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穿上藍白拖 第十九章

作者 ︰ 午茶

同樣的場景,像是在譏笑他似的舊事重演。

藍海眼神空洞地呆坐在凌亂的花房中,他想起了多年前與季洋發生沖突的那一日,最後亦是如此,僅剩他一人在現場獨自舌忝拭傷痕,無人聞問、無人關心,全世界彷佛他才是最不重要的存在。

那些年的青春,既猖狂又恣意。

當年那個驕傲又自負的他,因為無法承受父親與家族的期許,任性逃離了接班人的栽培之路,毅然決然選擇了花藝,他在那段時期進入了花藝社,認識了當時已然是社長的季洋。

而顏水茉則是花藝社的社員。

三個來自不同系所的男孩與女孩,因為相同的喜好而結緣,那些年他們一起成為花痴,一起經歷青春歲月的瘋狂燦爛及美好,一起肩並肩許下友誼萬歲的誓言。

然而三人的關系卻在某段時間發生化學變化,默默變質發酵。

「小洋,我喜歡上水茉了。」藍海神采飛揚地對著季洋宣告,卻粗心大意地沒留意到季洋神情上乍現的了然與掙扎。「你覺得水茉也可能會喜歡我嗎?」

「也許你可以試試。」季洋語氣中帶著淡淡的鼓勵。

藍海記得那日陽光燦爛,蔚藍蒼穹中找不到一絲白雲的痕跡,他雀躍地帶著一束自己精心包裝的紅玫瑰花束來到了顏水茉面前,告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在顏水茉的臉上看不見任何情緒波瀾,但他並不以為意,畢竟顏水茉個性冷調,就算是大喜也常常只是勾起一抹淡笑,藍海是在很後來才會意過來,那只是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以及對季洋的心灰意冷。

「季洋知道嗎?」在他表白那時,她淡淡問上這麼一句話。

藍海記得自己被她的問話愣住。

「我是擔心,我們兩個開始交往之後,三個人之間會變得很尷尬。」她笑。

但他會錯了意,將紅玫瑰遞到她掌心,「所以你願意成為我的女朋友?」

顏水茉遲疑了半晌,最後還是輕輕點了頭。

那當下,他欣喜若狂,後來季洋曾問起他,究竟喜歡顏水茉哪一點,他說,他喜歡顏水茉的氣質高雅、喜歡她的不食人間煙火、更喜歡她渾身自帶的那份驕傲,那與他很相似。

後來藍海心碎發現,過分相似的兩個靈魂,卻也踫撞不出丁點火花。

每當他想要牽起她的手,她便以會留手汗難受的理由拒絕了,每當他想要擁抱她,總是被她輕巧避開及推拒,在交往期間內,他雖然一再遭受挫折,一顆心卻在顏水茉應允成為他的女友那瞬間,將她完整納入,並決定包容她的所有。

包括了她的任性、她的冷淡。

直到下著滂沱大雨的秋日,沒帶傘的他淋得一身狼狽,奔跑回花藝社社辦,正巧撞見了臉色沉郁的季洋。

「嘿!外面下著大雨,你要去哪?」藍海問,但季洋卻頭也不回地沖入雨中,他納悶著,以掌拍了拍發上與肩上的雨滴,步入社辦,只見顏水茉獨自坐在社辦里。

「水茉,你等很久了嗎?季洋他是怎麼了?外面下著大雨,他也不拿傘,耍浪漫嗎?」他嘀嘀咕咕,朝著顏水茉走去。

背對藍海的顏水茉雙肩抖動,藍海察覺不對勁,繞過她身前探看,驚訝地瞧見了她正哭得傷心欲絕,他彎下了身,以指為她輕拭滾燙的淚,溫柔關切,「你怎麼了啊?是什麼事讓你這麼傷心?」

顏水茉那雙水靈靈的眸眨了又眨,迷蒙視線逐漸清晰之後,映入眼簾的男孩讓她下定了決心,狠狠展臂擁抱。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的投懷送抱,驚得藍海乍喜乍憂,「怎麼了你?到底是發生什麼事讓你——」

接著她瘋狂地吻住了他的唇。

藍海卻在她的吻中嘗到了眼淚咸味,她堵住了他的唇,不讓他問上一句話,企圖由他這里汲取慰藉般地渴望,擁抱愈加緊密,在他意識陷入情障時,她趁隙附在他耳邊哽咽泣聲說︰「抱我,大海,抱我……」

他覺得自己像是塊浮木,而她在即將溺斃前望見了一線生機,抓住了機會便死死攀住不放。

藍海想要將她拉開,仔細瞧清楚她此刻的悲傷究竟為何,但她卻拚命地使出力氣將他擁抱,甚至還失去理智地敞開了衣襟,將她美麗誘人的胸線若隱若現地攤在他眼下。

她失常的行為勾不起他的興致,只是滿心意外,正當他困惑地停下所有動作時,她依然不斷在他臉上落下一點又一點的親吻,忽然他身後衣領被人揪扯住,接著,一股狠厲的力量將他往後扯。

在他還未來得及看清來人是誰,他的頰上又一陣劇烈疼痛,痛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他痛呼一聲,下一刻已狼狽地躺在堅硬又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尚在掙扎起身的他因為顏水茉的泣語聲渾身僵冷。

「季洋……」她哽咽。

季洋?他不是離開了?

