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者庫雖然不大,但還是將太監和宮女分開的,前院的宮女洗衣做工食宿的地方,後院才是太監做工食宿的地方。
竇琪安要吃飯還是要到前院去,當她帶著征服敵人的喜悅回到前院時,頓時傻眼了。
所有的飯菜都被吃光了,只剩下一個空飯桶還有幾盤青菜在桌上,滿桌子都是飯粒和湯汁,看著很惡心。
「還有飯麼?」竇琪安問了一個看上去有些面善的宮女。
她看了看竇琪安沒有說話,只是眼楮怯怯地看向另一個宮女,就是早上將髒衣服扔到她床上的雀斑宮女。
「怎麼著,你不干活還想吃飯?」她怒道,「就算是喂狗都不能便宜你了。」
「你」竇琪安怒道,但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我什麼我你那一木桶的衣服都是我們給洗的,你要怎麼謝謝我們呢?」她步步緊逼過來,「你也太不懂規矩了」她一拍桌子。
「你想怎麼樣?」竇琪安後退著,心里謀劃著怎麼對付她。
「我想怎麼樣,姐妹們,告訴她,我們想怎麼樣?」她笑道。
「幫我們洗衣服打洗腳水」眾宮女異口同聲道。
「你以為有王公公罩著你,我們就奈何不了你了嗎?除非你住在太監那邊,否則,還不是要到前院來?」她冷笑著。
「什麼事啊,你們吵得那麼大動靜?」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從竇琪安的背後響起。就件一個中年女人在那個高顴骨宮女的攙扶下走了進來。她看上去三十幾歲,略施粉黛,略有幾分姿色,穿著比那群宮女稍微華麗點。
「姑姑您來啦。這里有個不懂事的宮女,我在這里教她點規矩呢。「雀斑宮女笑道,說話的語氣完全變了。
「她就是你們說的那個目中無人的宮女?」中年女人圍著竇琪安整整看了一圈。
「是啊,姑姑,就是她剛來就裝死,在房間里睡了幾天。今天又是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奴婢好不容易把她叫醒了,結果又偷懶去了。」高顴骨宮女道。
「是嗎,平兒?」中年女人拖著長長的尾音,押著宮里女人特有的韻道,看上去往年也曾跟隨某個得寵的主子,否則不會有這樣一份閑適——竇琪安心道。
「是啊,姑姑。這里的姐妹都可以作證的。」平兒道。
「哼。每個新來的人你都說她沒規矩。」中年女人笑道。
「平姐姐說得沒錯,她的確不守規矩,您看看姑姑,她現在見了你都不知道給您請安。」雀斑女子冷笑道。
「給姑姑請安。琪安初來乍到,不懂禮數,還請姑姑恕罪。」竇琪安急忙請安道。
「起來吧。」她淡淡地笑道。
「謝姑姑。」竇琪安道。
「听說你今兒沒干活?」她問道。
「回姑姑,奴婢是被王公公叫去儲物房記賬了。」竇琪安道。
她冷笑了一聲,隨後道︰「可真是巧了,你一個新來的宮女剛當值就有個巧活兒,稍後我倒要去問問王公公是怎麼回事。不過,這里有這里的規矩,不管你以前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既然來了這里就得守這里的規矩,你明白了嗎?。」
「奴婢明白。」竇琪安低頭答道。
「這里的規矩就是,要分先來後到。你既然是來得最晚的,就該把先來的人當做姐姐。這做妹妹的,豈有超過姐姐的道理?」她說話的語速很慢,但說出來的東西卻句句讓人不敢反駁。
「是,奴婢謹遵姑姑教誨。」竇琪安繼續恭敬地說道。
「你還站著干什麼,給姑姑跪下磕頭。」那個叫平兒的女子上來就按著竇琪安跪下來。
竇琪安不敢反抗,就茫然地跪了下來。
「看到門外那盆衣服了嗎?。」中年女子指了指院子里的大木盆。
