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口小娘子 第六章 關于再婚

作者 ︰ 唐歡

每逢十五,姑母都要去廟里燒香拜佛,鞠清子覺得好奇,也跟著去了,其實她很想見識一下廟會是什麼樣,听說熱鬧非凡,只是總遇不上。

名曰拜佛,人們不過是去游玩而已,眼下秋高氣爽,山林中樹木散發出宜人的清芬,正是郊游的好時節。

廟門前植著一棵巨大的榕樹,听說有上百年的樹齡了,只見樹上著無數條紅絲帶,隨風飄飄蕩蕩,煞是好看。

「姑母,」鞠清子不解地問道︰「為何善男信女皆要在此樹上系掛紅絲帶?祈福用的?」

「這是紅絲姻緣帶。」周鞠氏笑道︰「榕樹自古是愛情之樹,即將婚配的男女在紅絲姻緣帶上書寫自己的名字,懸掛于此,祈禱百年好合。」

「廟里供著月老?」鞠清子吃了一驚。

「對,此處是月老廟。」周鞠氏答道。

「姑母,你帶我到月老廟來仿什麼?」鞠清子這才發覺不太對勁,她一直以為這里只是普通的寺廟。

「姑母想著給你再找一戶人家。」周鞠氏連忙道︰「想跟你先商量商量。」

「姑母……」鞠清子不由怔住,「你……不願意再收留佷女了?」

「不不不,」周鞠氏擺手道︰「別誤會,這些日子你幫姑母做生意,姑母省了許多力氣,還賺到了那麼多錢,姑母舍不得你再嫁是真的。」

「那這又是何意?」鞠清子望著月老廟。

「姑母終歸希望你有個好歸宿,將來生個孩子,咱們老了也有依靠啊。」周鞠氏嘆道︰「總不至于就一輩子跟著姑母當寡婦吧?」

「我這個棄婦哪里能嫁得了好人家?」鞠清子淺笑道︰「孤寡就孤寡吧,只要能賺大錢,下半輩子吃喝不愁,有什麼可怕的?

「話不能這麼說,若有好人家,姑母還是希望你能嫁。」周鞠氏執著道。

「姑母難不成已經給我相中人家了?」鞠清子警惕道。

「呃……」周鞠氏不由訕笑,「實話對你說吧,姑母我本來也是不答應的,可看他誠心誠意,又于心不忍……」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鞠清子蹙眉,「對方認識我嗎,何以得誠心誠意?」

周鞠氏不說話,只退開兩步,鞠清子的目光順著她的暗示望去,只見一個男人自遠處款款走來。

見鬼……那人真是司徒功?

「姑母!」鞠清子頓時低聲道︰「是你讓他來的?」因為知道她今天要跟著出來,所以姑母才安排了這一切?

「清子,別生氣,別生氣!」居鞠氏急忙解釋,「那日他找到我,非要我幫你們勸和,我心中為你打抱不平,狠狠扇了他一耳光,他竟沒有躲避,我這才覺得他頗有誠意,所以允許他來的。」

「這是有誠意了?」鞠清子不由自主地臉色一沉。

「姑母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你方才也說了,再嫁是很難的,若他悔改了,你就原諒他這一次……終歸是原配啊。」周鞠氏道。

