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自有人喜歡
掌櫃的一臉諂媚的笑容，與剛才真是判若兩人。青沐對著他撇了撇嘴，又自顧低頭看畫，伙計則是連忙站直了身子，帶著幾分恭敬地立在一旁。
柳曼扭頭看去，便見一位頭戴冠玉、穿著綾羅綢緞、長得還算俊俏的有錢公子站在屋子的中央，他腰帶上的玉質扣環造型獨特，很有些引人注目。听了掌櫃殷勤的招呼他只是點了點頭，兩只眼楮仍然在牆上掛著的字畫上移動著。隨意地看了一圈，他帶著幾分紈褲子弟氣息的臉上並不見多大的興趣。隨後，他又把目光轉向柳曼這邊，目光在掃過柳曼的臉上時頓了頓，亮了一下。在看到柳曼束起的長發和小廝穿著時又快速地把目光移到了桌上的畫上。
「岳公子可有看到喜歡的？」緊緊盯著岳公子的掌櫃，看到岳公子的了無興趣時，顯得有點失望，卻仍是抱著希望地指了指牆上的一溜畫卷，輕聲詢問。
見桌上只有一張普通的薄紙，青沐卻看得津津有味，岳公子顯出了幾分好奇。正欲走上前去一看，見掌櫃的相問，便隨手指了指牆上︰「除了這些，你這店里可還有什麼稀奇特別的？」
掌櫃的陪著笑臉︰「這里有好幾幅是敝人新搜羅來的新作，岳公子就沒看上一二幅？」
「什麼新搜羅來的，左右不過還是那些山山水水花花鳥鳥的，看了一幅就不想再看第二幅。」岳公子意興索然地搖了搖頭，對著牆上掛著的一幅晨暮圖指了指，隨意地道，「把這幅取下來吧，明天是我父親六十大壽，正好送與他做一份賀禮。」
掌櫃的本來還以為就要與一條大魚失之交臂了，岳公子後面的決定令他喜出望外，忙不迭地點頭，臉上堆滿笑意︰「哎，好，好。既是壽禮，敝人一定讓人格外用心地再好好包裝一番，保準令公子滿意。」
他求的是財，管岳公子喜不喜歡，只要能買下，他心里就高興了。要知道，只要這畫出了店去，那換回的可是大把大把的銀子啊。
一個轉身，他忙對著恭敬立于一旁的伙計吩咐道︰「快幫岳公子把畫取下來，再好好地包裝一番，要喜慶些，務必要令岳公子滿意。」
伙計答應之際，岳公子一邊抬步向柳曼走去，一邊對著掌櫃的問了一聲︰「那也是要賣的畫麼？看上去倒有些與眾不同。」
掌櫃的自岳公子進門後便一直忙著招呼他，此時更是因為做成生意賺了錢而心中喜悅著，早已忘了柳曼二人的存在。此時听岳公子提起，才記起柳曼是來此賣畫的。
「你們怎麼還沒離開？」掌櫃的對著柳曼瞪了瞪眼，接著又語氣一轉，跟在岳公子的身後輕言細語地道，「也不知哪里來的沒見識之人，拿著一張廢紙就敢來我這兒湊熱鬧。」
「去，去，去，」掌櫃的對著柳曼像趕蒼蠅似地揮了揮手，「看到沒？來我這兒買畫的都是像岳公子這樣有身份有地位有品味之人，有誰會看上你一張破紙，還不帶著它趕快離開這里。」
他只顧著讓柳曼與青沐快點離開，卻沒有發現岳公子帶著好奇之色隨意地掃了一眼桌上的畫紙之後，雙目竟是為之一亮，臉上現出興奮之色。
「有趣。」岳公子一手捏著下巴極感興趣地盯著思來畫紙，在心里默默地呢喃了一聲。
「你……」掌櫃的勢利眼氣得青沐憤憤地抬起雙目瞪著他，直到柳曼用胳膊肘輕踫了踫，才稍稍壓下心中的氣憤。
柳曼心中也有氣惱，想著自己的初衷，卻只得不動聲色地望向掌櫃︰「掌櫃的平時也是這樣做生意的嗎？開店本是迎四方客，交八方友，掌櫃今日如此以貌取人，豈是生意人的本份。」
生意之人圓滑是正理，但他這樣阿諛奉承勢利過度就讓人覺得不舒服了。要不是柳曼不想半途而廢，她也不願意看到掌櫃的那張巴結權勢的臭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為了早日擺月兌窘境，為自己尋找一份希望，她只能暫時忍氣吞聲了。
何況，岳公子緊緊鎖在畫紙上的饒有興味的目光，也讓柳曼看到了希望。剛才見他看滿屋子的畫也是沒有提起半點興趣，倒是此時看著這幅四格漫畫，雙目微微地發亮，說不定他就喜歡這樣的新奇之物。
柳曼緩緩而言，一臉的平靜，卻也說得掌櫃的臉色微微發紅，有些惱羞成怒地道︰「你一個窮小子，懂個什麼東西，竟敢大言不慚地在這兒跟我談什麼生意人的本份，趕緊給我拿著這張破紙離開才是正經。」
