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口小娘子 第七章 拜訪袁先生

作者 ︰ 唐歡

袁懷山居住的竹林頗有幾分風雅,林中搭著竹屋,引了一汪泉水,涌入了院中的小池,池上引水的竹筒在水中搖晃,不時發出淙淨低吟,倒有些日本和風庭院的感覺。

袁懷山也算一方名士,很年輕的時候就以畫作出名,曾經考過科舉,然而落了榜之後便一直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據說娶過一個妻子,後來和離了。

鞠清子覺得,文人墨客估計不太懂得營生,袁家從前也算有些家底,這些年來大據入敷出,袁懷山便把京中的大宅子典賣,來到這京郊小院居住。

「這位袁先生見過侯爺嗎?」鞠清子想到了一個要緊的問題。

「應該是沒見過吧。」奚浚遠答道︰「本侯諒他也沒膽子來見我。」

鞠清子心中明白,並不敢惹他生氣,只跟著他進了院中,由馮七先上前去叩屋門。

「何人?」袁懷山從屋里探身出來。

「袁先生,我家主人慕名而來,想請袁先生作一幅畫。」馮七答道。

袁懷山瞧了瞧奚浚遠,又瞧了瞧鞠清子,讓開一步道︰「好,幾位請進。」

奚浚遠也不客氣,大步邁進門去,屋內擺設簡單,地方並不寬敞,他隨意找了一處坐下,鞠清子和馮七站到了他的身後。

「公子打算要一幅怎樣的畫?」袁懷山道︰「我這里沒有下人,招呼不周,若是渴了,茶就在那里,自己隨意。」

「想給我這個大丫鬟畫一幅丹青。」奚浚遠指了指鞠清子,「她到了適婚的年紀,打算畫幅彤青讓媒婆拿了去,也好替她尋個好人家。」

她幾時成了他的丫鬟了?真會編借口。

「給這位姑娘?」袁懷山一愣,看向鞠清子,鞠清子因提前得了奚浚遠的吩咐,做了丫鬟的打扮。

「怎麼,袁先生嫌這事情太小,不願意幫忙嗎?怕辱沒了自己的名望?」奚浚遠道。

袁懷山忙道︰「不不不,只是我這畫作的價錢可不低,比起市面上的畫匠,怕公子你覺得花費太過了。」

「只要能出這丫頭的神韻,便是值了。」奚浚遠道︰「她打小就伺候我,這筆錢我也不想省,能替她尋個好人嫁了,也算是盡了主僕一場的情分。」

「公子真是闊氣,心也善。」袁懷山點頭,「好,那我們閑話就少說,這就著手吧。」

袁懷山示意鞠清子坐到窗前光亮處,攤開畫紙,研了墨,便畫了起來。

馮七替奚浚遠沏好茶,奚浚遠時而低頭飲茶,時而又抬眸觀看袁懷山作畫,他眉間若有所思,彷佛在琢磨著袁懷山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袁懷山對鞠清子開口道︰「這位姑娘,你也不必拘謹,怎麼隨意怎麼坐吧,也無須一動不動的。」

「可以說話嗎?」鞠清子問。

「可以啊,」袁懷山道︰「想說什麼都行,老是端著,也畫不出你的神韻。」

鞠清子微微一笑,與奚浚遠目光相觸,他眸光微閃,她暗示,他在暗示她趁機打听。

「小女子雖是個丫鬟,也曾听聞過先生的大名。」鞠清子道。

「哦?」袁懷山的筆頓了一頓,「你一個小泵娘,也听說過我?」

鞠清子道︰「袁先生是蕭國名士,誰人不知?只是先生過得實在簡樸,獨居在此,竟也沒個人照顧。」

「一個人自由自在的多好。」袁懷山倒沒有半分傷感。

「先生沒打算娶妻嗎?」鞠清子忽然問道。

或許是她問得突兀,袁懷山警覺地看了她一眼,然而鞠清子滿臉天真的表情,又讓他以為自己多疑了。

「娶妻也沒什麼意思,」袁懷山答道︰「從前我那妻子嫌我過得清苦,早與我和離了。」

「先生真是委屈了。」鞠清子十分同情的口吻。

「不過凡塵俗事,哪里委屈呢?」袁懷山無所謂地道︰「我如今無拘無束,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別人還羨慕我這幾分瀟灑呢。」

