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的煩惱 第一章 被迫收下燙手山芋

作者 ︰ 佟芯

青霄國擁有千年歷史,土地廣闊,分為北中南三部分,京城和幾個重要的都城落在中部,是最繁華的區域,天候也是最溫和舒適的,在此定居的百姓最多,而南部臨海,以漁業為主,有著豐富的海產,北部天候偏冷,只能種植耐寒的作物,但礦業發展的不錯,總歸來說,青霄國物產豐富,是個富庶之國。

秦記是青霄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商行,旗下有飯館酒樓、布莊藥行、南北貨鋪,銀樓當鋪等,分號遍布全國,可說是根深葉茂,地位難以撼動,每年繳納的稅收足以充盈國庫,如今第四代老當家已退任,由年輕的一輩,也就是老當家的長子秦宇繼承第五代新當家。

秦宇今年二十四歲,年紀輕輕,比起第四代老當家他的能力不遑多讓,手腕圓滑又有好口才,接任當家第二年便被朝廷任命為皇商,風光的和朝廷做起生意來,有老客戶見他年輕,倚老賣老,當他好欺,反而賠了夫人又折兵,從此不敢小看他。

當然絕大部分的客戶都對他虎視眈眈,巴不得他來當自家女婿—— 秦宇不只能力好,還有著俊朗的好相貌,身材高大挺拔,舉手投足間盡是迷死人的瀟灑不羈,而且他還沒有妻室,目前可說是榮登了京城里未嫁姑娘們最想嫁的公子首榜。

「秦當家也該娶妻了,讓賢內助幫你打理一些事,可以讓你輕松不少。」

酒樓門口,洪老爺邊說邊將秦宇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露出滿意的笑,他有著肉肉的兩頰,寬肥的耳垂,看起來就像彌勒佛,笑起來更像了。

秦宇感覺自己被視為一塊肥肉看待,背脊發寒,但仍掛著和氣的笑推辭道︰「洪老爺,娶妻一事我還不急,我還想過個幾年悠哉日子。」

「秦當家,那是你還沒見過我那三個女兒,改天到我府上讓我招待你吧,我那三個女兒都長得美若天仙呢,你要是一見,定會改變主意想成親了,也許還會煩惱要娶哪一個呢,哈哈!」洪老爺自賣自夸,說得好不開心。

「改天吧。」

秦宇的嘴角保持著完美的微笑弧度,在將洪老爺送上馬車後,他才重重吁了口氣,和他的護衛張全上了自家馬車。

「當家,你還真受歡迎呢,洪老爺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金元寶,恨不得把你擄回去當女婿。听說洪老爺的三個女兒都長得跟他一樣,都很有福相呢!」

張全和他同齡,兩人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張全除了是稱職的貼身護衛,也稱得上是他的左右手,常為他處理一些生意上的雜事,因為太熟了,張全才敢這麼開他玩笑。

秦宇唇角抽了抽,「這我可無福消受。」不是他以貌取人,只是和洪老爺一樣的彌勒佛相貌,那肯定是不行的,他會忍不住想笑。

「真的不要嗎?那麼有福相,娶進門肯定能招財進寶……」

秦宇瞇起銳眸,「你再說,我就跟你爹說你很想娶妻,讓他快幫你找個媒人牽紅線。」

「我閉嘴就是了。」對娶親的事張全敬謝不敏。

張全的爹年輕時也是秦父的左右手,因為年紀大了不再在秦記干活,最大的心願就是抱孫子,說得張全頭疼,張父可說是張全的罩門。

耳根子清靜多了。秦宇閉目養神起來,馬車也一路平緩的往前行駛著,約莫兩刻,停在一座佔地寬廣的府邸前。

這府邸外圍的牆是一片樸實的灰色,看似不起眼,但其實是用最堅固最上等的石板所建造,有這等財力的,也就只有秦府。

秦宇一下馬車,門房馬上熱烈的招呼道︰「大少爺,您回來了!」

秦宇看到他詫異的問道︰「阿三,你不是還要照顧你那生病的爹?」

「托大少爺的福,小的爹病好了,今天一過午就催著小的來上工了!」

「那就好,下工前你到廚房帶只雞回去,幫你爹補補身子,這一病大概很虛弱。」秦宇囑咐的道,看阿三一臉感動欲哭,拍了拍他的肩,張全也跟阿三寒暄了下,兩人再一前一後踏進了大門里。

