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犧牲
「實,進這個房間。」
「嗯。」
總一把實領進房間後,自己在通道上左右窺視。
——鄉田沒追過來嗎?在確認之前還不能悠閑地休息。
「御劍。」
「對不起實,能不能暫時不要發出聲音?」
實非常在意總一被十字弓射中的手臂。幸運的是,傷口的位置沒有觸及大動脈,但血並沒有那麼容易止住。制服上的紅色「標記」仍在不斷地擴大。但總一並不在意自己的傷勢,而是慎重地返回原路。在角落里窺視了通道深處好一陣子後,才慢慢走回房間。
「好像沒事了,沒人追過來。」
「御劍!」
實鼓起臉頰,抓住總一沒受傷的右手,強硬地把他拉進房間。
「實,怎麼了?」
「快點!到這里來!」
實指了指一旁的木箱。
「請坐在這里,御劍。」
「啊,嗯。」
繞到總一左側的實問道︰「……傷口痛嗎?」
「剛才還感覺痛,現在卻覺得很熱。」
「我想把箭拔出來然後包扎一下,可以嗎?」
實拿出一個小型的急救箱。
「可是可以……不過這個急救箱是哪來的?」
「是在御劍現在坐著的箱子里發現的,還有其他東西。總之可以包扎傷口了。」
「在這個箱子上?」
總一不禁站了起來。
「御劍!」
「……好。」
迫于實那壓迫般的氣勢,總一再次坐回到箱子上。
「求你了,請讓我治療。」
「拜托你了,實。」
「是。」
總一看著那認真的眼神,放松了全身。
「要拔了哦?」
「狠下心拔吧。」
實一只手握住箭,一只手握住總一的手臂。
「啊……」
傷口的疼痛讓總一不禁皺起了眉頭。
「請稍微忍耐一下。」
「嗯。」
「痛、痛啊啊啊!!」
實深呼了一口氣後,一下子把箭拔了出來。雖然箭是被一次性拔出來的,但拔箭時那撕心裂肺的劇痛使總一不覺蜷起了身體,他隔著衣服緊緊按住傷口。
「御劍,御劍!」
「沒、沒、沒事。」
看到實那掛滿焦慮和擔心的臉。總一忍著疼痛抬起了頭。強烈的痛楚一**襲來,愈發變得難以忍受。
「要包扎傷口了,能不能把衣服月兌掉?」
「啊,好的。」
在實的幫助下,總一緩緩地月兌掉了上衣和襯衫,只留下一件T恤。T恤的左側袖子已被染得殷紅。而傷口正好在袖口那里。實卷起T恤的袖口,然後從急救箱中拿出消毒藥準備上藥。
閑著無事,總一仔細觀察了這急救箱,它的顏色格外醒目,在這座滿是塵埃的建築中顯得格格不入。
——只有這個是新的。是特意放在這里的嗎?明明是讓我們互相殘殺,卻準備了急救箱供我們治療。這其中很矛盾。
——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意義?
撒上消毒藥的同時,總一停止了思考。
「好痛……」
「不要動,應該沒有剛才那麼痛。」
「就算那樣也還是很痛,優……」
只是在那一瞬間,那個名字下意識的月兌口而出。
「誒?」
「啊,沒什麼。痛就是痛,只是和剛才痛的感覺不一樣。」
總一慌忙改口。不過實似乎並沒有在意,苦笑著繼續包扎。
「不要說孩子一樣的話,御劍。」
「可以了嗎?感覺怎麼樣?」
「雖然有點痛,我稍微活動一下試試看。」
「嗯。」
總一慢慢活動一下左臂,繃帶用橡膠和金屬制成的掛鉤固定住了,雖然還有輕微的痙攣和痛感,但已經不是問題了。包扎的可說是恰到好處。
「好像沒問題了。謝謝你,實。」
「不用謝,舉手之勞而已。哼哼,我終于派上用場了吧?」
「不用在意那種事的。」
合上急救箱的實開心地眯起眼楮。她似乎一直很介意自己什麼事都沒做到。但是,對總一來說,實光是站在那里,就有著特殊的意義。
「多虧有了實,幫了大忙。」
「真的嗎……比如說?」
實有些不安,抬頭看著總一。她覺得總一是因為關心她才這麼說的。
「比如說……在這種地方,一個人的話是很艱難的,會感到恐懼。」
「恐懼?」
「是啊。獨自一人的話會很不安,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待上三天,一定會瘋掉的。所以說實確實幫了大忙。」
「御劍……」
「現在就是這樣。如果自己是獨自一人的話,受傷後到處亂跑最後導致筋疲力盡,想想都感到可怕。」
「那樣的話,我會是什麼表情呢……」
實也思考起來。如果只是一個人在這里的話,被鄉田和手冢追趕,然後受傷。那時自己的心情,那時的表情,將會是……
「所以請實別再想這種事了。我只希望你不要死,直到這場鬧劇結束。」
「嗯,謝謝。」
雖然真正的理由還有一個,但是總一說不出口。
「原來是這樣,放了很多東西呢。」
「是啊。」
總一打開自己坐著的木箱,實一心想著為總一治療,就慌張把帶有紅十字標記的急救拿了出來,也沒留意里面究竟還放有哪些東西。
「里面原來還有食物啊,實。」
總一從箱子里取出一個袋子,里面有不少應急食品。袋子旁還有可攜帶的爐子和鍋。
「御劍,這個……」
「哎?」
「這東西也在里面。」
「……這是刀嗎?還挺大的。」
實拿出來的,是一把大型匕首。匕首插在刀鞘中,即使不算刀鞘的部分,也大得出奇,絲毫不遜色于菜刀。總一從實那里接過匕首,小心翼翼地拔了出來。和想象中一樣,是寬刃的匕首。在那合金材料制成的厚重刀刃上,可以映照出自己的臉。可能是因為涂有保養油,刀刃泛著七色的光芒,讓人感到不安。
——難道說,這個是軍刀嗎?要讓我們用這個來戰斗嗎?也許,鄉田的十字弓就是這樣放在箱子中的。
「好、好厲害啊。」
「嗯,幫大忙了。看起來很方便。」
「方便?」
「是啊。你看,難得有應急食品,如果沒有開罐頭的東西,那就難辦了。」
「呵呵,御劍,現在的罐頭是不需要用起子的了。」
「但是,做飯的時候還是需要的。這里面又沒有菜刀。」
「啊,確實是呢。」
看到總一用匕首指向罐頭,實的表情不再緊張,微笑著指摘出他的錯誤。總一望著實的笑臉,明白她抑制住了看見武器所產生的不安,也稍稍安下心了。
「實很擅長做飯嗎?」
「嗯,差不多還行。」
實臉上的笑容改變了,流露出一絲自信的光芒。
「我雖然也會做飯,但是不怎麼擅長。」
「哼哼,那就讓我來吧。」
「可以麻煩你嗎?」
「當然沒問題。」
「那麼,這個就給你當菜刀了。」
「呵呵呵,好的。」
實從箱子中取出爐子和鍋,總一則把作為菜刀用途的軍刀放到裝爐子的箱子上。微笑的實不再對匕首感到不安,對她而言,匕首這個概念現在已經變成了菜刀。
「啊?」
「怎麼了?」
「御劍,那個是什麼啊?放爐子的箱子里好像還有什麼東西。」
「啊?」
箱子里有個和火柴盒差不多大小的塑料盒。看來爐子就是放在這東西上面。總一伸手把那東西拿了出來,然後放到手上仔細觀察起來。
「這是什麼,很輕呢。」
「是什麼東西的零件吧?旁邊還有接口……」
「TOOL,PLAYER?COUNTER?」
「怎麼了?實。」
「上面有字,看。」
實用縴細的指尖指著表面。
「TOOL︰PLAYERCOUNTER」
塑料盒表面刻有黑色的文字。
——PLAYERCOUNTER?這是什麼?