說得倒像個世外高人,若沒有與延國夫人的婚外情,鞠清子真會崇拜他的氣節,可惜,她深諳他的老底。

「袁懷山——袁懷山——」忽然,門外傳來一個婦人的厲聲呼喝。

屋內的人都被嚇了一跳,袁懷山頓時變了臉色。

「何人在喧嘩?」馮七連忙開窗問道。

「各位抱歉,我去去就來。」袁懷山只得擱下筆出門去。

鞠清子心中對來人充滿了好奇,她知道奚浚遠也是一樣,她靠近窗邊,悄悄地朝外打量。

院中站著一個粗布衣裙的女人,仿佛五十多歲了,滿臉被歲月折磨過後的戾氣之態,也不知她與袁懷山是何關系?

「拿錢來1」那婦人不多廢話,只伸出手道。

「怎麼又要錢?」袁懷山皺眉道。

「你兒子昨兒被人打了,受傷了!你說,我該不該問你要錢?」婦人揚聲道。

「這孩子怎麼又惹事了?」袁懷山眉心蹙得更緊了。

「是你惹事了吧?」婦人頓時忿恨得像炸開了鍋,「兒子昨兒是被賭場的人打的!他們找你要錢要不到,就來找我們母子的晦氣!我們招誰惹誰了?我們早就跟你沒關系了,還每次都替你背黑鍋!袁懷山,你有沒有良心,你說這話有沒有良心?!」

鞠清子與奚浚遠在一邊听著皆有些錯愕。賭場?所以……袁懷山嗜賭嗎?而這個婦人是袁懷山從前的妻子?天啊,真看不出來,他妻子外表如此滄桑,年紀似乎比他大十來歲。

難怪他家財散盡,倒不是入不敷出的緣故,原來是因為嗜賭,他老婆會跟他和離,估計也多半是這個緣故。

「可我現在也沒錢……」袁懷山猶豫了片刻,對那婦人道︰「你稍等,我進屋一趟。」

「有多少拿多少!」婦人瞪著他,「還等著這錢救命呢!」

袁懷山無可奈何,推門而入,又不知該如何面對一屋的客人,臉上甚是難堪。

「公子……」好半晌,他才開口繼續道︰「可否先付我畫錢?外面那婦人本是我妻子,如今兒子受傷了,急需藥錢。」

「行。」奚浚遠對馮七點了點頭。

馮七立刻掏出錢袋子,將銀錠遞給袁山。

「多謝,多謝,」袁懷山驚喜道︰「我這就打發那婆娘走,馬上幫這位姑娘完成畫作!」

銀錠太大,袁懷山用小刀削成兩半,自己藏了一半,另一半交給了院中那人。

婦人果然沒再嗦,拿了錢就走人,四周霎時恢復寧靜。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袁懷山連聲道歉,「讓諸位久等了。這位姑娘,我們重新開始畫吧。」

鞠清子笑了笑,只當這事沒發生過。

奚浚遠依舊面色冷凝,淡淡品著茶,大家各自沉默,然而想的是同一件事。

回程的車上,奚浚遠亦一直沒有說話,車輪轆轆,越是安靜,越讓人心里不安。

鞠清子知道他正在生悶氣,所以不敢惹他,掀開車簾佯裝去看窗外的風景,太陽一點一點落下,遠山由清晰變成霧影,寒氣漸漸鑽入衣袖,讓她不由打了個噴嚏。

奚浚遠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的,他竟解上的披肩,輕輕一甩,扔到了她的面前。

「別著涼了。」他只道。

「多謝侯爺。」鞠清子不太好意思,但還是將披肩系上,一瞬間,的確溫暖了幾許。

「你說說,這袁懷山到底是個什麼人啊?」他終于忍不住道︰「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鞠清清子從容答︰「這就是所謂的雞男。」