秦府內,一梁一柱都雕工精細,連花園涼亭、小橋流水等造景都是請名家打造,優美的如人間仙境,足以看得出秦府有多富裕。

秦宇一進這大門,陸陸續續就遇上幾個丫鬟,丫鬟們見到他都眉開眼笑的高喊大少爺好,秦宇都一一笑容滿面的和她們問好。

這時,有個年約五旬的大嬸一見到他,立即靠了過來,眼里堆滿對他的關懷,「大少爺,您回來了,忙了一整天,肯定很累吧!」

「讓王嬸為我煩惱消瘦可不好,妳要胖一點才漂亮。」秦宇微笑的道。

身子本來就偏富態的王嬸,都笑得闔不攏嘴了。「少爺嘴巴真甜。我就說嘛,我這樣剛剛好,我那老頭子就嫌我胖……」

秦宇雖然出身于富庶之家,是個天之驕子,但難得的他沒有一點公子哥的驕傲脾性,不只在生意場上處事十分圓融,對下人亦是沒有主人架子,所以府里的下人都非常喜歡親近他。

秦宇和王嬸閑話家常幾句後,便要回院落里換套衣服,再向爹娘問安,途中他遇上一老一少,一個是有一頭白發的李總管,另一個則是負責照料他起居,年僅十六歲的貼身小廝阿奇。

「大少爺,剛好您回來了,李總管說老爺在找您呢!」阿奇忙不迭的道。

李總管接口道︰「大少爺,老爺說有重要的事和您商議,請您到老爺的書房一趟。」

「有重要的事商議?」秦宇挑眉,父親讓他接手家業後便不再過問商行的事了,會說有重要的事找他商議,他還真是想不出什麼事,除非……他小心翼翼的打探,「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李總管看得出他在擔憂什麼,和張全、阿奇兩人暗暗一笑,「大少爺,您放心,絕不是要商議您的婚事,夫人今天有事出門,明天才會回來,老爺是有別的要事要說,但是要說什麼,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不是婚事,秦宇悄悄松了口氣,在外面被催婚,回到家里也被逼婚,也太淒慘了。

他接下當家這位子才第二年,每天有忙不完的事,還不想成親有家累,但娘親對于他的婚事可熱衷得很,明明他底下還有兩個弟弟,卻只催促著他這個長子快為秦家傳香火,說什麼長幼有序,他要給弟弟們一個好榜樣得先娶妻。

對親事興趣缺缺,除了是因為他自有計劃,娘親挑的姑娘他看不上也是原因之一。娘親不喜商家之女,說他們秦家就是在做生意的,不需要再娶個市儈的妻子,想為他挑個書香世家的,但娘親看上的那些大家閨秀一個比一個嬌生慣養,看到一只蟲子就變臉尖叫,真讓他受不了,他還真無法想象自己未來和這樣的女人一起生活。

所以爹不管他的婚事讓他輕松不少,只是,爹商行的事跟親事都不管,還會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

秦宇在換了衣服後,趕緊前來父親的書房一趟。

書房里,秦父正在練字,在放下肩上重擔後,他平日不是練字,就是找人下棋,或約幾個老友釣魚,總之就是過著悠閑的日子。

「爹,你找我有什麼事?」

秦宇一出聲,秦父馬上擱下筆,招呼著兒子坐下,「宇兒,你回來了,坐,我有話對你說。」

相對于秦母個性嚴謹,不容他造次,秦父性格詼諧,還會同兒子說笑,秦宇的性子承襲自父親,就連相貌也像父親,秦父現在雖然富態了點,但在年輕時也是個俊朗的公子,可有很多姑娘想嫁他,但秦父鐘情于秦母,後宅也只有妻子一人,沒有任何通房妾室,所以在潛移默化下,造就了秦宇明明是個富家子弟,卻潔身自愛的沒有納通房妾室,他也想象他爹一樣只娶自己心儀的女子為妻。