「跟弟弟的游戲軟件好像。」
「啊!果然是這樣!」
听了實不經意的一句話,總一慌忙拿出PDA,側面有一個小小的接口。那接口的形狀和塑料盒正好吻合。PDA底部的接口是和項圈連接的。雖然還不知道側面接口的使用方法,不過看來應該是和這個有關。
「好,那就試試看有什麼功能吧……」
「御劍,把那個東西安上去不要緊嗎?會、會不會變的跟那個男人一樣?」
實緊張地看著總一。她擔心這樣會不會違反規則。
「唔……」
這樣一說總一也感到不安。對于這個東西,規則上似乎沒有規定過什麼?
嗶——嗶——嗶——就在這時,總一手中的PDA又響起了那個電子音。
總一嚇了一跳,PDA險些從手中滑落。
「功能」一欄正閃爍著,看來是追加了什麼內容。
「擴充PDA的功能?」
「工具盒連接在PDA側面的接口之後,PDA會安裝新功能的軟件,並能進行設置。雖然安裝軟件後相對于其他參加者會有優勢,但是啟動強大的軟件會使電池消耗過快。請注意過度使用的話,PDA將無法啟動,項圈也就無法取下。並且,每1個工具盒只能供一台PDA安裝。在哪個PDA上安裝請慎重考慮。」
「這是怎麼回事?」
「似乎把這個安在PDA上就會有新功能了。」
「誒……這個……」
「似乎不像是陷阱,我安上去試一下。」
「不會有什麼事吧?」
「沒問題的,你太多慮了。」
「那樣就好……」
總一明白實猶豫的原因是在為自己著想。但是閱讀過說明後便知道,可追加的軟件不只1個,而且使用後應該會很有利。
如果這個東西有很多的話,總一他們不使用或許會有危險。
——比如之前被鄉田單方面狙擊。
「這樣嗎?」
嚓——隨著一聲輕響,塑料盒和PDA連接了起來。
嗶——嗶——嗶——在響起電子音的同時,新的屏幕出現了。
「PLAYERCOUNTER功能︰剩余生存者數將顯示在屏幕上方。電池消耗︰極小。是否安裝?YES/NO」
不是很耗電,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吧。總一按了下YES。
「開始安裝,請稍等。◎注意◎安裝過程中請不要取下工具盒,否則會產生故障」
在這個文字下方,百分比在慢慢提升。
從0顯示到100,似乎到達100時就算完成安裝了。
「安裝完成。請將工具盒從接口處取出」
總一把工具盒取出,啟動PDA後,屏幕立刻顯示了出來。
「游戲開始23︰04/剩余49︰56」
「規則功能解除條件」
熟悉的項目排列在一起。
「啊。」
在屏幕上追加了新的功能。
「剩余生存者12名」
「怎麼樣了?」
「別擔心,和說明上寫的一樣。」
听到總一的回答,實終于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那麼,追加了什麼功能?」
「知道剩余生存者的數目。」
「12名……就是說,大家都沒什麼事了?」
「就是這樣。大家都從鄉田那里逃月兌了。」
看著屏幕,實綻放出無暇的笑容。
「剩余生存者」
既然特意計算了剩余人數,之後事態應該會變得更棘手。如果不是這樣,這東西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這個軟件如實地表達了將總一他們關在這里的家伙的意圖。雖然總一察覺到了一點,但他沒有告訴實,因為不想破壞眼前那個美麗的笑容。
「心里七上八下的,肚子都餓了。差不多該吃飯了吧,御劍?」
對于實的提案,總一欣然接受了。
飯後,兩人交替著休息。總一坐在能看見房門的位置留意著警報器,而實裹著毛毯躺在總一身旁。毛毯是在木箱中找到的,所謂的警報器則是將房間里的空罐頭之類的金屬垃圾塞到紙板箱里後放到門前,只要門稍微打開一點的話,箱子就會發出踫撞聲。
啪——實翻了個身,似乎還沒有睡著,一直望著總一。
「睡不著嗎?」
「感覺……今天經歷了太多事情……」
「是啊……我也有些不敢相信。」
在無人的房間中醒來。
和實相遇。不明男人的死亡。與其他人相遇,然後分別。和成為敵人的人再會。被襲擊,然後受傷。和實兩人被追趕。直到變成現在這樣。
試著回想今天所發生的事,無法相信那就是現實,更像是在看電影。
但是那男人確實死了,而自己的手臂也真的受傷了。這個事實足以證明,不管相不相信,這就是現實。
「呵呵,好奇怪啊……應該是今天才和御劍相遇的。」
「喔……?」
「明明是今天才相遇的,卻沒有那種陌生感。更早、對、好像更早前就在一起了,這種感覺……」
「……是啊。」
听著實甜甜的細語,總一也有同感。並不覺得眼前的少女是初次見面的人。
「吶,御劍、御劍為什麼會保護我呢?」
「是啊,為什麼呢?」
「不願意,告訴我嗎?」
那聲音當中,夾雜著像是撒嬌一樣的語氣。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嗎?