「雞男?」奚浚遠蹙眉,「就是你說的,最嫁不得的那種男人?」

「棒子男呢,只會娶一個妻子,把所有的一切都投入在這個妻子上,全心全意照顧她和她的孩子。老虎男呢,會娶很多個妻子,分別幫他生孩子。而雞男,通常都不願意娶妻。」

「不願意娶妻?」奚浚遠不解,「為何?」

「雞男是最利己的,什麼都為自己著想,不娶妻,不養育孩子,不必擔負什麼責任,他這一生啊,就只為自己活著。很多雞男到了七、八十歲仍然精神矍鑠,身體比一般人都好,就因為他特別愛惜自己。」鞠清子答道。

「可世間怎麼會有女子喜歡這樣的男人?」奚浚遠問道。

「女子喜歡的男人,要麼能養活她,要麼能讓她心動。」鞠清子答道︰「雞男一般生得俏,或者很懂甜言蜜語,所以女子會喜歡。」

奚浚遠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來,她是說中了他心中所思。

「怪不得呢……」他低喃道︰「我從前常常不解,這樣的男人為何還會有女子喜歡……看來,你說的對。」

呆怔片刻,他彷佛又有些不甘心,忽然又忿忿不平地道︰「那棒子豈不是最可憐的?一生只愛著一個女人,全心全意養活她的孩子,到頭來,女人喜歡的卻是雞?」

「所以那日民女說過,我前夫納妾是再普通不過的事了。」鞠清子答道︰「多娶幾個女人,風險也沒那麼大。」

「你少扯你前夫!」奚浚遠瞪著她,「雞男最可惡,但你前夫也沒好到哪里去!」

「侯爺,」鞠清子不由得笑了,「民女就事論事而已,只要知道這世上分為三種男人,遇到哪一種其實都不奇怪,那我就可以平氣和了,不會整日陷在怨怒里。」

她的說法彷佛給了他一點安慰,這瞬間他心緒稍寧,目光中對她亦多了分佩服。

「也對,」奚浚遠道︰「山即山,樹即是樹,皆乃世間尋常物,希望山能變成樹,或者樹變成山是不可能的,一開始就該好好挑選,決定依山,還傍樹。」

鞠清子暗暗地呵了一聲,他還挺會變通,這比喻也有些恰當。

奚浚遠又道︰「假如一個女人年輕時嫁給了棒子男,可終究還是喜歡雞男,那可怎麼辦呢?」

他終窮還問了這個關鍵的問,鞠清子斟酌著該如何回答,才不至于又讓他難過。

「讓她知道雞男靠不住。」鞠清子道︰「嫁給雞男的,通常都沒有好下場,讓她清醒地知道這一點,若她還熱迷不悟,那也怪不得別人,只能由她了。」

「可我不她下場悲慘……」奚浚遠眉頭緊皺,畢竟,那是他的母親,「若像那人的妻子那般,若真傷了她的心……我不忍。」

「各人有各人的命運,」鞠清子嘆道︰「子女如此,父母也是如此。」

「你猜到了?」他猛地抬頭。

她不語,只與他四目相對,鎮定地對視他的雙眸。

「你這麼聰明,應該早就猜到了……」他又道。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不願意他再難堪,有些事情未必要捅破,你知我知,心知即可。

「侯爺,如今民女只想提醒你一句,該多多關懷令尊才是。」鞠清子道。

「我父親?」奚浚遠恍然大悟道︰「對,我父親才是最最需要關心的人……」

「母親永遠是母親,可父親不一定永遠是父親。」鞠清子又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不由有些羞怒,「難道你懷疑我不是我父親親生?」