秦父待兒子一落坐,馬上說道︰「你這月底要親自領隊到北方的青江縣押貨回京吧?」

秦宇不明白父親這麼問的用意,但仍是回道︰「是的,這次我在青江縣的梧州城有樁生意要談,會順便押一批貨回來。」

「那好,你就順道幫我護送一位貴女回京城吧。」

「什麼貴女?」秦宇不解。

秦父像喝茶一樣說得輕松,「是丞相的嫡長女,他的嫡長女長年住在梧州城,為了和四皇子訂婚,得回到京城來,丞相特別拜托我將他女兒安全護送回京城。」

秦宇可是徹底愣住了,腦袋有點暈眩,思索了片刻,他立即連珠炮似的問︰「爹,您什麼時候和丞相走得那麼近了?丞相為什麼會拜托您護送他女兒回京城,這是怎麼回事?」

對于丞相丁寅這個人,秦宇個人是佩服的,丁寅可說是個忠肝義膽的大人物,當年是他冒死相助,當今皇上才能順利登基,這幾年來,丞相對皇上亦是忠心耿耿,所以相當受到皇上重用,加上在青霄國內不少有利于百姓的政策也是由丞相推動的,深得百姓的推崇。

秦宇知道,父親和朝廷官員一直都有著良好的交情,但也保持著中立不深交,以防陷入黨派惡斗,讓繁盛幾代的家業瞬間土崩瓦解,所以得知父親與丞相交情好到丞相來拜托他護送女兒回京城,才會令秦宇如此震驚。

秦父拂拂胡子,慢條斯理的回答兒子道︰「我和丞相是在年輕時認識的,這些年雖然不常見面,但都把彼此當成知己老友。這麼多年過去了,一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改變,何況身居高位之人?但他作為丞相,卻是始終如一的好官,要說這朝野里我最信任誰,那麼就是丞相一人。」不管兒子震驚的神色,秦父又說下去,「現在的政局你也知道,自從太子半年前意外墜馬過世後,三皇子、四皇子和八皇子都在競爭儲君一位。皇後所出的四皇子和太子是同胞兄弟,文武雙全不說,品德也出眾,深受百姓愛戴,丞相屬意將他的嫡長女嫁給四皇子,力推四皇子上位,丞相是皇上眼前的紅人,只要他推舉四皇子為儲君就一定能成。比起曾經強擄民女、風流成性的三皇子,以及喜怒無常、玩心重的八皇子,品德高尚,對百姓有憐憫心的四皇子確實是最好的儲君人選,所以丞相想拉四皇子上位,我想幫丞相這個忙。」

秦宇自然知道這些事,只是爹的作為仍讓他無法理解,忍不住的道︰「可是爹,蹚這渾水等于和三皇子和八皇子為敵,你平常不是常告誡我,和朝廷與皇室往來必須保持中立,不該陷入黨派之爭,他們手中的權力能輕易使秦家覆滅?」

秦父語氣陡地變嚴肅,「這是不得不為的,你也希望青霄國將來是由明君登基吧,三皇子和八皇子都不是當皇上的料,他們登基會讓百姓深陷苦海,你想,到時候民不聊生,還會有秦記的存在嗎?」

秦宇渾身一震,父親看事情果然看得比他遠、比他透澈,確實,選對君主很重要,在他看來,三皇子和八皇登基都是令人擔憂的。

秦父見他能理解,繼續說了下去,「雖然四皇子成為儲君的機會是最大的,但三皇子和八皇子並沒有死心,不斷對丞相使出懷柔政策利誘勸說,想得到丞相的支持,但丞相不受動搖,而丞相的嫡長女和四皇子成親,雙方的關系就更穩固,有心人又怎會不管?丞相的嫡長女要從北方來到京城,路途遙遠,丞相擔心途中會有變量,才會找上我幫忙。」