藍海起身,視線落在被雨水淋得一身濕的好友,四目相對之際,他瞧見了季洋眸中涌現的強烈妒意。

「你對她做了什麼?!」向來斯文溫煦的季洋對著藍海咆哮怒吼。

藍海看向顏水茉,就見她衣衫凌亂狼狽,楚楚可憐的模樣像是被狂風暴雨摧殘過的花朵,一瞬間他領悟到了什麼,背脊發涼,冷聲笑回,「我對她做了什麼?」

顏水茉只是繼續掩面哭泣,不作任何解釋。

他全心全意交付真情的摰友佇立在面前,藍海卻覺得陌生得令他感到憎惡。「你不要忘了,她是我的女朋友。」

「就算是女朋友,也不能夠用強迫的方式對她……」季洋指著蜷縮身子哭泣的顏水茉,話卻無法繼續說下去。

「強迫?」藍海冷笑。「你哪只眼楮看見是我強迫她的?我們明明就是你情我願——」他話還未說完,季洋又是一拳揮來,藍海來不及閃避,硬生生接下了。

始終處于弱勢的藍海火氣再也按捺不下,撇嘴後便是一拳又一拳地反擊。「你喜歡水茉?!你愛水茉?!」他的問話帶刺,急著揭開迷團,直搗真相。

季洋卻是悶聲不回,彷佛恢復了理智,整個人蔫了下來。

「你敢出拳打我,卻不敢承認你愛她?為什麼?!孬種。」藍海踹腳過去,而季洋閃避的同時又揮來一拳。

在藍海鄙視的問話中,季洋惱羞成怒的低吼,「因為你喜歡她——因為你也喜歡她!」

藍海聞言,覺得荒謬地發噱。「因為我也喜歡她?你這是太體貼,還是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我身上?季洋,你不要把自己的懦弱歸咎給我。」

他恨恨瞪著臉頰掛著淚痕、一語不發的顏水茉。「你早就都知道了?還是你根本只是在利用我逼季洋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感情?」

顏水茉臉色刷白,默認了藍海的說法。

還以為她會否認,還以為她會告訴他這些日子兩人的交往也是有著真情真意,但她的反應卻令他心灰意冷。

「很好,這就是你們的友情,很好……」他不怒反笑,走往季洋身前,奮力捶了他一拳。

「季洋!」顏水茉顫巍巍沖向被打倒在地的季洋,「季洋你沒事吧?季洋?」

她心慌意亂的溫暖語調,是藍海曾經渴盼過的似水柔情。

原來自始至終,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滾!全部都滾出我的視線!」他忿忿痛踹椅子,像是要泄恨般放肆地發狂咆哮,再見顏水茉與季洋偕同走出社辦的背影後,徹底失去友情與愛情的覺悟在這一瞬間——

令他感到絕望。

被季洋帶往隔壁的白雪在察覺到藍海並未跟上後,一顆心始終懸在半空,盡避雙手的刺痛令她感到難受,她還是決定調頭回去。

「白雪,你去哪?」季洋見她又旋身欲走開,因擔憂她手上的傷,急忙出聲問。

「我去找藍海。」

「你手上的傷需要趕快處理。」季洋提醒。

「這沒關系,我先去找他,你進去處理自己的傷口吧。」

季洋頷首,神情凝重。「我覺得……剛才的情況和當年發生的那件事,很相似。」

「這也是我擔心藍海的原因,先不多說了,我回去看看他。」白雪揮了揮手,小跑步奔回隔壁花房。

她想起了季洋說起的那個曾經,關于他們的往事,在此刻排山倒海涌現在她心頭,令她覺得呼吸困難。

當年因為季洋與顏水茉的不夠坦承,造成了重重傷害藍海的結局,她其實應該要陪著藍海一起說說季洋的壞話讓他心里可以好過一些,但她又覺得,有些傷口不能再用憤怒或是唾罵再度擴深,也許有更好的方式能讓藍海的傷口愈合結痂,不再為了過去那段往事感到缺憾。