「民女並非此意,」鞠清子道︰「想必馮七哥也對侯爺講過,當初我是怎麼勸和他跟他娘子的吧?」

「對了,」確實馮七對他提過許多關于她的事,奚浚遠點頭,「你說過,男人對于自己的孩子有一種直覺,而這無關于滴血認親。」

「這種直覺,來自干什麼?」鞠清子反問。

「緣于……他的妻子是否可靠?」他順著她的引導回答。

「假如他的妻子另了新歡,自然就不可靠了。」鞠清子繼續道︰「男人就算知道這個孩子是自己親生,也會在本能上排斥這對母子,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對那個孩子好。」

「會嗎?」他不由緊張。

鞠清子道︰「反之,如果這個孩子很關心父親,孝順父親,男人就會因為孩子可靠,而覺得母親其實沒那麼糟糕。」

所謂「親子的不確定性」,其實就一種本能的直覺,假如母親PU值過高,孩子去討好父親,則能幫母親降低,所以,她一直給為人子女們的忠告就是,當父親跟母親吵架的時候,一定要幫著父親。

君不見多少豪門的外室子女,就算他們的母親進不了家門,但孩子如果乖巧听話,卻能得到家族長輩的投資照料。

比如香港李首富之子與一個姓梁的女明星未婚生子,李首富對這個孫子卻相當的滿意,常去探望。握說,因為在飯桌上,他發現這個孫子被教得很好,飯乖乖地吃得一顆不剩。當然,也可以說,自己的孫子他當然疼愛啦,但多的是女人能幫李首富家生孩子,給一筆錢就能隨便養活,何必常去探望?

梁小姐雖然進不了李家的門,但那陣子也搏了個賢慧的名頭,後來又讓她生了一對雙胞胎。

「真的嗎?」奚浚遠半信半疑。

「侯爺與其把精神都花在那位袁先生的身上,不如多多關心令尊。」鞠清子道︰「至于延國夫人那里,民女會好好相勸,希望不負侯爺期望,能勸夫人早日回家。」

頃刻間,她從他的眼里看到了感激,那種絕望中的驚喜,讓她心中多了一分對他的憐惜。可想而知,他該到了怎樣走投無路的境地,才會求她相助,他,一個高高在上的侯爺,會向她這個低到塵土里的小女子救助?為著這份信任,她也會傾盡全力的。

「清子,」奚浚遠忽然很鄭重地喚她的名字,彷佛還是第一次用這樣柔和的口吻,「每次跟你說話,我都覺得心里忽然變得很舒坦,這些日子,我一直忐忑不安,但不知為什麼,方才忽然就平靜了。」

其實對鞠清子而言,這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她一向很懂得給別人提供情感方面的建議,但他如此稱贊,她還是有些高興。這一次雖然有些棘手,也不太知道該如何安慰他,但她會盡己所能為他想一個解決的辦法,這似乎就是對他最好的慰藉。

