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君心 第二卷 游走異世 第六十一章 恩公

作者 ︰ 紫竹飄香

淡淡的月色下,一道瘦弱的身影急急地跑向村口,時不時地發出一兩聲輕輕的啜泣聲。

嗓泣聲極輕極小,若有若無,對于那些已然關門睡大覺的村民來說,是決然听不到的。然而柳曼就站在屋外,那道走過的身影離她也不遠,飽含著極大委屈的輕泣聲恰好傳入了她的耳中。

柳曼隱約覺得那是一道女子的聲音,待看到那道匆匆而過的瘦小身影,再想起下午村子里發生的事以及中年夫婦交談的話語時,隱隱地有一種不妙的感覺襲上她的心頭,她這才會放下心中的膽怯,悄悄地跟了上來。

沖到村口,那道身影猛地一下撲向那棵在夜色中依然挺拔高聳的樟樹,抱著樹干痛哭起來。許是怕驚動睡夢中的村民,女子仍是努力地壓抑著自己的哭聲,只有那哽在喉間的哽咽聲和劇烈顫動的雙肩,無法掩飾她內心極大的痛苦與傷心。

靠近山畔的鄉村,仍沉浸在靜謐的月夜中,偶爾的幾聲犬吠,像是母親唱給孩子听的搖籃曲,催著忙碌了一天的人們趕快入睡。古樟樹下瘦小女子的哭聲,就像被風吹落的樟樹葉一般,似乎除了柳曼,並沒有引起其他任何人的注意。

其實不然,就在柳曼身後、主人家的屋頂上,一道頎長灰黑的身影迎風而立。瑩瑩月光,照在他淡漠的臉上,更增添了幾分疏離而冰冷的味道。

一對墨黑卻冷然的眸子,掃了掃樟樹下那個瘦小的身影,又盯了盯藏在路旁樹後的柳曼。

縱然沒有听到那道極輕的啜泣聲,他也要跟出來。因為他想要知道,柳曼那麼晚走出屋子,會不會有什麼企圖。為了主子的安全,他不得不這樣謹慎,縱然他對柳曼的懷疑起起落落,時多時少。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俺?」抱著樹無聲地哭泣了一會兒,女子轉了個身,背靠著樹干無力地滑落在地上,兩手緊緊地抓著樹下的枯葉,嘴里喃喃地低語著。

「爹,娘,你們為什麼要走得那麼早?若是你們還健在,你們的閨女又怎麼會落到這樣的地步。」淚水不間斷地順著女子尖瘦的臉頰滾落,干燥得有些發裂的嘴唇緩緩地蠕動著,「為了這個家,俺沒日沒夜地干,又是砍柴喂豬,又是幫著他們帶孩子,稍有空閑,還要想著跑到那麼高的清碧崖上去采些草藥來貼補家用。」

「俺從來沒有覺得累覺得委屈,因為俺要幫的是俺的哥哥嫂子和親佷子,都是俺的親人。可是俺沒有想到,」女子的情緒稍稍有些激動,抓起地上的枯葉用力地擲向空中,「俺的親哥哥竟然會為了錢把俺賣到曹家塘的曹老四家去,那可是個遠近聞名的老光棍啊。」

看著女子氣憤激動,內心極其痛苦卻仍要極力壓抑著的模樣,躲在一旁的柳曼覺得自己沒有猜錯,此人一定就是下午青娃子說起的被哥哥許給了一老頭的香草。

望著女子瘦小的身影,柳曼輕輕地搖了搖頭,無聲地嘆息了一聲。有人視錢財如糞土,有人卻把錢財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她的哥哥怕就是後者吧。為了些許銀子,能眼睜睜地把吃苦受累的妹妹往火坑里推的人,想必離為錢舍命也不遠了吧。

香草抱著膝蓋嚶嚶地哭泣了兩聲,忽然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瘋了一般兩手用力地捶打著樹干,「樹神,樹神,你給俺出來啊。他們都說你是村里的保護神,能護佑村里的每一個人。可是你為什麼不護佑俺,要任俺那對忘恩負義的兄嫂如此對待俺?」

「俺不怕累,也不怕吃苦,可是你為什麼還要放任他們那般逼我。不,」香草又哭又叫地用力捶打了一陣樹干之後,情緒再次激動起來,「你是什麼狗屁保護神,你連什麼是善什麼是貪你都看不清,你分明是個瞎了眼的樹神。」

對著樹發泄了一番,香草突然安靜下來,站在樹下靜靜地用衣袖拭著眼淚。柳曼以為,她是經過盡情的發泄之後,心里的苦痛完全排泄出來了,現在心里好受了一些。或許是想通了一些什麼事,找到了解決的辦法,準備回去了。

不管是哪一種,柳曼沒有看到預想中的情形,略略地放了心,便準備回去了。她不過是因為擔心香草出意外,才會一路跟了來。現在既然沒事,已經賞了一會兒明月的她也該回去睡覺了。

可是,當她臨走前再往樹下看去時,卻突然不見了香草的身影,這令她眉頭微微皺了皺。剛剛還在那兒站著,這才不過片刻的功夫,那人難不成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待她仔細地盯著樹細看之後,才發現香草已經爬到了樹上,正坐在樟樹斜伸出來的樹枝上,手上驟然多的長長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布條還是繩子。

香草爬樹的動作很快,柳曼一點不覺得稀奇。她既然會爬上山崖采藥,爬這區區一棵樹又算得了什麼呢?

