面前︰「馨兒錯了，以後再也不敢惹額娘生氣了。」
「好了，不說這個了。」嫻雅拿出做好的八寶團花︰「看看這個喜歡不喜歡，知道你在念叨要個緊身的小坎肩。給你做好了一件花樣兒，坎肩的樣兒叫嬤嬤給你剪裁去。」
「額娘，是女兒做錯了。下次再也不胡說了。」和馨鑽進母親懷里︰「我說了傻話，額娘還是疼我的。」
「傻孩子，額娘哪有不疼你的。」嫻雅拿著帕子給女兒拭淚︰「以後在哪兒都不許亂說話，真出了事兒誰護著你？昨兒的事算是蓋了過去，阿瑪跟前也不要再提起了。」
「是，額娘。」和馨點頭，忽然又是想起了什麼似地︰「額娘，有件事您千萬要放在心里。千萬千萬別在皇祖母跟前給和卓氏說情，和卓氏只怕是非死不可的。」
「怎麼會？」嫻雅抬頭看著女兒︰「這話你這麼知道？」
「額娘，皇祖母說和卓氏不守貞潔，進宮伺候皇阿瑪就已經不是閨女了。」和馨到底還是女孩兒家，說起這話漲紅著臉︰「而且必然是有不可告人的心思才來京城的，要不是為著兆惠將軍是封疆大吏的話，只怕也要遷怒過去了。」
嫻雅大驚，這句話要不是女兒說出來還真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皇太後不惜插手外朝也要了解和卓氏的性命，只怕真是誤會了和卓氏不是處子之身進宮伺候皇帝。這件事是皇宮中最大的丑聞，放到哪兒也是容不過的。看來這次自己真是不能多言多語了。
《名萌世家》書號2025121不一樣的單親媽媽，不一樣的辣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