鞠清子就知道姑母是這麼想的,但她一個專一的棒子女,如何能忍受花心的丈夫?倒不如一個人自由自在些。

片刻,司徒功已怯生生地走到她的面前,又不敢太過靠近,彷佛在等待她的審判。

假如她不是情感專家,或許會被他這一臉可憐相迷惑,真的原諒他,然而老虎男的這套把戲,她早看透了。

「姑母,」鞠清子對周鞠氏道︰「且讓我與他單獨說幾句。」

「好、好,」周鞠氏以為她回心轉意,立刻笑道︰「我先進廟里拜一拜,替你們祈祈福。」

鞠清子不語,只待周鞠氏去了,這才抬頭看著司徒功。那日在茶樓的場面太過混亂,她沒能細細打量他的模樣。

說起來,他的確跟她現代的未婚夫相似,雖算不得英俊,但也不丑,畢竟有幾個錢,家世在那里,所以氣質還不錯,算得上天下女子都向往的那類人。

「清子,」司徒功上前道︰「那日在茶樓遇到你實是偶然,夏蓉她對你無禮,我回去已經教訓過她了,還望你見諒。」

「她對我有禮無禮,倒是無所謂,」鞠清子嚇唬他道︰「得罪了雅侯爺,可就不是小事了。」

「還望你在侯爺面前為我們多說些好話。」司徒功連忙道︰「你也知道,我一直想捐個官做,實在不原意與這些王孫貴冑有紛爭。」

哦,對了,司徒家好像是開錢莊的,在現代相當于開銀行,不過古代商人地位低下了許多,鞠清子故意傲慢道︰「下次見到侯爺再說吧。」

「清子——」司徒功一臉過好的笑意,「听說你最近常在江靖王府與雅侯府上走動?」

怎麼,該不會是看上這一點,才想跟她復合的吧?鞠清子答道︰「不過是做賣婆的營生罷了。」

「從前真沒瞧出來,原來你還有這做買賣的本事。」司徒功道︰「不像夏蓉,只知道花錢,哪里懂得賺錢呢。」

「怎麼,你還指望女人幫著你賺錢?」鞠清子睨了他一眼。

若他真想吃這口軟飯,她就要重新判斷他的屬性了,大概不是老虎男,而是雞吧?

「不不不,你別誤會,」司徒功道︰「大丈夫怎麼能辛苦自己的妻子?我只是有點吃驚,覺得你與從前判若兩人——」

「從前?從前的我是什麼模親?」她仿佛很不悅地反問,其實倒想打听打听,原主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我也說不清楚……」司徒功嘆道︰「從前的你就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脾氣也不太好。」

鞠清子頗訝異,真的嗎?從前的她是這個性子的?

「其實你也不能怪我納妾……」司徒功一臉苦澀,「成親半年,你都不讓我近身,好歹我是要顏面的,夏蓉又處處引誘,我哪里受得住?」

什麼?鞠清子中大駭——所以……她、她還是完璧之身?那就怪不得老公出軌了,原主這PU值是高到爆表了吧?都成親了,不知道她還在扭捏什麼?

「所以你就休了我,想把夏蓉扶正?」鞠清子極力掩飾自己的驚訝,鎮定道。

「不不不,我那日一時賭氣,再加上夏蓉的挑撥,真是一時胡涂才寫的休書。」司徒功連連擺手,「你前腳剛走,我就後悔了,這半年來我想去找你,又礙著面子不敢去,那日在茶樓遇見,我真的……得罪雅侯爺,也是一時嫉妒啊!」

雖然這話里有些夸張的甜言蜜語,不過也听得出幾分真實,鞠清子微微凝眸。

「清子,只要你肯回來,我一定不讓夏蓉再胡鬧了!」司徒功道︰「你看,這半年來,我都沒把她扶正,你便能知道我的心意了。」

他這番言詞也算邏輯通順,一時令她難以反駁,若真如他所說,從前原主確實有做得不太對的地方,但究竟為何她不願意讓他親近,她還沒搞清楚,也不能妄下定論。

也因此,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清子,你看,就是這棵樹。」司徒功溫溫柔柔地道︰「我們成親之前,曾在這樹上系過紅絲姻緣帶,寫下彼比的名字,要永結同心,如今不過半年而已,海誓山盟就要作廢了嗎?」

怎麼?原主和他還一起做過這麼浪漫的事?不過這棵樹似乎不太靈,祈求的姻緣卻成了孽緣,鞠清子往那輕輕瞥了一眼,並不以為意。

「清子,跟我回家吧,」司徒功繼續糾纏道︰「我一定會待你好,地待你姑母好,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屁了——」

鞠清子年增豐他這張與從前未婚夫如此相似的臉,听著這番動人的話,心中卻沒有絲毫悸動。她不喜歡他,就像刀也早就不喜歡從前的未婚夫了,這兩人加在一起,竟不如奚浚遠帶給她的歡欣愉悅。

當然,她也沒有愛上奚浚遠,正因為如此,司徒功就跟「愛」這個字更不沾邊了。

她說過,在女人眼底,男人分成兩種人,一種人會讓她們豐富感情,產生「繁殖沖動」,一種人會給她們提供生活所需。

司徒功不再屬于前者,可她真的需要他的供給嗎?

她現在自己做生意,過得自由自在,豐衣足食,哪里需要他呢?