秦宇反應很快地道︰「丞相大人是在擔心三皇子和八皇子,會對他的嫡長女做出什麼事?可是這件事情應該已經得到皇上首肯,要是出事,他們也未必能討得了好。」

秦父點了點頭,「事實上,皇上對丞相和皇後的勢力結合是有所忌憚的,就怕兩方的結親後力量太龐大會威脅到自己,私心是不希望立四皇子為儲的。要說的話,皇上偏愛的是由妍貴妃所出的五皇子,若是在三年前五皇子沒遭圈禁,皇上肯定是想立五皇子為儲君的,如今選擇四皇子,不過是四皇子背後勢力所影響。所以倘若丞相嫡長女在途中出了岔子,讓丞相不得不和三皇子或八皇子結親,皇上沒準會是樂見其成,所以丞相才會拜托我幫忙護送他女兒回京城,希望和四皇子的婚事能順利。」

秦宇若有所思,父親口中的五皇子,那是個才華洋溢,最受到皇上寵愛的皇子,因此養成了唯我獨尊的個性,當年看上了震遠大將軍長子的未婚妻,竟設計謀殺了情敵,見未婚夫被害死,那個姑娘也跟著自盡,這事被揭發後,五皇子可說是惡名昭彰,皇上也因震遠大將軍的憤怒和百官們的諫言,不得不將五皇子圈禁在羅州。

他慶幸五皇子沒加入奪嫡之爭,然而三皇子和八皇子的人品也沒有比五皇子好一點,兩人對儲君之位都是野心勃勃,可想而知,為了不讓丞相順利扶四皇子上位,兩人肯定會不擇手段的破壞婚事。

他們會做出什麼事呢?懷柔攻策無用,就用威脅恐嚇,捉丞相之女來脅迫丞相歸順自己,讓丞相之女嫁給自己是最好的法子。

秦宇可以想象得到,這一趟遠行有多麼危險,所以他也更不明白了。

「那丞相大人找鏢局護送他的千金到京城,豈不是更安全,為何要找上爹您,秦記可不是鏢局。」

秦父緩緩說︰「丞相會找上我,是丞相對我的信賴,這一趟路很危險,他不信任那些鏢局,他只信任我,且他知道,秦記旗下商隊的護衛個個武功高強,丞相也是信任秦記有能力,才會拜托我。」

秦宇已經明白秦記非得蹚奪嫡這渾水,可他仍無法接受父親的要求,「爹,我還是認為護送丞相之女回京城這件事不宜由我們來做,敵人可是三皇子和八皇子,不是一般盜賊……」

秦父呵呵一笑,故意問︰「怎麼,難不成你怕了三皇子和八皇子?怕咱們秦記沒能力護送一個貴女到京城,會輸給其他鏢局?」

秦宇馬上自信的道︰「不,我豈會怕,秦記旗下負責押貨的商隊都是我盯著操練出來的,是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一個鏢局鏢師的!」

他可是重金禮聘江湖上武功高強的高手,教商隊里的鏢師精進武藝的,別說不會輸給一般鏢局,更不會輸給宮中大內高手,現在押貨只要高高掛著秦記的旗幟,哪個盜匪敢沒長眼的來搶貨?

「那不就得了。」

秦宇一愣,發現自己中計了,父親不愧是老謀深算,他咬牙的道︰「就算如此,可要我護送一個貴女回京城,這還是太……」太為難他了,「真的……非我要護送她不可嗎?」

「丞相親自拜托我這麼重要的事,當然由你這個兒子,秦記的當家來護送他會比較放心,而且這對你也不困難,對吧!」秦父說得理所當然。

秦宇心里咕噥的想,這哪是那麼簡單的事,對方可不是普通人,那可是丞相千金,是個嬌滴滴的貴女。

「丞相的嫡長女從小就身子羸弱,為她卜卦過的算命師說,在十八歲前她必須住在北方才能活命,一過十八歲,她的命格便會轉為福澤命格,是天生具有皇後命的,還說的真準,待她嫁給四皇子,四皇子順利被立為儲君,在日後登上皇位,她便是未來母儀天下的皇後,你可千萬不能怠慢。」秦父正色的囑咐道。