「……不是那樣的。其實是對實一見鐘情了。」
「是這樣啊,真的、的話、好開心……」
實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然後就沉默了。
「實?」
「呼、呼……」
即使總一叫她,回應的,也只是平穩的鼻息。
「為什麼要救你嗎……大概,是為了我自己吧。」
在無人傾听的房間里,總一的低語慢慢消逝在空氣中。但是,不知為什麼,語氣中帶有濃厚的悔意。
嗶——嗶——嗶——將熟睡中的總一吵醒的,一如既往是那單調的電子音。似乎只有總一的PDA在響,實看了自己的PDA一眼後就放回了口袋里。
「御劍。」
「啊。」
總一把響起警報的PDA拿了出來,屏幕上正在不斷閃爍。
「剩余生存者11名」
閃爍的是昨天剛安裝上的顯示生存者數量的功能。
「什麼!?」
「怎麼了?」
實把臉湊了過去。要在平時,這個距離會讓人害羞,但此時兩人已顧不上那麼多了。
「實你看,剩余人數變成11個了!」
「什麼!?等、等一下,這、這也就是說……」
「有人,死了。」
看著實那慘白的面容,總一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詞。
不算最初死的那個男人,這是首次有人死亡。恐怕這也是按照「游戲」規則去殺害他人的首例。在這種時間死亡的話,就不會是單純的違反游戲規則了。
——真的被殺死了。
——「游戲」已經開始了。一定會有人來殺我們,來殺實……
總一把目光投向看著PDA的實。那恬靜的雙眸,柔軟的嘴唇,溫柔的眼神,現在卻全部因為恐懼和緊張而僵硬了。
——這樣的表情不是她應該有的……
——在陽光的照耀下,一定要幸福啊。
——做不到的那家伙……
「實。」
「唔。」
「先去上一層取下項圈吧。」
「誒?」
實猶豫了。最初的計劃是逐層推進來找出取下項圈的方法。
「不是說一邊向上進發,一邊找出取下所有人項圈的辦法嗎?」
「確實是有可能和大家匯合,但現在只有我們兩個。實,不知道接下來遇到的會是敵人還是同伴。」
總一擔心的是在尋找同伴的途中,不能保證先遇到的就是同伴。12人只剩下11個了。確實是有人殺了人。是否會遇到殺人犯呢?
「盡快把實的項圈取下,最好是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待時間結束。這里這麼寬廣,隱藏起來非常容易。」
「取下我的項圈後,御劍怎麼辦呢?」
「啊,我無所謂了,不用在意。你只考慮自己的事就行了。」
總一輕描淡寫地搖搖頭,但是實並不認同。
「為什麼?不取下來的話會被殺的啊?」
「實,我的項圈是不可能被取下來的。」
「不可能!?不試試看的話怎麼知道啊!」
實激動地抓住總一胸前的衣服,一反常態的,她那樣子有著驚人的力量。
「那是不可能的,你看。」
總一按下PDA上的按鍵,屏幕一下子消失了,回到了待機畫面。
「什——」
看到屏幕上的黑桃A,實啞然了。
「我是不會殺人的。所以實,我的項圈是取不下來的。」
取下項圈的條件是殺死持有PDA為Q的人。但總一是不會殺人的,他有不能那樣做的理由。也就是說,取下總一項圈的辦法,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明白了嗎,實。我無所謂了。把實的項圈取下,然後幫你找個地方躲起來。」
「……」
實一言不發,就只是這樣注視著總一的PDA,茫然地站在那里。
「實?」
「御、御劍,那、那個!」
「……實,我的項圈就算了吧。」
「但、但是,那個,所以說!」
「沒有辦法。我是不會殺任何人的,也不想知道別人持有怎麼樣的PDA。如果想達到目的的話,只殺一個人是不夠的。」
不知道別人持有怎麼樣的PDA,就算詢問也不會開口,更何況是Q的持有者。甚至有可能已經混在了同伴之中。所以,除了殺死對方來確認PDA外,沒有其他方法能知道對方持有什麼樣的PDA。也就是說,找到然後殺死PDA為Q的持有者,就等于在找到那人之前把遇見的所有人都殺掉。但就算是為了活下來,總一也不會這樣做,有著不能這樣做的原因。
「所以說實,忘記我的事吧。還是想辦法把你的項圈取下來。」
「啊,但是,那個……」
「那麼,實的PDA是什麼?」
總一從自己的背包中拿出記錄著規則的筆記。也許要去找一些不得不合作的人。
「我、我的,那個,我的PDA是……是、是4,我的PDA、是紅心4。」
這時,她把目光從總一身上移開。映在臉上的,是困惑和混亂,還有深深的悲傷。可是,看著筆記本的總一並沒有注意到。
「4嗎?是4啊……」
總一看著規則一覽沉思起來。
——實的PDA是4,要取下項圈就必須收集3個別人的項圈。自己的項圈姑且不論,無論如何還需要另外3個人的幫助嗎?如果幫助那3個人取下項圈,得到它們取下的項圈後,實的項圈也能取下來了。這樣的話……
「實,比起取下項圈,現在還是先和葉月他們匯合好。他們的話可以信任,一定能取下項圈的。」
「……」
「實?你在听嗎?」
「啊,對、對不起,我沒听清楚,請再說一遍。」
听到自己的名字,實突然驚訝得渾身發抖。
「所以說,到頭來還是得和葉月他們匯合。先把實的項圈取下來是不可能了。」
「啊,嗯。」
「實?你怎麼了?」
「啊,不,沒什麼,請不要擔心。」
——從剛才開始實的樣子就很奇怪,是在擔心別人的生死和我的項圈該如何解除吧?