眼前這個人,是對她毫無價值的人,其實連半句廢話,她也不願意跟他多講。

「容我考慮考慮,」鞠清子答道︰「過段日子再答復你。」

「好,」司徒功眼里霎時涌起驚喜,「有你這句話就行了,我等你,清子,我等你。」

呵,這不過是敷衍他的權宜之計罷了,她哪里願意與他復合呢?先搪塞搪塞他,也好讓姑母安安心……鞠清子發現自己其實也很狡猾的。

「我派人去打听了一下,你前夫那小妾本是煙花女子。」奚浚遠道。

鞠清子疑惑的看著他,怎麼?他今天把她叫來,卻不為了她派什麼差事,而是告訴她這八卦?這位侯爺還真算得上好心了,估計是看她可憐,想安慰一下她。

「司徒功竟為了一個煙花女子休妻,」奚浚遠嗤之以鼻道︰「他不是開錢莊的嗎?跟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小子似的,怎麼這麼沒眼力勁啊。」

「大概一時貪玩吧。」鞠清子倒無所謂地道。

「你還護著他?」奚浚遠不由蹙眉,「自古痴心女子沒好下場,你懂不懂?」

「民女不是護著他,」鞠清子笑道︰「只是這很正常啊。」

「這還正常?」奚浚遠大吃一驚,「京中出沒煙花之地的紈褲子弟雖不少,但為了一個煙花女子休妻的,我還真沒見過!」

「他不是為了那夏蓉休我的,」鞠清子道︰「說來,我從前也有不對的地方。」

「你……」奚浚遠不由慍道︰「本侯好心好意勸你,想不到你這麼痴愚!得得得,你繼賣念著你那前夫吧,痛死、苦死,本侯也不管了!」

鞠清子覺得這雅侯爺實在奇怪,她的事,她自己沒生氣,他卻打抱不平至此……好像他和她有什麼特別的關系似的,其實,不過萍水相逢而已。

不過,老實說她挺開心的,好久沒人這般關懷她了,心里暖融融的,像有溫泉流淌而過。

「侯爺,」她忍俊不禁,強力鎮定道︰「民女告訴侯爺一個秘密。」

「秘密?」他本來一片慍惱的臉色,忽然緩和下來。她肯告訴他秘密,想來是對他相當信任了。這種信任,多少會讓他有些歡喜。

「其實,從前的事情民女都不記得了。」鞠清子道。

「不記得了?」奚浚遠愕然,「怎麼會不記得了呢?」

「民女離開前夫家以後就生了重病,病愈以後,腦子就昏昏沉沉的,好多事都記不太清楚了。」鞠清子答道。

「真的嗎?」奚浚遠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坐坐坐,你快坐下。」

他親手拉過一把椅子,按著她坐下,又對著她瞧了又瞧,仿佛她是什稀罕物一般,那神情煞是好笑。

「我長這麼大還沒听過這種事。」奚浚遠回道︰「這叫什麼,失魂癥嗎?」

「大概吧,其實很尋常的,一般人也多少會有些失憶。」鞠清子道︰「比如,听過恐怖故事之後都不太會記得,那就是你的心在保護你,助你忘記恐懼。」

「這個說法倒是新鮮。」奚浚遠越听越感新奇,「你這小娘子總有些奇談怪論。」

「因為從前的事民女都不太記得了,所以與前夫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民女也不太清楚。」鞠清子答道︰「所以也不能過錯都怪罪到他的頭上。」

「你說來說去,還是在為司徒功辯解嘛!」奚浚遠臉色一沉。

「沒有煙花女子,他估計也會有別的女人。」鞠清子道︰「總之,他不會只娶一個女人。」

「怎麼就不會只娶一個女人?」奚浚遠卻道︰「本侯將來就打算只娶一個妻子,絕不納妾!」

鞠清子訝異,哦?這麼說,他是實心實意的棒子男?不過,他自己說的可不算,要看他到時候會怎樣做。想來,那司徒功與她成親之前,也立過誓只對她一個人好,然而轉眼就另覓新歡,男人有時候會高估自己的痴情。

「侯爺,你知道,為什麼有些男子一生只娶一個妻子,有些男人卻會娶很多?」鞠清子忽然問道。

「你又想說什麼老虎、棒子、雞?」奚浚遠抬眼睨著她。

「都說娶妻生子,娶妻,多半是為了生子。」鞠清子道︰「有的男人,把這輩子所有的投入都用在一個女人身上,守護他與她的孩子,這就像是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但如果這個籃子破了,雞蛋碎了呢?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有的男人會多娶幾個妻子,如此才可以保證子嗣綿延。」