秦宇听得咬牙切齒,既然是未來的皇後,那可是嬌貴到他得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不能讓她冷了、餓了、傷了,什麼都得順著她,當是祖宗的服侍她開開心心的,這可不是件好差事,遠比凶惡的劫匪惡徒還難對侍。

可惡的是,在父親面前,他說不出一個不字,可不想被當成怕了一個女子。

青霄國現在是春暖花開的春季,在北方,天候偏寒了些,冷到春季該開的花還沒綻放,樹枝上是一片空蕩。

丁霏月披著一件外衫,坐在案桌前看著書,那清妍柔美的臉蛋神情沉靜,垂著眸專注不動的姿態,彷佛是融進了書本里,好一會兒,她淺淺勾起笑,眨動起那羽毛般的長睫,讓她一瞬間顯得清靈美麗,彷佛畫中仙子活了過來。

丫鬟水袖不識得字,是不知那書有多好看,但看到她家小姐笑了,她就覺得這是本好書,小姐笑得不知有多麼嬌妍迷人,她都快融化了。

這時候有人進來了,是丁霏月的姨母袁夫人,水袖問候了聲便悄悄退下,丁霏月抬起頭一看是姨母,微笑著從案桌前站起身,「姨母,您來了。」

袁夫人走向她,挽著她的手,拉她到榻上坐著,細看著外甥女生得益發標致的臉蛋,她露出和藹的笑容,「霏月,我今天收到妳爹的信了,說已經派人要來接妳回京城訂親了。這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妳就滿十八歲要嫁人了,姨母真是舍不得。」

當年因算命師的一句話,身為丞相的姊夫和姊姊毅然決然將只有七歲的小外甥女送來他們夫妻身邊,自己連生了三個兒子,沒有女兒,所以將她當成親閨女教養、疼愛,相處了十一年,自己怎能平靜接受分離呢?可惜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女孩子家都是要嫁人的,她再不舍也得將她送回京城……

聞言,丁霏月表情有些錯愕,爹娘寄來的前一封信只是提到她和四皇子的婚事,還沒說到婚期,她以為她還能再待上一段時間的,沒想到今天就收到信要她回京城了。

「這麼快,我也舍不得姨母……」

雖然說她常想念住在京城的爹娘,但她待在北方有十一年,已經習慣北方的生活了,要回京城反倒有些不安,更難受的是要和相處多年的姨丈、姨母分開,他們待她如親女兒,她心里充滿惆悵失落。

袁夫人模了模她標致的臉蛋,再不舍,也只能開心的送她走,「唉呀,我這是怎麼了,我們又不是從今以後都不能見面了,霏月,姨母有空會和妳姨丈到京城看妳的,順便見見姊姊、姊夫,還有逛逛京城,嫁來北方多年,我可想念極了熱鬧的京城。」

袁夫人心里知道,外甥女要嫁的人是四皇子那樣的大人物,想見一面有那麼容易嗎?但為了讓疼愛的外甥女可以放心的離開她和丈夫,回到京城嫁人,她還是安慰著她。

袁夫人握住她的手道︰「霏月,雖然妳從小就只能待在這又濕又冷的北方,不能像其他貴女一樣待在京城過生活,但妳這是先苦後甘,算命師說妳過了十八歲就是福澤深厚的命格,還真神準,妳即將嫁給四皇子,四皇子是最炙手可熱的儲君人選,不管是品德或外貌都是最好的,很多貴女可都羨慕極了妳可以嫁給四皇子,未來妳將是太子妃,更是母儀天下的皇後,這對妳,對丁家而言,可是累積了幾輩子的福分和榮耀……」

丁霏月心中沉甸甸的,不自覺地喃喃道︰「我反而羨慕姨母和姨丈這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妻感情……」說完,她像是察覺到自己失言了,馬上扯起笑,改口道︰「不,姨母說的對,能嫁給四皇子是我的福分和榮耀,我何德何能能成為太子妃,甚至是母儀天下的皇後,比起其他女人,我真的很有福分,可以光耀門楣。」

袁夫人沒漏听丁霏月說羨慕她和丈夫的感情,再听她勉強笑著說自己有福分,她忽然感到鼻酸。太子妃如何?皇後又如何?女人最想要的幸福無非不是和自己心愛的男人廝守一生,她和丈夫是青梅竹馬,兩人感情深厚,霏月是從小看到大的,也難怪她會羨慕,往後霏月還得和許多女人共事一夫,爭著丈夫的恩寵,這真的是她的福分嗎?