掌櫃的一邊惱怒地說著，一邊伸了手就準備抓起桌上的畫紙扔掉。
「慢」一旁的青沐早已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把畫紙完好無損地撈到了手上，岳公子卻是急急地叫了一聲，爾後語氣不善地轉過頭來，一臉怒容地對著掌櫃的，「你這是干什麼？好好的一幅畫差點被你給毀了，你這是成心想擾本公子的開心嗎？」不跳字。
那帶著怒意的話語，听得柳曼心頭泛起喜意。看來這人是真喜歡上這幅畫了，如此一來，她以畫賣錢的想法就有可能實現了。
掌櫃的伸手抓了個空，心中惱意更甚，卻不及發作，便被岳公子一頓喝罵。岳公子是這里的貴客，他哪敢得罪，被罵之後，心里不舒服，卻只得神情訕訕地收回手，對著岳公子陪著笑臉︰「是敝人造次了。我只當是他隨意亂畫的，倒沒想到投了岳公子的眼緣。」
「真是天下最勢利的人。」青沐對著一臉訕笑的掌櫃的撇了撇嘴，很看不起地小聲嘀咕了一句。
岳公子沒有理會掌櫃的貼過來的熱臉，伸手從青沐手中取過畫紙托在手上，一邊津津有味地歪著頭細看著，一邊沒好氣地對掌櫃的說道︰「這麼好的東西竟被你當成破爛了，真不知道你這書畫閣是怎麼一路開下來的。」
「就是，這麼有趣的東西，竟被他說得一文不值。」青沐跟著憤憤地對著掌櫃的皺了皺眉頭，
「是敝人眼拙，是敝人眼拙。」掌櫃的恭著身子奉承地應和著，目光觸到畫紙上，看到上面從沒見過的四格漫畫形式，卻也是眼前一亮，忍不住在心里微微地驚嘆了一聲，忍不住再次低頭細看起畫中的內容來。
他看過評過的畫不計其數，花鳥、山水、人物、樓閣等各種內容也是應有盡有，可哪一幅不是一張畫紙一個畫面，呈現出一個主題。這張紙卻是被分成了四格，每格中的內容各不相同，連起來正好形成一個頗有意思的小故事。雖然整幅畫所用技法不多，但觀畫中那貓不像貓，鼠又不太像鼠的東西，倒也是別有一番意味。
更重要的是，岳公子喜歡。他們這些有錢人，正經貴重的東西見得多了，能入得了他們眼中的未必有幾樣。反而是像這樣立意新穎沒見過的東西，最能吸引住他們。而那些最能吸引住這些有錢人眼球的東西，正是他可以大肆謀利的東西。
想到這一點上，掌櫃的眸光驟然一亮。轉了轉眼珠，他在心里盤算著如何盡快找個恰當的時機同柳曼商談一番，好先把這幅畫買下來，才轉手賣給岳公子，從中謀利。
誰知，不待他上前去悄悄拉柳曼的衣袖把人叫走，岳公子卻是抬起頭來，向著柳曼和青沐詢問道︰「你們不是來賣畫的嗎？這畫本公子要了，你們就開個價吧。」
看著自己畫的畫真的可以變成銀子，柳曼喜出望外，在心里狠狠地高興了一把。與同樣有些高興的青沐互視了一眼，柳曼在心里微微地掂量著，應該開個什麼價才合適。
上百甚至是幾百兩銀子的天價，她是想也沒有想，更是打死也開不了口。畢竟這只是一張薄薄的紙張，雖然凝聚了她的心血，卻畢竟不是原創，有大半的抄襲成分在里面。說幾文錢吧，又顯得過于低廉了，倒有些自己瞧不起自己的意思。
要不，說個二、三兩銀子吧，若是他覺得價高了，就再往下降點。就像以前買東西還價時一樣，若是隨口說個幾百文錢，他太爽快地答應了，豈不是覺得很虧？
柳曼獨自在心里盤算著，可是急壞了一旁的掌櫃。都怪剛才他以貌取人失了先機，此時只能干站著希望柳曼開個合適的價錢，以後他還能從中謀利。
默默在心里拿定了主意，柳曼微微一笑，正欲對著岳公子開價，卻有另外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哦？這不是岳家三公子麼？看到什麼好寶貝了，竟然這樣愛不釋手的。」
進門的是一位年約五旬的老者，也是一派有錢人的打扮。雖然語氣上說得客氣，他看向岳公子的臉上卻沒有多少熱情。甚至目光在掃過岳公子腰上的玉帶時，神情間有著幾許淡淡的不喜。
「喲，于老爺來了。」掌櫃的略略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柳曼幾眼，卻不得不上前去招呼進門的老者，「岳公子正看上了一幅特別的畫，于老爺來的巧，也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