「既然如此,我覺得為了和大家匯合,還是去上面一層等比較好。」
「去上面一層嗎?」
「沒錯。除了這應該沒有更有效率的方法能找到大家了吧?」
「……嗯。」
「所以要快點去上一層,我認為盯住樓梯就可能和別人匯合。」
在這個廣闊的建築中躲起來是不容易被敵人發現的。但相對的,對于尋找同伴來說,這就非常不利了。邊在各個樓層尋找邊向上進發是很困難的,因為不知道同伴在哪一層,連那些偏僻的角落都不能放過,這樣既耗費時間,效率又很低下,遇到危險的可能性也很大。而地圖上顯示的範圍內通向上層的樓梯只有1個,如果能先到達那里等待,就應該能和他們匯合了。
「但是,如果文香他們是乘電梯上去的該怎麼辦?」
「是啊。確實還有這種可能。」
「這樣吧,反正上樓的途中離電梯比較近,那是就把電梯停下來怎麼樣?」
「停下來?也就是說,破壞掉嗎?這樣好嗎!?做這樣的事!!」
「多少是有點蠻干,但這樣做沒有錯的。或者說實,你想和我分開然後一個人盯住電梯?」
「啊……」
「還是一起行動吧,實。一個人不是很危險?」
「嗯,確實。」
實還是點頭同意了。
「哈哈哈,用電梯搞惡作劇,好多年沒做過了。」
「呵呵呵呵。」
——果然實的臉上更適合笑容呢。
此時,在某處——長澤最初打算從2層前往3層的,但現在卻改變了方針。自從他在這層發現匕首後,就變得謹慎起來。既然自己能夠發現這個,就必須考慮其他人同樣可能得到什麼武器。
剛才,長澤在路上發現了血跡,于是就循著血跡向前走。就在不遠處的牆邊,有根十字弓的箭,箭頭上還殘留著半凝固的血液,除此之外,附近還有被撕下的布片和帶血的手帕。一定是在這里采取了應急措施,所以血跡才變的越來越少了。
「但是,還活著嗎?那個人……」
從持續滴到這的血跡來看,失血量不算少。如果這些全是一個人流的話,就算是因出血過多而死也不奇怪。
「……該往哪邊走好呢。」
長澤並沒有總一得到的那種軟件。為了確認剩余的人數,有必要確認一下受傷的家伙是死是活。然而就在這時,迎面撞上的,竟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獵物。
「誒,御劍老哥,還和這個人在一起啊。」
「長澤!」
繞過一個拐角處時,總一他們撞見了正在調查地板的長澤。
「你怎麼帶了個累贅在身邊呢?啊,難道是打算把她殺了後取下她的項圈嗎?」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那樣做!怎麼可能參與這種混帳的‘游戲’!」
「……但是,會死的哦?哼哼,看吧,你的手受傷了。大概就是那個累贅的緣故吧?」
長澤放下雙臂,開心地指著總一受傷的左臂。自信地說出自己的推理。
「御劍……」
「實才不是什麼累贅!」
總一把想說什麼的實擋在身後。
——她才不是什麼累贅。如果她不在的話,我就為難了。
「算了,這無所謂。就算御劍老哥你不承認,她礙手礙腳的現實也是不會改變的。」
「長澤,你要去哪里!?話還沒說完呢!」
「去哪里都無所謂。我一開始就沒打算和你合作。」
長澤一步一步緩緩地後退,他的視線一直集中在總一腰上懸掛的軍刀上。似乎對和總一開戰有所顧忌。
累贅——總一突然明白長澤反復那樣強調的真正理由了。如果自己展開攻擊的話,最有可能受傷的就是實。在武器相同的狀況下,身材矮小的長澤很不利。長澤打算參加「游戲」並戰斗,但又不想在自己不利的情況下戰斗。所以長澤一直在提醒總一,如果你襲擊我的話,就先把那個累贅給殺了。他的戰斗理念,毫無疑問是一旦戰斗就要讓情況對自己有利。
「我並沒有打算要傷害你!」
「那又怎樣?我可不想跟那個累贅一樣成為待宰羔羊,也沒興趣為別人*心。」
對于冷笑著嘲諷兩人的長澤,總一只能默默地目送他離去。雖然剛才的話可能是虛張聲勢,但也不能排除他認真的可能性。就算暫時把他捉住,又該怎麼辦?綁起來扔在那里不管的話,肯定會死的。剝奪他的自由帶著他一起走?這更不現實。
「再見,御劍老哥。因為下次見面就沒時間打招呼,所以現在就提前說了。我並不討厭你。」
長澤笑著揮了揮手,在通道前面的一個轉角處消失了。
「呼……」
雖然交涉失敗了,但總一大大地吁了一口氣。已經切身體會到事態正在漸漸地惡化。雙方都持有著武器就是預兆。如果總一和長澤都沒有匕首的話,說不定能更好地進行交涉。
「也算是有一點收獲。長澤既然那樣說了,說明他有不得不戰斗的理由。」
總一從背包中取出筆記,上面記載了全部的規則。
——3是殺死3人以上。4是實的話就不是他。必須破壞5台PDA的8也有可能。至于9……殺掉所有人……不會吧……?也可能是要啟動5個項圈的10。比起等待別人自己啟動項圈,通過戰斗來強行啟動他人的項圈更實際。但是長澤似乎對賞金很感興趣,一律進行戰斗的PD——「——御、御劍!」
「唔?」
總一猛然清醒過來,發現實正猛搖著他的手臂。
「發生什麼了,實?」
「啊,那個,就是……我、是不是,那個、長澤說的那樣,是御劍的、累贅呢……」
「實……」
從昨天開始就重復多次的話題。她一直都很不安吧。幫不上總一的忙,單方面被保護,讓總一遭遇危險。作為總一的同伴,卻起不到什麼作用。
「我就這樣真的好嗎?要做點只有我才能做到的……」
「沒關系的,實。昨天不是說過嗎,這樣就好。」
「但是……」
「我不也很沒用嗎?除了有點蠻力外,其他方面完全不行啊。所以讓實感到這麼的不安。」
「誒……」
「如果是像葉月大叔那樣的大人,應該會更加細致周到。」
過于粗枝大葉。那是總一每次反省時都會提到的缺點。所以才會發生那樣無法挽回的事。
「但是御劍,請讓我也做點什麼!如果我什麼都不做會很難受的!」
「不是什麼都沒做吧。因為昨天夜里和實交替站崗,所以我才能呼呼大睡呀?一個人可不會安心入睡。而且,晚飯也很好吃啊。」
雖然材料是罐頭,但她還是張羅了總一做不出的飯菜。
「但、但是,我總是讓御劍遭遇危險!」
「實,我們是同伴啊。該怎麼說呢,對了,就像守門員不會去射門一樣。」
——而且我的項圈是取不下來的,所以危險的事就由我來抵擋吧,實。
當然,總一並沒有把這點說出口,而是默默地翻看起手中的筆記本,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行動才好。
實也同樣默默地看著總一,臉頰突然變得緋紅。
——是這樣啊,我和御劍是一樣的。無論什麼都想共同分擔。所以我……討厭成為累贅,希望能幫上忙。
——我……
——我喜歡這個人。
——雖然相遇不久,雖然並不了解,但還是喜歡。喜歡這個叫御劍總一的人……
——那麼,御劍……為了你,我能做什麼呢?