抬眸之間,她發現他正凝視自己,眼楮里隱隱閃著如日落長溪的光澤,似乎也是第一次,他這樣看著她。

感覺他要愛上她似的,這種在電影里才能看到的,深深的凝視。

只能說,他長得太美,星眸如水,才會給她這樣的幻覺。

雖知夢幻,但她不排斥享受片刻,難得有人視若珍寶一般看著她……

「清子,明日隨我進皇宮一趟吧。」他忽然道。

「什麼?」鞠清子一愣。

「皇後娘娘上次說想見見你。」他揉了揉額角,「瞧我這記性,居然忘了,這陣子總是把要緊的事給忘記……」

這什麼跟什麼啊?好端端的話題拐個大彎,讓鞠清子一時錯愕得有些接不上話,「皇後娘娘……什麼事啊?」她結結巴巴地問。

「不知道,」奚浚遠搖頭,「明日進宮自然會知曉。」

「是,侯爺。」她只得答道。

皇後娘娘要見她,為何?難不成上次的翡翠鐲子出了什麼問題?總不至于皇後娘娘听聞了她「情感專家」的名號,也要找她排憂解難吧?呵呵,那她可沒那麼大本事了……

因為被打了岔,方才那四目相對的美好時光間變成泡沫,她又被打回了現實的世界,彷佛從雲端墜落,方才只是陽光下的幻影。

馬車繼續前行,而這一次,換成她心緒不寧。

蕭國的皇後楚音若,出身名門,本是太師之女,蕭皇端泊容待她十分痴情,六宮獨寵她一人,令天下稱羨。

據聞,她年輕時與當時還是陵信王的端泊容在患難中相互扶持,最終助端泊容登上太子之位,所以才得此伉儷深情。

鞠清子覺得,蕭皇端泊容應該是個專一的棒子男,這楚音若很懂得投資,年輕時選對了男人,而且楚音若本人應該長得非常漂亮,伴侶介值很高,但是PU卻很低,善解人意,情商滿分,方能鞏固後位,讓一代帝王對她死心塌地。

「民女給皇後娘娘請安——」俯身跪在地上,悄悄抬眸間,鞠清子就知道自己的判斷非常正確。

楚音若果然美麗非凡,但這種美卻非咄咄逼人的艷麗,而是有溫婉大氣、和善明媚之感,果然從外貌看,PU很低。

「平身吧。」楚音若對她抬手笑道。

「謝娘娘。」鞠清子緩緩站起來,仍舊低著頭。

「浚遠,」楚音若先對外甥說道︰「高蘭進宮哭訴了好幾回,說你不肯理睬她,好歹看在本宮的面子上,別對她太狠了。」

奚浚遠道︰「為臣待她一向有禮,若她的要求無理,那就如臣不能答應了。」

楚音無奈地道︰「你們這兩個孩子啊,就喜歡鬧別扭,不過婚姻大事,本宮也不勉強你們,還是兩情相悅最重要。」

「謝娘娘。」奚浚遠的眼角立刻浮現笑意。

「你母親還沒回家嗎?」楚音若又問道︰「這個生日她是不打算過了?」

「臣無能,」奚浚遠回答,「不過離母親生日還有幾天,臣一定會想到辦法勸母親回來的。」

「畢竟是你母親,」楚音若話中有話地道︰「若父母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地方,你當兒子的該包涵才是,平日里要多替父母給對方說好話,父母若有不睦,你得從中多加周旋,才算真正盡孝啊。」

「是,臣知道。」奚浚遠連連頷首。

楚音若依舊笑道︰「好了,今日本宮也不跟你嗦,本宮是想見一見這位鞠娘子,才喚你入宮的。」

「她人就在這里,」奚浚遠給鞠清子使了個眼色,「娘娘有話,盡避問她便是。」

楚音若看著她,語氣和善地道︰「浚遠給本宮送了對翡翠鐲子,高蘭也給本宮送了一套點翠的簪子,听聞都是從你那兒買的?」

「是,民女做的是賣婆的營生。」鞠清子連忙答道。

楚音若道︰「這翡翠鐲子、點翠簪子本都是不太時興的東西,你卻有些眼光,懂得賣這些。」

鞠清子忐忑地應道︰「民女是直覺得東西好,才推薦給侯爺和郡主的,民女真的沒有訛人。」

「別張啊,」楚音若莞爾一笑,「本宮又沒在責怪你,本宮也喜歡這些東西呢。」

「真的嗎?」鞠清子輕吁一口氣,「謝娘娘海涵。」

「本宮這里也有一件稀罕物,」楚音若道︰「也是不太時興的,你來瞧瞧是什麼。」

一旁的宮婢立刻打開一只匣子遞到鞠清子面節,鞠清子凝了凝神,往匣子里一看,霎時瞪大了雙眸。

鑽石?藍鑽、粉鑽,藍的像清澈海水,粉的像晶瑩的星辰,每顆幾乎都在十克拉之上,就這般堆在匣中,簡直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怎麼,不認得嗎?」楚音若問道。

「民女……」鞠清子發現自己的舌頭有些打結,「民女還沒見過這麼多……這麼漂亮的……鑽石呢。」這位皇後娘娘從哪里搞來這些稀罕物?而且看那切割工藝甚是精湛,頗像現代的技藝。這一刻,她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身在古代,彷佛在作一個古今交織的迷夢。