「娶妻並非只為了生子吧?」奚浚遠反駁道︰「兩情相悅不是更重要嗎?」

「大多數人還是為了生子。」鞠清子道︰「所以我前夫娶煙花女子很正常,我和夏蓉不過是兩只用來裝難蛋的籃子罷了,不論是娼門出身,還是良家出身,其實在他眼里都沒有區別——若我們生不出孩子,那才有區別呢。」

老虎男就是如此,多偶傾向,沒辦法。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奚浚遠稍稍思忖道︰「不過呢,你也別太灰心,這世上肯定有人認為兩情相悅比生孩子重要。」

「若只沉迷于兩情相悅,那就是『雞』了。」鞠清子反駁道︰「那更嫁不得。」

「什麼?」奚浚遠不由得大怒,「怎麼嫁不得?本侯就覺得兩情相悅最重要!本侯也嫁不得?」

「侯爺息怒、息……」鞠清子莞爾道︰「民女是說,有些人不願意成親,不重視後代,比如那些整日花天酒地、吟風弄月之徒,這些人,他們可曾重視過後代?跟這樣的人一時玩樂倒也不錯,居家過日子卻不是良配。」

類似的話她曾對延國夫人說過,當時延國夫人的神情似乎頗為觸動,現在想來,難道延國夫人的那位相好……便是這類人?

「本侯就覺得,肯定有人會覺得兩情相悅最重要,但也不是你說的這什麼紈褲。」奚浚遠依舊忿忿不平,「有了孩子,他們也會好好養活,但還是覺得兩情相很重要——你懂嗎?你這個榆木腦袋大概不懂!」

鞠清子所推崇的「進化心理學」,其一切論點都站在基因的角度上,以此法解愛情的話,所謂愛情,不過是人類為了繁衍後代而發明的浪漫名目罷了。不過,她該怎樣跟他說呢?跟一個古代人談論這些,她一時也了無頭緒。

「侯爺——」門外忽然傳來馮七的聲音,「小的有事稟報。」

「進來吧。」奚浚遠道。

鞠清子吁出一口氣,覺得馮七真是救了她一命。

「什麼事?」奚浚遠見了馮七,仍舊沒好氣。

「侯爺叫小的去打听的事,小的已經打听清楚了。」馮七躬身道。

「說。」奚浚遠只冷冷道。

「呃……」馮七看了鞠清子一眼。

「既然侯爺與馮七哥有要事要談,民女就告退了。」鞠清子趁機道。

「等等,」奚浚遠卻不肯讓她走,「你也留下來听听,這事跟你也有關。」

「跟我有關?」鞠清子愣住。

「說吧。」奚浚遠對馮七道。

馮七猶豫片刻,終于開口道︰「小的去了京郊,那位袁先生就住在竹林里,平日以賣畫為生。」

袁先生,誰啊?這跟她……有關嗎?鞠清子更加迷惑。

「賣畫?」奚浚遠蹙了蹙墨眉,「對了,本侯忘了,他年輕時在繪畫上還頗有名氣,不過那時候他的畫可是千金難求,怎麼如今倒變了節,靠這個營生了?」

「這些年他四處雲游,大概家中積蓄也用盡了吧。」馮七答道。

「他如今這賣畫的生意如何?」奚浚遠問道。

「偶爾有些慕名而來的舊客吧。」馮七答道︰「勉強能糊口。」

「那好,咱們去拜會拜會。」奚浚遠轉身瞧著鞠清子,「你也跟著走一趟!」

「民女?」鞠清子更加不解,「這位袁先生是何人啊?素不相識的,民女……就不跟去打擾了吧?|

「上次我叫你辦的事,就是杏霖街的那件事,」奚浚遠眯眼看向她,「你該不會忘了吧?」

「哪里會呢?」鞠清子連聲道︰「民女時刻記著呢。」

奚浚遠道︰「這位袁先生與可霖街那位夫人十分熟悉,帶你去見見他,或許對那位夫人可多了解幾分。」

天啊……她終于懂了!這袁先生就是延國夫人的相好?

她遠遠見過他的,卻不知他姓啥名誰,到底是何人。

「你那套棒子、老虎、雞的理論,倒是可以在這位袁先生身上試試看。」奚浚遠道︰「本侯想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鞠清子心頭一緊,這語氣如此憤恨,想來那袁生生與國夫人的關系他早就知曉了。她覺得雅侯爺真的有點可憐,比沒娘的孩子還要可憐,遇到這種事,不僅難過,臉也丟光了。

她記得自己小時候,每次父母吵架她都會很害怕,不敢相象父母離婚是什麼境況。

而比離婚更可怕的,是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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