嗶——嗶——嗶——當樓梯前的大廳映入眼簾時,總一和實口袋中都響起了電子音。
「發生了什麼?」
PDA上出現了一段文字。
「游戲已經開始24小時了!1層將在3小時後的下午1點成為禁止進入區域。請仍在1層的人員迅速離開。」
「開始了……」
確認現在的時間後,總一把PDA放回了口袋。現在是10點1分。還剩下3個小時。
「我們已經在2層了,所以沒什麼關系,但還有人在1層吧?」
「這樣說來,也許還有其他並不完全知道規則的人。」
包括總一在內互相見過面的有七人。
總一、實、鄉田、麗佳、長澤、文香、手冢。在這之後跟葉月和渚匯合了。這九個人完全了解了規則。除去死亡的中年大叔,期于三人應該都不知道全部的規則。當然,也有可能那三人和不在這里的另外七人相遇後獲得情報……
「說起來,在樓梯那和手冢打起來的男人現在怎麼樣了?」
經實這麼一提醒,總一想起了去2層的時候遇到的那個男人。
「這樣說來……我們在PDA安裝軟件後不是顯示還有12人生存的嗎?」
「啊,是呢!」
「所以我覺得應該只是個小沖突。」
「應該是吧。」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通往3層的樓梯旁。
「葉月大叔!太好了!你平安無事!!」
「葉月大叔!渚也平安無事嗎?」
出現在總一和實眼前的,是一直在尋找的同伴葉月。他正坐在樓梯上,靠著扶手看著手中的紙。兩人笑著跑過去慶祝重逢,但奇怪的是,葉月並沒有抬起頭,而是低頭繼續看著手中的紙。
「葉月大叔?」
覺得奇怪的總一搖了搖他的肩。然而,毫無阻力,連整個身軀都隨之一起搖晃起來,手上所觸模到的,並不是人類的體溫,而是冰冷的觸感。
「葉月大叔!?」
在實叫喊的同時,葉月的身體緩緩地倒向了一邊。總一慌忙扶住他,但葉月就像人偶一樣,抖了一下後就不再動了。雙手再次感覺到那冰冷的觸感。
「難、難道……」
咚——總一不禁松開了手,葉月的身體就這樣重重地摔到了地板上。可即使遭到這樣的待遇,葉月依然什麼都沒說。就只是沉默著躺在樓梯上。
之前被陰影所掩蓋的部分,徹底暴露在了兩人的面前——右肩上的衣服被撕開,臨時充當繃帶裹在那里,由于出血,那里被染得殷紅。血跡沒過後背,一直延伸到褲子周圍。不僅如此,他所坐的台階也被染成一片赤色的水窪。
「葉、葉月、大叔……?」
「御、御劍。」
「呼、呼吸,沒有呼吸了!!」
總一的手上沒有任何感覺。呼吸,體溫,這些都沒有了。
「他、他死了,葉月大叔他死了!!」
「不、不會弄錯了吧?」
「沒、沒錯。呼吸、停止了,而且、身、身體冰冷。」
實下意識抓住總一的胳膊。總一也只能緊緊地握住實的手。面對這巨大的打擊,彼此都需要對方的溫暖。
「怎、怎麼會這樣……」
「一定是、血、血沒止住。」
總一指著葉月的背部。襯衫上全是血。褲子也是一樣。血在他坐的地方蔓延開來。和總一不同,葉月受傷的是動脈。因為無法止住傷口的失血,葉月就這樣去世了。
「就、就是說,葉月大叔……」
總一想起了早上把自己吵醒的PDA。生存者減少的警告。雖然知道有人死亡,卻無法料到去世的會是自己的同伴。因為從鄉田手中逃月兌,就認為他平安無事。但現實卻狠狠地嘲笑了總一的天真。雖然葉月從鄉田手中逃月兌,但從結果而言,還是被鄉田所殺。
「葉月大叔……」
很痛苦吧。很難受吧。死在這里是多麼的淒涼。
「……御、御劍,這、這個,我、再、再也受不了了。」
實注意到葉月手中拿著的紙,取下後看了一眼,卻再也無法阻止淚腺的失控。雙眼噙著淚水順著臉頰匯成細川,口中只發得出哽咽。
「啊,為什麼,為什麼、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這也,太、太殘忍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葉月大叔……」
看到那張紙後,總一也不禁捂住了嘴,視線模糊。
那是一張照片。背景是間小房間,有三個人站在那里。葉月在正中間,右側的是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婦女,左側站著的是個比總一年長一些的女性。三個人的表情都很燦爛,一臉幸福的光彩。
葉月握著的這張照片,是他在臨死前最後想到的東西——家人。
很長時間後,兩人才冷靜下來。在這期間沒有敵人出現,是葉月在天之靈的庇佑嗎?
「實。」
「對不起,我沒事了。」
實用哭腫的眼楮抬頭看向總一。透過那眼眸確認她的意志已經恢復後,總一對著她點了點頭。
「……葉月大叔他呢?」
「倒在那種地方太可憐了,讓他睡在那邊吧。」
實站起來點了點頭,然後靠近那邊。
「實?」
「……照片,一定要還回去。」
她回過頭,輕輕揮動手上的照片。
「……是啊。」
葉月期望著和家人團聚,卻未能實現。把那照片拿走的話就太可憐了。
「葉月大叔,很抱歉拿了你的照片。」
實把照片放進睡著了的葉月的襯衫口袋中,然後從襯衫另外一個口袋中拿出了老花鏡。
「實?」
「……我想把這個交給他的家人。」
「如果見不到他的家人,就用這個來做他的靈位吧。」
實把老花鏡用手帕包好,放進她的書包中。
「實……」
「怎麼了?」
「我覺得,能和實在這里相遇真是太好了。」
——自己剩下的時間只有兩天了。等待著的,是無法避免的死亡。雖然有了準備,卻無法避免那份悲傷。在這里無聲無息死去,是多麼的殘酷。但現在卻不必再為此擔心。當那個時刻來臨之際,實會在自己的身邊,不會讓自己孤單一人的。
直到最後,總一和實也沒有將葉月的項圈回收。雖然葉月已經去世了,但他們無法將曾經親密交談過的同伴的脖子給切斷。如果被手冢和長澤知道,也許會因為這種無視自己性命的天真行為而遭到嘲笑。就算如此,他們還是不能這樣做。
而且,現在還有一個讓他們無暇顧及項圈的理由——葉月的PDA不見了。恐怕是有人將它帶走了。這麼一考慮,總一和實立刻想到了渚。她應該和葉月在一起,但現在並不在這里。一定是先走了。
兩人注意到這件事後,就開始向3層移動。為了不再出現犧牲者,必須盡快與她匯合。這想法是支撐著他們前進的動力。
「渚她不會有事吧?」
「應該不會。給葉月大叔包扎的是她吧,大概不會有事。如果遭到襲擊的話,她是不可能帶著葉月逃掉的。所以她應該沒受到襲擊……之所以不在這里,是因為一個人無法帶走葉月吧。」
擔心著渚而消沉的實,听到總一的話稍稍振作了些。
「我們還是快一點比較好。」
「渚就在附近嗎?」
「不,恰恰相反。」
總一搖了搖頭。
「為什麼?」
「你想想看,警報聲是什麼時候響的。那個時候,葉月大叔恐怕已經去世了。」
「對啊……」
「所以我認為渚那時候一定在這里,然後她才去的3層。」
「也就是說,已經過了很長時間?」
「就是這樣。所以不快點的話就追不上她了。」
「原來如此。」
砰——這時,附近響起了像是氣球破裂的聲音。而且接連響了3次。
「什麼聲音?」
「是什麼?該不會是在施工吧?……啊?」
實停了下來。
「御劍,這是什麼?」
「怎麼了?」
總一也停下腳步,實正抬頭看著一旁的牆壁。她在看牆壁和天花板的交界處。總一也抬頭望去。
「這是……」
在骯髒卻又很光滑的混凝土牆壁上,有7個1厘米大的洞。因為排列位置的關系,從下方仰視時看上去就像北斗七星。但事實上,這並不是那麼友善的東西。
「御劍?」
「這是、彈孔……雖然只在電影上看到過,但應該錯不了。」
——等等,這麼說,剛才的聲音!?