「嗯。」竇琪安點點頭。
「把她洗干淨什麼時候洗完什麼時候吃飯,有一點污漬就重洗,我會命人檢查的。任何一件衣服被洗壞了,你就等著拿腦袋去賠吧。如果你不怕死,你也可以不听我的話,我這就去上報內務府,將你調派出去。」她冷冷地說道。
司徒昊指明要她在辛者庫為奴,也就是說她哪也不能去,如果說辛者庫都不能容她,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條。她答應過竇鳴志,她不但要好好活著,還要幸福
「是。」竇琪安應道。
竇琪安拖著疲憊的身體,饑腸轆轆地坐在木桶前,衣服泡在水里,那撲鼻的酸臭加上饑餓的感覺,讓她差點惡心得吐出來。
她根本不會洗衣服,不知道從哪里下手,一會兒捶打,一會兒揉搓,還要反復地看著是否洗干淨了。眾宮女都在邊上說笑,對著她指指點點,笑話她笨手笨腳。
竇琪安裝作沒听見,她只有一個信念,就是好好活著,所以再多的苦她也要忍著,再大的屈辱她也要承受。
「看哪,她好笨,居然那樣洗衣服還有,怎麼這麼浪費水,哎呀,把我們水缸里的水都快用完了。」一個宮女叫道。
另一個喊起來︰「你們看看地上,都是水,到時怎麼走啊?」
「你們都做自己的事情去衣服都晾好了嗎?燻香了沒有?」中年女子喝道,「這里被她弄亂的就由她去收拾。不會的就要學,誰也不是生來就會干活的。」
「恭送姑姑。」眾宮女道。
竇琪安洗啊洗啊,整個手都泡得泛白浮腫,因為地上都是水,腳也一直浸在水里,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更是兩眼冒金星,又累又餓,幾次差點暈倒。「沒事,快洗完了,我再忍忍,忍忍,我一定不能倒下。」竇琪安不停地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
「我來幫你吧。」一個宮女跑過來,「你做得太慢了。」
竇琪安對她笑笑,才看清她就是竇琪安之前問話的小宮女。
「我叫竇琪安,你呢?」竇琪安努力笑道。
「我叫小草。」她笑道,她很瘦,還有些黑,但是看上去很健康,一雙水靈的大眼楮,嘴唇薄薄的,算不上漂亮,但是很有活力。
「沒有姓?」竇琪安問道,她與小草一起將衣服擰干。
「我姓張。我自小就被賣進宮了,大家都叫我小草,我不長說自己姓什麼。」小草笑道。
「哦。小草你好,我會記得你的。」竇琪安笑道。
「你以前不常干活吧?。」小草有點羨慕地問道。
竇琪安點點頭——她不是不常干活,是從來沒干過活。
「真羨慕你你這樣洗衣服太浪費水了,要到很遠的地方去挑水,後院的那些太監又使喚不動,到時候,她們肯定又要你去做。」小草擔憂地說道。
「小草,你在那里干什麼?你閑得發慌是吧?。」平兒凶神惡煞地喊道。
「平兒姐姐,我……我就是來告訴她不要太浪費水,而且她用了好多胰子。」小草不敢看平兒。
「哼她作死呢,你也要跟著她?跟我走」平兒拉著小草就走。
竇琪安不語,繼續洗衣服。
等她將那一盆衣服洗完、晾好,又把院子里的水拖干淨,已經是夜深人靜了,除了天空的月亮,除了牆角里的蟈蟈,什麼人都沒有。她感到渾身的骨架都快要散掉了,全身酸痛無比,因為一整天都沒吃過東西,胃里涌起陣陣酸水,她「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竇琪安一個人坐在地上,腦袋埋在雙臂中,嗚嗚地哭著。
「爹爹,你在哪里?」竇琪安在心里呼喚著,小小的身影看上去讓人十分憐愛,可惜憐愛她的人都不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