想到她爬樹的意圖,柳曼的眸光卻緊了緊,心里的同情更甚。她的哥嫂真不是人,他們不只是為著些許銀子把妹妹推入火坑,而是明顯想把她逼死。就連中年男子那個同村人都說女子性烈,她的哥嫂又如何會不知。既是性烈,又如何能夠容忍他們如此齷齪的安排。

樟樹樹冠很大,枝丫頗多,月色下,遠遠看去,如同一幢高大寬闊的房子佇立在村口。香草所坐的樹干,離地面不過一人多高,她若真要尋死,倒是比自家那高高的房梁要方便得多。

柳曼微微失神之際,香草已然重新站到了樹下。拉了拉綁在樹上的腰帶,她並沒有急著把頭伸進繩套中,而是轉過身來,望著村落的方向微微地出神。

如此一來,正欲快步趕去相救的柳曼倒不好趕過去了。若是香草已然想開了,那樣把繩帶綁在樹干之上是另有含意,她貿貿然地跑上前去,要說些什麼,會不會反而節外生枝?

「你們休想得到那些銀子。」看著村落的方向,香草冷笑了一聲,「俺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如願的。」

香草恨恨地咬著牙說完,快速地轉身,帶著幾分決絕地踮起腳尖,把頭伸入了繩套之中。閉了閉眼,趕走心中的最後一絲恐懼,她緩緩地把腳放平,身體徹底離開地面微微地懸在了空中。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姑娘又何以這般想不開。」柳曼快速沖上前時,香草已然懸了起來。

容不得多耽擱,柳曼快速地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把她的身子往上托著,準備讓她的脖子離開繩套。

柳曼的突然出聲和出現,令香草稍稍愣了一下,卻並沒有買帳。她仍閉著雙眼,兩手緊緊地抓著繩子,身體用力地扭動著,一個勁兒地要掙月兌柳曼的雙手,「放開俺,俺寧願死也不能听他們的話。」

柳曼沒想到香草雖然身量並不高,卻很有些力氣。若不是她這具身體曾經練過,比一般女子結實有力,怕是早就被弄得不成人形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被香草的一番亂蹬弄得微微有些氣喘。

「縱然你不願意,也犯不著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啊。凡事都有解決的方法,你就這樣死了,豈不是太不合算了。」許是因為被香草折騰得太累了,柳曼說話時,氣息吐得不均勻。再加上她又急著把女子救下來,不知不覺間,未作過多掩飾的聲音,顯得有些清脆。

許是听了柳曼的勸說,香草冷靜了一些。她忽然停止了掙扎,快速地低下頭睜開眼楮看向柳曼。不及看到月光下柳曼的臉,她的目光只一觸到柳曼插于發間的木簪,便是雙眼一亮,臉上頓露欣喜之色,接著卻又流出兩行熱淚,哭著喚了一聲︰「恩公,你可要再救救俺啊。」

她一邊哭著一邊快速地把頭從繩套里鑽了出來,整個人從柳曼的身上滑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在了柳曼的面前。當她看到柳曼一身男子的打扮時,神情稍稍地愣了一下。可是,她歪著腦袋仔細地瞅了一下月色下柳曼的容貌時,卻是一臉的肯定︰「恩公與借宿雲貴哥家的那些人是一起的?」

「恩公?」柳曼點了點頭,又立即微蹙眉頭,兩眼緊緊地盯著跪在面前一臉祈求地看著自己的香草。

她長得還算清秀,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尖瘦的瓜子臉配上兩只圓溜溜泛著淚花的大眼楮,再加上瑩瑩月光的陪襯,倒也有幾分動人。只是她身量並不高,比柳曼怕是要矮上大半個頭,而且身形十分瘦弱,整張臉上幾乎尋不出一絲多余的肉來,看上去就讓人覺得有些營養不良。

柳曼緊緊地盯著香草,拿不準她有沒有認錯人。心里卻又升起一絲的欣喜和希望,這村子離清碧崖看上去似乎還有些距離,但剛才听香草說她曾上崖去采過藥,莫非她便見過本尊,或許還十分湊巧的被本尊救過?若真是這樣,那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是老天的鼎力相助啊。

藏于屋頂之上的青洋,也是雙眸緊了緊,雙耳微微動了動,仔細地听她們接下來的對話。

原本是防她晚上偷偷跑出來,行通風報信之事,此時看來倒不太像了。不過,看香草喚她恩公,說明她以前見過這位女子。說不定今日就能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一點她的事情。若能如此,也不枉他密切關注她一趟了。

「恩公不記得俺了嗎?」不跳字。香草對著柳曼指了指清碧崖的方向,「俺就是一個多月前的一天早上差點跌下清碧崖的那個村姑啊,是恩公你飛身而起,一把把俺拉了上來,救了俺的性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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