「御劍!!」
「啊、嗯。」
實也同樣察覺到了,嚴肅地看著總一。
對,剛才的是槍聲。槍擊事件不是「很久」,而是「剛才」發生的。因為吃過陷阱的苦頭,在考慮到槍擊的可能性後,兩人放慢速度更加謹慎地前進。
嘎吱——盡可能不弄出聲響打開門後,總一向房間里窺視。里面被黑暗和寂靜所籠罩,並沒有其他人。
——雖然自己這邊暫時放下心了,但想到被拆散的渚和文香,心情就復雜起來。情況越糟,就越害怕和別人相遇。如果不謹慎行事,讓事態繼續惡化下去的話,渚和文香就可能會受傷。
——打起精神,總一。
鼓勵了一下自己後,總一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實。
「實,沒事的。」
「嗯……肯定沒事的。」
進了房間後,總一立刻關上了門癱坐在地上。雖然這間房間同樣布滿了灰塵,不過比起兩人身上的塵土,這些已經不需要在意了。
實則在房間中找到一個比較干淨的箱子,撢去灰塵後坐了上去。畢竟是女孩子,不像總一那樣破罐子破摔。
「真累啊……」
「我也是。」
身體上固然很疲勞,但對兩人而言,心理上的疲勞更為嚴重。
首先是陷阱。雖然很少,但置之不理就可能導致危險。之前遭遇的事讓總一深有體會。
然後是槍。今後遇到的人可能有槍。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總一他們確認了槍聲和彈痕。
到目前能表明事態好轉的事一件也沒有,現況很不樂觀。
「渚和文香不會有事吧……」
「不會的,警報並沒有響。」
總一對PDA統計生存者的功能感到非常反感。但這種情況下,能間接知道同伴平安無事的這個功能,卻又是非常有必要的。只要數字沒減少,就算同伴遇到什麼緊急情況,也仍然幸存著。
「她們也可能像我們一樣擔心——」
「啊啊啊!?」
「實,沒事吧?」
「沒、沒事。只是蓋子陷進去了。」
實用雙手撐起身體,不甘地用右手敲著自己所坐的木箱。
木箱是因為干淨才選的。但蓋子似乎沒有蓋好,她一坐蓋子就陷了進去,因此才差點失去平衡。
「真是虛驚一場。」
「對不起,御劍。」
實少有地吐了吐舌頭,她也覺得自己這樣子很古怪。
總一重新觀察了一下,實坐著的木箱確實很干淨,和其他箱子相比實在是新得離譜。之前裝有急救箱的箱子也是如此。
「那、那個,怎麼了嗎?」
實發現總一正注視著自己的裙子和大腿周圍,臉上露出一抹緋紅。
「不好意思,實,稍微站起來一下好嗎?這箱子里可能有什麼東西。」
「……啊。」
實的臉更紅了。
「嗯,好的。」
發現自己誤會了總一後,實趕忙從箱子上離開。
「實,怎麼了嗎?」
「沒、沒什麼!」
「……?」
兩人之間那種輕松的氣氛,在看到箱子里的東西後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不、不會是玩具吧?」
「雖、雖然我希望是那樣。」
總一把那個拿出來放到旁邊的木箱上,房間里回蕩起金屬敲擊木板所特有的鈍重聲響。
「這個、是槍嗎?」
「大概是的……」
呈現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把手槍。口徑和小,像是警察使用的左輪手槍。
「這、這個是,殺人的道具嗎?」
「嗯,應該是吧……」
听到了槍聲,也看見了彈痕。盡管如此還是難以相信,果然是因為日本太和平了。說起來有點奇怪,如果槍的口徑再大一點,倒像是好萊塢電影里常用的槍,也許總一他們就不會感到吃驚了。但眼前的槍結構簡單,看上去外行人也能使用。這一印象卻是讓總一他們畏縮的原因。
砰——砰——似乎是為了讓他們認清現實,房間外夸耀般傳來了槍聲。
「呀!?」
「實!」
槍聲比之前听到的要清晰許多,距離這里應該很近。總一的腦中瞬間浮現出渚和文香的面容,也許那兩人正在被攻擊。總一拿起了眼前的手槍。
「待在這里不要動!也許渚和文香被襲擊了!」
「我也去!」
「太危險了!」
「一個人的話在哪都一樣!我們快點,御劍!」
「知道了!」
葉月的死打擊了兩人。不想再看到同伴尸體的沖動,戰勝了原本的恐懼感。
「御劍,這邊。槍聲是從這邊一直傳來的。」
「知道了。」
離開房間沒多遠的地方,總一和實就發現了血跡。二人一邊祈禱著同伴平安,一邊追蹤著血跡前進。但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後,血跡突然中斷了。
「這邊,槍聲還在持續!」
實指著其中一邊。前面確實有班駁的血跡延續著。
「還有這個。」
「彈殼?」
她手里拿著的是子彈從手槍中發射後跳出來的彈殼。
「看來確實有人被攻擊了。我們快走,實。」
「嗯!」
「一定要平安啊,渚,文香!」
PDA還沒響起警報。中彈的人還活著。但從地板上的血跡來看,那人受的應該不是輕傷。這種時候,一大意便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就會變成葉月那樣。
「御劍,就在前面那個大房間里!要小心啊!」
拿著地圖的實在前面帶路。不知道持槍的人是否在里面。如果在的話,魯莽闖入只會成為活靶。更不用說手無寸鐵跟著的實。雖然心急如焚,仍必須謹慎行動。
到達房間前門時,兩人發現門是半敞開的。于是,他們透過縫隙向里面窺視。
能看到的是個沒見過的少女。留著便于行動的短發,穿著男孩樣式的衣服,個子相當嬌小。然而,殘酷的是,少女的全身都被染紅了。右側月復部,以及左腿,正從那里涌出殷紅的鮮血。
連這樣的少女也不放過的,卻是總一他們所認識的人。
「麗佳!」
總一不禁叫出聲來,但麗佳並沒有注意到他們。
砰——那一瞬間,麗佳又開槍了。
「哇……」
子彈擊中了少女的月復部,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左腳向前踏出一步想支撐住身體。她的身軀已經是搖搖欲墜。受了如此嚴重的傷又流了那麼多血,還能站在那里已經是個奇跡了。
而麗佳這邊卻毫發無傷,那件醒目的連衣裙上一點污垢也沒有。不過,比起這一點,更讓人在意的是她的表情。那張臉明顯已經不是以前相遇時的那個麗佳了。
麗佳盯著少女,右手端著槍瞄準。臉色相當冷靜,似乎覺悟到了什麼,看上去異常的毛骨悚然。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但今天的她完全是另一個人了。
「為、為什麼,這樣。」
少女的右手動彈不得,只能用左手舉起槍。她想瞄準麗佳,但殘破的身體卻根本無法辦到。與此同時,麗佳開槍了。
少女手中的槍滑落了下來。落在了她腳邊的水窪中。接著,少女也倒在了那里。水窪中飛濺起的液體把麗佳漂亮的連衣裙染成了一片殷紅。
——太遲了,已經沒救了……
——又沒能趕上!!