丁霏月看出姨母的憂心,知道姨母是听見了她喃喃自言的話,忙安慰她道︰「姨母,您別擔心我,我是丁家的嫡長女,我從小受到的寵愛和重視都比庶出的妹妹們多,所以我很清楚我這個嫡長女理所當然要背負的義務,我不會讓我爹娘失望的。我爹在信里說了,四皇子未來一定是個為民著想的明君,能嫁給這樣的男人我真的是很有福氣,我會好好努力做好四皇子稱職的妻子,不會讓家族蒙羞的。」

她不知道她和四皇子成親後,能不能和姨丈、姨母一樣成為恩愛的夫妻,但至少她相信,爹所選擇的四皇子是個好的君主,她想這樣的男人是不會虧待她的。

袁夫人听她把自己的婚姻視為義務,長長嘆了口氣。

霏月是她親自教養的,女子該讀的女誡、三從四德她都讀得滾瓜爛熟,絕不會做出任何悖禮之事,所以她相信霏月一定會盡她的義務、會切切實實的做到,可正因如此她才更加心疼她哪。

「姨母,爹派出的人還要幾日會來接我?」丁霏月問道。

袁夫人回過神道︰「我算了一下,妳爹在信上說他派出的人已經出發七、八日了,大概還要個十日才會到吧……」

丁霏月彎唇一笑,挽緊袁夫人的手,親熱的道︰「那我得把握這段日子,和姨母、姨丈好好相處了,不過,不知道姨母會不會覺得我妨礙到妳和姨丈?」

袁夫人羞惱了,「妳這孩子在胡說什麼,說得好像我和妳姨丈成天黏在一起!」

「我想吃姨母做的菜。」丁霏月難得撒嬌的道。

「好、好,不如我們今天一起下廚吧,做給妳姨丈和表哥們吃。」袁夫人拍了拍她手背,和她從榻上站起。

袁夫人教丁霏月女紅、書畫和琴藝,所有貴女該會的她都會,也教她做菜,袁夫人認為想捉住丈夫的心就得先捉住胃,學做菜很重要,丁霏月的廚藝稱不上頂尖,但要做出幾道可口的家常菜是沒問題的。

水袖和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在房外候著,見她們兩人挽著手出來,尾隨在後。

丁霏月和袁夫人說著話,一邊不經意瞥向庭院里,那還沒開花的樹枝枝頭,宛如她的心—— 她的心對于婚事沒盛開出一朵期待的花朵,光禿禿一片。

秦宇領著約三十人的商隊從京城前往北方,花了近二十天才抵達北方,北方偏冷,和中部舒適的天候截然不同,不過這一支跟著秦宇南征北討的商隊去過不少地方做生意,連苗疆大漠也都去過,沒什麼適應不良,在入了城後,秦宇不浪費一點時間,馬上把該談的生意談一談,該押的貨押一押,便前往目的地,也就是丞相之女所居的梧州城。

梧州城在北方縣城里可是最富庶的重要都城,沿路上有不少大鋪子林立,極為熱鬧非凡,若非再耽擱下去就天黑了,要不秦宇真想仔細逛逛,找找看有沒有可以帶回京城倒賣的好東西。

趕在太陽下山前,秦宇帶著張全來到袁府。

為掩人耳目,不讓旁人聯想到秦記與丞相的關系,秦宇把商隊安置在梧州城里的一家客棧,想悄悄的接走丞相之女,再和商隊會合。

要來接人,秦宇自然是先了解過袁府的情況的,袁府是丞相夫人妹妹的夫家,袁大人原本在京城當官,後來因為外放做官,便舉家搬來北方,這些年來當父母官還頗受百姓愛戴的,丞相的女兒從七歲被送來這里,也長住了十一個年頭。

