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路上這樣一耽擱,等到洛亦杺和雪霽回到臨時的府邸的時候,從安將軍嘴里得知,剛才已經有皇宮的太監,拿著聖旨前來宣旨,說是冊封高麗國權氏玄貞公主為權美人……
安將軍接下來所說的一些話,洛亦杺沒有再听進去,只是「權美人」三個字,卻像是魔咒一般,帶著微小卻深入骨髓的沖擊力,一次又一次在耳邊和腦海中回響著,一刻也未曾停下來過。
那個歷史上得到明成祖朱棣無限寵愛的女子權美人,未來的權賢妃,竟然就是自己。想想那時,還在想著如何找到那位玉簫原來的主人,這樣才能在玉簫上刻上詩句,或許才能有回到現代去的機會。但是事情發展到了今天這一步,她才知道,原來那個權美人,那個自己臆想中未來的所謂情敵,那個死後讓朱棣屠戮後宮妃嬪及其家族的權賢妃,竟然就是陰差陽錯重新回到他身邊的自己。
天色已晚,洛亦杺想起在皇宮宮道上,听到的那幾個婢女的談話,就覺得心里一陣陣不舒服。
——皇上今晚要來王美人這兒了……
雪霽倒給自己的茶,已經有些涼了。洛亦杺拿起茶杯,將一杯沒有了溫度、有些苦澀的茶水一口氣喝了下去。
安將軍抱著安晴過來了,看得出來,他對于安晴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安將軍年輕的臉上,還未曾有經歷過風霜的痕跡,很多時候,洛亦杺覺得他更加是像個孩子。
襁褓中的安晴睡得很香,年幼的孩子還不懂事,吃睡就是她的全部。她手腕上還系著那塊朱棣在江邊贈送給她的玉佩,此刻,那塊玉佩閃著溫潤的光,卻意外刺痛了洛亦杺的雙眸。
吩咐婢女將安晴抱去房間內睡了,洛亦杺和安將軍在桌邊坐下,雪霽則站在身後伺候著。
「听雪霽所說的今日面聖情況來看,你以前就是在這皇宮內居住過的吧?」安將軍問道︰「你為何不早說呢?現在皇宮里那麼多人認識你,我們這戲裝不下去了。」
「你們先前並未告訴我,這次是要嫁給朱棣。」洛亦杺手指摩挲著杯子,繼續說道︰「而且我也並沒有想過要告訴這里的人,我的真實身份,到現在,我已經不想再回到過去的身份。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以後就是真正的玄貞公主。洛亦杺這三個字,將永遠永遠消失。」
安將軍和雪霽面面相覷,不明白為何進宮一趟,眼前這個堅強的女子,態度有了如此大的轉變。
洛亦杺的聲音帶著一種飄渺的感覺,語氣平淡,像是在講述著一個根本與自己無關的故事︰「我真名叫洛亦杺,在這個宮里,生活了好幾年了。我還有另外一個稱呼,洛貴妃。你們猜得沒錯,我是先皇惠帝朱允炆的貴妃。但是安晴,確是現在的皇上朱棣的親生女兒。我這麼說,你們明白麼?」
安將軍抿了抿嘴唇,說道︰「大概明白,這麼說的話,安晴還是個公主?」
「我沒有想過要她過上身不由己的所謂公主般的生活,只想著她無憂無慮長大就好。」洛亦杺說道。
「我知道,此刻我不能暴露自己並非是真正的玄貞公主的事實,因為還有你們這一群人的安危,我不能不顧及。對于曾經的身份,我也已經沒有絲毫的留戀了。又或者說,我曾經是先皇朱允炆的女人,我就算對朱棣還殘存著愛意,我也無法以洛亦杺這個身份重新回到他身邊。從此刻開始,你們就把我當做是真正的玄貞公主吧!」
安將軍點點頭,說道︰「如此甚好。」
洛亦杺握緊了茶杯,告訴自己,既然朱棣並沒有守住他們曾經的誓言,身邊也已經妃嬪圍繞、美女如雲。那麼現在的她要拋棄過往,以權美人的身份,重新回到他身邊去。
她倒要看看,這個曾經在湖光月色中,許下「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誓言的男子,究竟是有多麼地容易忘情。
「對了,」安將軍像是記起了什麼事情一般,說道︰「聖旨說過,要亦杺姑娘……不,要玄貞公主你明日搬進宮去,聖上將承歡殿賜給了公主。」
承歡殿……我又要回到那個原本就屬于我的地方了。但是想起白天所見,朱棣竟然任由那個一臉媚態的王美人使用她的東西,洛亦杺就覺得一陣陣反感!
窗外,雪似乎開始漸漸停了下來。洛亦杺在雪霽的攙扶下,來到梳妝台旁坐下,望著鏡子里那張快要連自己都不認識的臉,洛亦杺打開梳妝盒,玉手拾起畫筆,蘸了一些晶瑩通透的上好朱砂,將眉間那一朵精致的、卻有些褪色了的花兒,重新細心地描了一遍。不一會兒,一朵鮮紅色的花兒重新綻放在眉間,襯著潔白勝雪的肌膚,讓整張臉顯得更加美艷動人。
天黑了,暗夜過後,又是新的一天。一切,也將在太陽重新升起的時刻,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