「麗、麗佳……」
大受打擊的實呆呆地呢喃著,總一因此而回過神來。
——不好!會被麗佳發現的!
總一趕緊捂住實的嘴,慌忙抱著她原路返回。
「……咦?……錯覺嗎?」
感覺有動靜,麗佳立刻回過頭去,不過那里沒有任何人,也沒听到什麼。確認沒有聲音後,麗佳轉過身面對少女。
「這樣就算死了吧……?……的確是死了呢。」
少女已經不動了。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感覺不到脈搏。呼吸也停止了。
麗佳之所以不斷地開槍,是因為她不知道殺死一個人究竟需要擊中幾次。
「……下次一定要干的更好才行呢。」
離開那房間後不久,PDA上顯示的生存者數量降為了10。慎重起見,總一他們等了一段時間後才回到那間房間。已經沒有了麗佳的蹤影,只有倒在房間中央一動不動的少女。
「對不起,沒有救到你。」
總一靠近少女,首先是向她道歉。
「御劍。」
實指了指少女的右手。那只手拼命向前伸著,似乎是要拿什麼東西,可直到她臨終的那一刻,也無法踫到那觸手可及之物。
「手機?」
總一撿起手機打開了電源,待機屏幕上是兩個少女的合影。其中一個,是剛剛喪生的少女,另一個,是躺在病床上的年幼女孩。兩人臉上浮現的笑容,看上去異常溫馨。
是在探望妹妹的時候所拍下的吧。就算不是,把對方的照片設為待機屏幕也一定是有著特殊含義。
總一關掉電源,把手機塞回少女的右手中,輕輕地合上了少女那未能瞑目的雙眼。
「御劍……」
心中的懊悔和喪失感無法發泄,總一只能緊緊握住自己的雙手。而實的那聲呼喚,如威風般拂去了心中的陰霾,無言地在安慰他。
從掉在附近的運動包中,他們找到了少女的學生證。照片上的她穿著嶄新的制服,看來是剛入學沒多久。
「那孩子的名字是北條卡琳。能表明她身份的線索只有這個學生證。說起來她的PDA還在嗎?」
「不見了。我想一定是被麗佳拿走了。」
總一他們對少女——北條卡琳的行李進行調查的原因,除了確認她的身份,也是為了尋找她的PDA。因為如果有人取下項圈的條件是尋找或破壞PDA,持有多余的PDA進行交涉會比較有利。而且說不定同伴中就有需要PDA的人。
「……抱歉,卡琳。擅自查看了你的東西,這個我們拿去了。實……」
「嗯。」
實從總一那里接過學生證,和葉月的老花鏡一樣,小心地放進了書包中。
「實,你還好吧?」
「沒問題的,因為有御劍在。」
「我也是。能和實在一起真是太好了。無法想象自己一個人的話會怎麼樣。」
「如果沒有遇見御劍,在得到槍後,我說不定也會向別人開槍。」
總一開始還在擔心實是不是受到了打擊,不過她看來沒事。雖然為眼前的事感到悲傷,但不會像以前那樣放棄了。
——眼前能有可以相信的人,實在是太好了。如果自己一直是孤身一人,在看到葉月血淋淋的尸體,發現槍,再與同樣持槍的人相遇的話,那個時候,自己會怎麼做?恐怕,麗佳她……
嗶——嗶——嗶——之後不久,在兩人踏入某個房間時,PDA突然響起了電子音。
「發生什麼了!?」
「御劍!」
先前的數次的警報,無一例外都是噩耗。所以听到這急促的電子音後,兩人都掩飾不了緊張感。
「……啊!御劍,是戰斗禁止區域!」
「戰斗禁止區域?」
看到總一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實把PDA放在他面前。
「你所在的房間是指定的戰斗禁止區域,在房間內,戰斗行為是禁止的。違反者將一律遭到處罰。」
「這間屋子就是戰斗禁止區域!?」
「嗯,待在這里就安全了。」
繃緊的心弦放松下來,兩人環視起戰斗禁止區域。與其他房間和通道不同,這里的環境非常整潔。視線所及之處,沒有一絲灰塵,垃圾和殘破的設備也毫無蹤影。房間的構造類似于公寓。不僅有廚房、桌椅和沙發。甚至連浴室、廁所、以及臥室都一應俱全。長時間目睹骯髒的環境後,光是這樣的反差,就足以讓心情改觀。
「總覺得這個戰斗禁止區域是為了讓人休息而特意設立的。」
「那、那個,御、御劍。」
「呃?」
「那個、等一下、那個、可以洗澡嗎?」
「嗯,可以啊……難道說,你擔心我會偷窺嗎?」
把房間的角角落落都大致看過一圈後,總一發現實正滿面通紅盯著自己。
「原來我看上去是那樣的人啊,呵呵呵呵。」
「不、不是的,才、才不是那樣,那、那個。」
實看上去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先是試探地窺視總一,突然又像觸電般縮回視線,盯起自己的腳。那雙小手,無意識間捏緊了書包又突然放手。
這種奇怪的動作持續了好一會兒後,實終于躊躇地開了口。
「御、御劍,一、一起洗可以嗎!!」
「咦!?」
這爆炸性的發言,讓總一的大腦一片空白,而實的臉,早已紅得超乎想象。
「實,這是,什、什麼意思?」
「因、因為,如果又有什麼奇怪的機關,御劍不在身邊的話,會很、很糟糕的。」
「啊……」
如果在浴室這種狹窄的封閉空間中,有設下之前的那類機關,實自己是很難逃月兌的。所以折衷考慮後,才打算和總一一起洗。明白過來的總一長嘆了一口氣。
「啊,嚇了我一跳。原來是這樣……」
「對、對不起……」
「我們來想想讓實不會害羞的方法吧。」
「那個,我和御劍都穿內衣的話怎麼樣?」
「不不,那樣的話,該說害羞好呢,還是說心跳加速好呢,總之那樣做只有反效果——」
「 」——就像是故意要破壞兩人間的氣氛,臥室的門突然打開了。
——什麼!有誰在這里嗎!?是敵人!?還是!?