秦宇是不怎麼相信算命之說的,也覺得因為算命師一句話就將年幼的女兒送來北方,實在是有些荒謬,不過轉念想想,身為父母,當然希望女兒平安長大成人,他便可以理解這份心意。

袁府大門面對大街,有太多人經過了,謹慎起見,秦宇和張全改來到後門,在張全敲了門,門房來開門後,秦宇馬上取出信物道︰「我是秦記現任當家秦宇,奉丞相大人的委托來護送丁小姐回京城。」

門房當然知道會有人來接表小姐這件事,老爺和夫人已向他萬般囑咐過,只是他沒想到,前來護送表小姐的人會那麼年輕俊逸,氣宇軒昂。

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接過信物查看,確認那是自家主子和丞相交換的信物後,馬上恭恭敬敬道︰「我家大人已恭候公子多時了,請。」

門房將他們兩人請進府里,差了人去稟報主子,袁府總管聞訊先一步趕來,親自領著秦宇入廳里和主子見面,先代主子招呼秦宇。

秦宇讓張全在外面候著,一個人進廳里,才坐下來喝完一杯茶,袁大人和袁夫人就來了,他馬上起身,抱拳躬身道︰「袁大人,袁夫人,在下秦宇。」

袁知府和自家夫人見到秦宇本人都是驚詫的,他們知道秦記現任當家是個年輕人,卻沒想到長得這麼俊逸出色,舉手投足沉穩大氣。

袁知府欣賞的看著秦宇,朝他客氣的道︰「秦當家,丞相大人在信里都說了,由你親自護送我外甥女回京城,真的是萬事拜托你了。」

秦宇客氣的道︰「袁大人,丞相大人的委托,我爹命令我務必要做好,您放心,我一定會護送丁小姐平安回京城,和四皇子順利完婚的。」

袁夫人不想只說場面話,她上前一步,朝他激動的央求道︰「秦當家,我家霏月真的拜托你了,我們不是將她當成未來的太子妃才這麼說的,是將她當成自家親閨女、心頭肉才這麼說,她萬萬不能出了一點事啊!秦當家,請你保證,告訴我們你一定會將她平安護送到京城!」

袁知府見妻子如此失態,嘆息道︰「秦當家,請勿見怪,賤內是因為太擔心外甥女才會這麼說,想必你也知道,這一路上可能會遇上的危險,會遠比你平常押貨還要危險,霏月她不知道自己會遇到的危險,要請秦當家多多擔當,保護她的安全了。」

秦宇看得出兩人對丁霏月的疼愛,他們所說的危險他也明白,于是誠懇的回道︰「袁大人,袁夫人,請你們放心,向來沒有匪徒敢搶秦記的貨,這次又是以押貨掩人耳目,秘密護送丁小姐回京,危險更會減少,就算真發生什麼意外,我的商隊個個武功頂尖,我以秦記的名聲做保證,丁小姐絕對能平安回到京城的。」

「那就有勞秦當家了。」听到這聲保證,夫妻倆都滿懷感激,袁知府朝總管吩咐,「叫小姐出來吧。」

「是,我馬上差人去傳話。」

接著,袁知府招呼秦宇坐下喝茶,閑話家常的問起秦宇所做的生意有哪些,袁夫人則適時插話,氣氛熱絡。

一刻後,丁霏月來了,她穿著一身粉藕色衣衫,樸素又不失端莊優雅,踩著碎步的踏進了廳內。

在前來的這一段路上,她心情平靜,這些天來她早已做好回京城的心理準備了,把握時光的和姨丈、姨母相處,也和姨母去逛了街,買了一些需要帶上的物品,只是她沒想到,這份鎮定很快就被打破。