「鑽石?」奚浚遠也好奇地湊上來,「對了,我好像看到哪位公主還是郡主的頭上,載過這鑽石做的簪子。」

「本宮給公主們打過一支這樣的簪子。」楚音若答道。

「這麼好看的東西,怎麼還沒時興起來呢?」奚浚遠有些迷惑。

「本宮故意不讓這個在京中流傳的。」楚音若道︰「這東西難得,要從西域尋來呢,若世間女子爭相購買,本宮哪里還能攢下這些?」

「還是娘娘有遠見。」奚浚遠不由笑了。

「不過,鞠娘子還是知道這東西,」楚音若對鞠清子道︰「果然鞠媳子見多識廣。」

「娘娘夸贊,民女不敢當。」鞠清子連忙道。

「听馮七說,你把人分為三種,棒子、老虎、雞?」楚音若忽然問道。

原來她入宮之前,皇後娘娘就把她打听清楚了?為什麼啊?她一個小小的賣婆,何勞皇後垂問?怕她賣假貨嗎?也不至于啊……鞠清子定了定心神,答道︰「那不過是民女的一點淺見,讓娘娘見笑了。」

「本宮覺得你說得頗有道理。」楚音若卻道︰「多年前,本官還是少女時,曾經看過一本書,書上寫過類似的話。」

「哦?」鞠清子不由有些好奇,「也把人分成三種?」

真有這樣的書?與她的著作內容同樣嗎?怎麼可能……這分明是古代啊!

「敢問娘娘看的書叫什麼名字?」她追問道︰「著者何人呢?」

「著者是一個才女,頗有盛名,叫鞠倩倩。」楚音若的笑容勿然變得意味深長。

鞠清子心中像被什麼擊了一下,整個人頓時都僵了。鞠倩倩……她的本名……這個時代怎麼可能有人能叫得出她的本名,還看過她寫的書?

剎那間,她什麼都明白了。皇後娘娘……這位皇後該不會也是穿越而來的吧?天啊,怪不得對方也知道鑽石、收藏鑽石,還懂得用現代的工藝切割鑽石,可見方才對方是在試探她的底細吧?難怪皇後娘娘會對她一個小小民女如此好奇,甚至召她入宮相見。

「娘娘,」鞠清子連忙道︰「民女萬萬沒想到竟能他鄉遇故人,民女、民女……」她想說些什麼,卻哽咽了,雙眸泛起淚,幾乎要喜極而泣。

「別激動,別太激動,」楚音若站起身來,走到她身旁,「本宮從前也跟你一樣,忽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孤立無助,本宮能理解你的心情。」

「民女以為這世上,只剩我一個人了。」鞠清子話中有話地答道。

楚音若安撫道︰「其實本宮還曾見過好幾個像你我這樣的人呢,改天你再進宮來,待本宮細細說與你听。」

沒想到……還有其他的穿越者也在蕭國?鞠清子此刻的心情真是沒法形容,本以為煢煢孑立,卻忽然多了伙伴,人終究是群居的動物,還是喜歡尋找同類的。

「他鄉遇故人?」一旁的奚浚遠听得迷惑,「娘娘不是一直在京中嗎,何謂他鄉?」

「這個你就不懂了。」楚音若神秘地笑道︰「這是本宮與鞠娘子的秘密,不想說給你這個孩子听。」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奚浚遠不由有些負氣。

鞠清子心里憋著笑。說來,楚音若當年如果看過她的書,那麼她與楚音若應該是同個時代的人才對,可到了蕭國,楚音若卻年長了她十多歲。

時空穿越真是奇妙,就算起點相同,也可能到達不一樣的時間點。鞠清子發現,其實這次旅行沒那麼糟糕,經過了恐懼與迷惑,終于有了些許安全感,但更多的則是新鮮和奇遇,只不過這次旅行沒有回頭路可走,她無法尋到歸途,離自己的家鄉依然遙遠,這大概是這次旅行的唯一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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