出乎兩人的預料,從臥室出來的人,之前已經見過。
「看起來你們是可以交涉的那類人。」
「你、你是……!」
「少年,注意一下,這里是戰斗禁止區域。」
制止總一沖動行徑的,是之前和手冢交戰的男人。為了表示沒有敵意,他主動把雙手舉了起來。
「我理解你們被關在這里的焦急心情,但首先要冷靜。我叫高山。」
「御劍……」
「沒事的,實。如果在這里動手的話,雙方都會死的。」
看到兩人冷靜下來後,高山點了點頭。
「不好意思,我並不是想嚇唬你們。」
「……那麼,為什麼要藏起來?」
「因為想知道你們是什麼樣的人。如果不能交涉,就打算待到你們離開為止。」
如果立刻現身的話,對方或許會采取事先準備好的行動,就無法看出兩人的真面目了。因此,高山一直在等待總一和實在無人的環境下露出最自然的樣子。
「也就是說,你出來是想和我們對話?」
「正是如此。」
高山點點頭後把手放了下來。
「你相信我們?」
「就目前為止的對話來看,我認為沒問題。」
看來高山並不是完全信任總一和實,不過,雙方達成了在戰斗禁止區域中對話不會產生問題的共識。
「確實如此,在這里是不能加害對方的。」
「就是這樣。如果在這里以外的地方遇到我,你們會立刻逃走吧?」
「……也許吧。」
看到麗佳殺人後,總一他們確實無法再輕易地和別人對話了。
「那麼,你想說什麼?」
「我就單刀直入了。如果你們有JOKER的話,就請把它給我。」
「JOKER嗎?用那個做什麼?」
「小姐,那是取下我脖子上項圈的必要條件。」
——這個人的PDA是2或者6嗎?不,8也有可能?
總一瞬間回憶了一下規則。
2︰破壞JOKER的PDA。
6︰JOKER的PDA被使用過5次以上(含5次)。
8︰在自己PDA半徑5米內親手破壞5台PDA。
8號的解除條件是不需要JOKER的,但破壞時如果JOKER混在其中就麻煩了,所以要先得到JOKER。
「實,你有JOKER嗎?」
「沒有,我只有自己這1台而已。」
「抱歉,高山,我們都沒有你要的PDA。」
「這樣啊……真是遺憾。」
高山的表情有點黯淡,但立刻又恢復冷靜的神情。他從一開始就預料到總一他們不會有他想要的東西。
參加者還剩下10人,JOKER只有1個。就概率上而言沒有的可能性更高。
「我還有一個建議。」
「建議嗎?」
「嗯。明天在6層見面如何?」
「明天,為什麼?」
「保險起見,在那時很有可能會出現我們的項圈沒能取下的狀況。」
「嗯……」
「到那時,如果我們把持有的PDA和道具相互交換的話,也許就能取下項圈了。」
「原來如此……」
確實是項不錯的交易。單獨行動的高山為總一他們收集道具,反之總一他們也為高山收集道具。這樣在明天匯合的時候,取下項圈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唯一需要提防的,就只是和高山再會的危險。
「御劍……」
「沒問題的,實。在戰斗禁止區域里再會就可以了。」
「好。那麼,匯合地點在這里。」
高山*作自己的PDA顯示出6樓的地圖,把地點指給總一。
「這里就是6層的戰斗禁止區域。」
「你連這個都知道?」
「嗯。」
高山的地圖上,房間附加了文字表示。倉庫、廁所、食堂,每個房間都有著詳細的說明。他定下的房間,確實有「戰斗禁止區域」的文字標示。
「PDA追加的軟件能詳細顯示地圖,我能躲在這里也是拜地圖所賜。」
「原來如此……」
「集合時間定在‘游戲’結束前2小時如何?」
「好的,我知道了。」
「另外,把其他的戰斗禁止區域也告訴你們吧。」
「真的嗎?」
「作為交換,我希望你們告訴我你們知道的事。」
「如果是規則的話我們是完全清楚的。」
「這個我當然想知道。不過,最想問的是其他的事。」
高山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了和藹的笑容。因為一直都是嚴肅的表情,這個反差讓人難以忘卻。
「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咦——」
就這樣,三人開始了自我介紹。
「誒~還是有一點緊張啊~」
交換完情報後,已經休息充分的高山就離開了。放松下來的實悠閑地說著輕松的話語,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
「你的舉止很糟糕哦,實。」
「因為剛才真的很緊張嘛。」
「高山他似乎不是壞人呢。」
「但是,也不像好人。」
「是嗎?」
實點了點頭,整個人順勢躺在沙發上,就這樣仰視著總一。
「他雖然相信我們,但還是覺得我們是累贅。如果不是的話,就不會說出那樣的建議了。」
剩余2小時時再會,為了能取下項圈。
換個角度看,這就表示高山只會在自己危急的時候幫助總一他們。而帶著總一他們行動的話,麻煩要大于利益。
「實,真有你的。」
「……畢竟,我見過各式各樣的壞蛋。」
「那麼,能讓實看上眼的人應該沒有吧?」
「才不是那樣。」
實翻了個身,微笑著看向總一。
「有有好人啊。」
「是嗎?」
「御劍。」
「唔?」
「只是個假設,如果你是高山的話,你會怎麼做?」
實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嚴肅地盯著總一的臉。
總一感到那個表情蘊涵著奇妙的感覺,但他沒仔細考慮就回答了。
「我會提出相同的建議吧。」
「是嗎?」
「嗯。」
沉默的實愈發嚴肅了,那視線就像是要看透總一的內心。
「不過——」
「在你們和同伴匯合之前,我會跟在你們身邊。」
「……呵呵呵呵……不愧是總一啊……」
听到這里,實突然放聲歡笑,那是發自內心的笑聲。之前的嚴肅表情,也立刻煙消雲散了。
「唔?怎麼了實,有什麼奇怪的嗎?」
「不,沒那回事。呵呵呵呵。」
然後,實向總一伸出了手。雖然感到莫名其妙,他還是接過了她的手。柔軟而又堅強,這就是手的主人給自己的感覺。
「……實,你真是奇怪。」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休息結束,那縱情的歡笑始終回蕩在總一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