一入廳內,她便看到有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同姨丈、姨母坐在椅上相談甚歡,那男人一身青袍,肩膀寬闊,看起來很高大,他側著臉,她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她听見他的笑聲,很是恣意瀟灑,還真是好听的聲音。

「霏月,妳來了,來見見秦當家。」袁夫人率先看到她,自椅上站了起身,走向她,挽著她的手走來到丈夫和秦宇面前。

袁知府見外甥女來了,站起身,朝秦宇介紹道︰「秦當家,這是我的外甥生女霏月;霏月,這位是秦當家,受妳爹的委托,要護送妳回京城。」

秦宇有禮的起身,轉身望向了她。

當秦宇站起之際,丁霏月才發現這男人比她想象中還高大挺拔,她必須仰著頭看他,她與他的目光交會一瞬,接著她看清楚了他那俊逸非凡的五官。

待在梧州城,丁霏月接觸過的年輕男人並不多,除了她三位表哥,就是府里的小廝下人,這男人無疑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看最出色的男人,姿態瀟灑自得,像是一道不受拘束的風,那和善勾起的嘴角,也讓他看起來親切又磊落爽朗,足以吸引女人們的目光。

但並不包括她。

丁霏月是最端莊、最嚴守禮教的貴女,絕不會被男人皮相迷惑而失去理智,何況她早有四皇子這個未婚夫。

她淺淺勾起一笑,沉穩得體地道︰「秦當家,這趟回京城的旅程,小女子要麻煩你照應了。」

秦宇望向丁霏月的目光是驚艷的,他听說過丞相的嫡長女是個大美人,卻沒想到會是這麼美,這媚而不妖,清麗不俗,就是形容這樣的女子吧,尤其她一雙眼還這麼的清澈靈動,帶著聰慧,這樣靈秀的美人真十足少見。

但,是美人又如何呢?

瞧她那嬌小的個頭,縴細的脖子,細柳般的腰身,看起來是那麼弱不禁風,恐怕吃不了苦,別說途中會遇到什麼危險,光是那麼長的路途,她恐怕就受不了了。

唉,太嬌弱了,要護送一個貴女回京還真麻煩!

秦宇在心里抱怨著,雖然他在袁知府、夫人面前表現出十足的誠懇要護送丁霏月,但其實他心里一直把丁霏月當成燙手山芋。

「丁泵娘是千金之身,在下一定會保護妳平安到京城,絕不會讓妳受到一點危險的。」

秦宇俊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親切笑意朝丁霏月說道,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絕不會被人發現他心中的一絲怨忿不滿,然而眉宇間那幾不可察的一蹙,不巧的被丁霏月看見了。

他在皺眉,是她看錯了嗎?丁霏月更敏感的察覺到秦宇咬字間有些微用力,似對她本人有什麼……不滿?是她的錯覺嗎?

就在丁霏月盯著秦宇看,深思著這個問題時,袁知府朝秦宇開口邀請道︰「秦當家,現在都這麼晚了,先用晚膳,好好歇息一晚,明天再出發吧,晚點我那三個兒子也會回來,我想一家人為霏月餞別。」

袁夫人也笑吟吟招呼道︰「秦當家,今晚我會親自下廚,多做一些拿手好菜,你一定要多吃點。」

「那就有勞夫人了,我真想嘗嘗夫人做的菜,我是絕對不會客氣的。」秦宇露出一排潔白的齒,笑得爽朗。

袁夫人听了開心,和丈夫相視一笑,對秦宇愈加信任。

水袖發現自家小姐覷向秦宇的眸光,在她耳邊害羞小聲的說,「小姐,妳也覺得秦當家長得真俊,是吧?」

丁霏月正色的道︰「妳在胡說什麼,我是有夫君的人。」

「奴婢說錯話了。」水袖低下頭。

丁霏月沒有多說什麼,望向秦宇,看著那一派磊落,大大方方的態度,她想,那抹對她的不滿,只是錯覺吧……她怎麼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呢?

丁霏月拋開了那奇怪的念頭,想到今晚將是她留在這個家的最後一晚,她要好好的和姨丈、姨母和表哥們餞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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