她深吸了口氣,走入滿室凌亂的花房,就見藍海獨自坐在地上,那孤傲又寂寥滿身的模樣引起她一陣心疼與不舍。

她緩緩向他走近,一步一步。

深陷在回憶中的他沒有發現她的靠近,依然無動于衷。

白雪蹲身與他平視,但他的目光里還是沒有她,她展開雙臂,摟住了他的頸項,溫暖他此刻低冷的體溫。

「二哥……對不起,我不應該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

是誰在說話?他回神,恍然發覺自己並非一個人。

「因為是你先動手的,我才會先問季洋有沒有事,我怕他會去警察局告你。」其實她是擔心季洋要真被藍海打到重傷,藍海必須負起相關責任,就算季洋不苛責他,但畢竟這里是季家,難保季家人不會有所追究。

見他沒有任何動靜,白雪不得不再說︰「二哥,我是白雪,我還在這里,沒有走開。」

從來未曾在他面前主動與他談論他們三人過往的她,知道他此刻必然沉溺在往事之中,不免想藉由這話題,喚起他的注意。

「辛苦你了,我一直知道你並沒有恨他們,你只是氣他們為什麼要瞞著你、不告訴你、不坦白對你說出一切,如果他們說了,你也許會大方成全,對不對。」

她的話語中沒有疑問,而是斬釘截鐵的肯定。

那軟軟的嗓音像是灑了檸檬糖,甜入他心底,卻也酸得令他眼眶發澀,他將臉埋在她肩頸,逕自沉澱著沸騰的情緒。

「為什麼要回來?」他悶聲問,卻似乎不需要獲得她的回答,又問︰「為什麼不跟季洋走?」頓了半秒,他的嗓音帶著壓抑,瘖啞粗糙,「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話?」

他連珠炮的話沒有半點疑問地挾帶控訴,白雪不知該先從哪題開始回答,然而他卻像是不在乎她的答案,展開雙臂摟住她的腰,那力道越發緊實熾熱,越發顯出他此刻的不堪一擊。

直到她感覺肩膀一片濡濕,她才震愕的驚覺他其實根本不需要她的答案,于是她輕聲說︰「我在這里陪你。」

藍海渾身一震,耳畔發熱,更想看清楚她此刻的神情,他抬首看向她,卻被她神情中的溫柔攝去了心魂。

沒有同情、沒有氣憤、更沒有任何敷衍,眼前的白雪便是他最熟識的模樣,純真、直接,沒有心眼,並且美好得令他想要佔為己有。

「你不生氣我打季洋?」她心里該是最在乎季洋的,不是嗎?

「我知道你是為我出氣,雖然你的方式不對,但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傷心。」

她像是一朵解語花,為他披荊斬棘並且綻放專屬于她自有的芬芳,這般動人心魄的美麗,令他深陷著迷。

「你怎麼能這麼了解我?」他迷惘。

她輕嘆,為他此刻的神情而心疼,眼前的他像是個迷途孩子,失去了前進的方向,更無法再往後退,她心里涌起滿滿的歉意,要不是因為她剛才在他面前情緒失控,他與季洋也不會產生沖突,而他也不會再因憶及往事而痛苦不堪。

她沉溺在他那雙承載著傷痛的眸,再也移不開視線。

藍海松開了擁抱在她腰間的手,緩緩跪坐起身,他直勾勾盯著她,接著順從自己的心意,輕捧著她的臉,俯首吻了她。

白雪倒抽一口氣,下意識欲退開,但捧著她的大掌像是在捧著珍貴的寶物那般小心翼翼,那讓她覺得自己像顆優美的海底珍珠,備受大海寵愛地藏匿在它遼闊深遠的胸懷。

于是白雪閉上了雙眸,感覺呼吸因他的親吻而愈來愈急促,心跳如擂鼓,體溫逐漸發燙,她感覺他唇的柔軟,汲取著他大海般的氣息。

他的吻本是一啄又一啄,輕柔得像棉絮,像沾了蜂蜜般甜膩得令她想要一嘗再嘗,誘惑得她唇瓣微啟,迎來他接下來佔有似的瘋狂。

白雪微喘,而他舍不得與她之間存在任何一絲縫隙,繾綣緊擁,直到兩人即將窒息,他才緩下了火熱追纏的深吻,但他的唇仍依依不舍地留戀徘徊在她泛香的頰與唇間。

此刻的白雪的的確確化身一朵為他盛開在荊棘里的解語花。

只為他綻放,獨特的美麗。

【之三 水】

你說︰海與雪的本質同樣是水,它透明、純淨不含雜質,海反應著晴天的藍、陰天的灰、下雪的白、入夜的黑,大海將會以寬闊的胸襟,溫柔包容著所有的色彩。

我說︰你是落在海里的白雪。我的雪。永遠屬于海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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