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包廂里的蛋糕已經被分食得差不多了，因為蛋糕是出了名的口感很好的牌子，所以很受歡迎。周佩妍的視線掃過蛋糕，突然想起很久前的事情。
她因為從小生活在單親家庭的緣故，很會照顧自己，手藝也很好，做精致糕點更是不在話下，做出來的甜點口感甚至比很多店鋪里賣的還要好吃。而自從認識林楚蘇之後，每年他過生日，周佩妍必定是要精心制作一個蛋糕當作禮物的。
做一個蛋糕就得提前好幾天買好食材，用最頂級的巧克力、面粉和口感濃郁的鮮女乃油，點綴上新鮮的水果，口感一流。那個蛋糕不僅僅是女乃油和面粉的組合，也傾注了她全部的感情。
林楚蘇十八歲生日的那天，她一早就捧著蛋糕去找他，想要當第一個和他說生日快樂的人。可惜因為她去得太早了，林楚蘇還沒有起床。當他凌亂著頭發，赤luo著上半身，煩躁地幫她開門的時候，臉上是一片不耐，「大清早的，你自己不睡覺就覺得別人也不睡覺嗎？這麼早來干嘛？」
周佩研那時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難過，而是覺得抱歉，抱歉她打擾了他的睡眠。然後她就自己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林楚蘇則是徑自回到房間繼續補眠。
直到接近十點，他才再次醒來，而周佩妍已經在客廳枯坐了一個小時了。
林楚蘇下樓時看到周佩妍坐在沙發上，才想起來是他早上起來給她開的門，「還有事？」他的視線落在茶幾上的蛋糕盒子上。
周佩妍手足無措地站起來，面色緋紅地看了林楚蘇一眼，「那個，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生日快樂。」
「嗯，我听到了，這是禮物嗎？」林楚蘇冷淡地看著周佩妍。
周佩妍點點頭，「這個蛋糕是我親手做的，用的材料都是口感最好的那種。」
「嗯，我收下了。」林楚蘇頷首，「我今天有點忙，你要是沒事就先回去吧。」
周佩妍有點失落，但還是乖巧地牽起笑容，「那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楚蘇看著周佩妍小小的背影，不知為何覺得有點刺眼，于是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開口了，「今晚我家里有個聚會，不言他們要慶祝我的生日。你要是有空，也可以來玩玩。」
周佩妍立刻轉頭看著林楚蘇，眼楮亮晶晶的，「可以嗎？」
「腳長在你的身上，隨便你。」林楚蘇聳肩，不再和周佩妍多說話，而是朝洗手間走去，打算洗漱。
周佩妍捂著自己胸口，明顯地感覺到心跳加快了不少。林楚蘇邀請她參加他的生日聚會呢，真好。
可惜周佩妍的開心撐不過一天。那天晚上，她精心打扮好自己，想要給林楚蘇眼前一亮的感覺，可惜從頭到尾，林楚蘇的視線都沒有落在她身上，他的目光從來都只追逐遲未晚一個人。
周佩妍不是不嫉妒遲未晚的，不僅僅是因為林楚蘇喜歡她。遲未晚擁有周佩妍很想要的東西，明媚的性格、溫暖的家庭、甜美的長相，以及林楚蘇的喜歡。這些都是周佩妍很渴望,卻可望卻不可及的。只是遲未晚就是有這樣的魔力，讓人連嫉妒都嫉妒不起來。
那天遲未晚也送了林楚蘇一個生日蛋糕，是米其林餐廳大廚的心血之作，林楚蘇很高興,雖然他不喜歡吃甜食，卻很給面子地吃了好幾塊蛋糕。而周佩妍送的那個蛋糕，被他遺忘在冰箱里，無人關注。
周佩妍就那樣格格不入地枯坐了大半個晚上，看著林楚蘇在遲未晚面前獻殷勤，和他的好友打打鬧鬧，那是她無法插足的圈子。
等聚會結束，已經很晚了。林楚蘇提出要送遲未晚回家，遲未晚只是搖頭，說家里有司機會來接。
最後還是李不言發現了周佩妍的存在，想起周佩妍的家似乎離這里有一段距離。畢竟周佩妍是個女孩子，這麼晚了，一個人回家總歸是有點不太安全，便提出送周佩妍回家去。
「不用了，我就在小區門口叫出租車就好。」周佩妍坐了一整個晚上，裙子已經有點皺巴巴的了，但是她的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你們都喝了不少，還是早點休息吧。」
「我送你一程吧。」遲未晚站在車子門口，笑看著周佩妍，「反正有車，也很方便的。」周佩妍還想要拒絕，林楚蘇已經率先開口道︰「那就謝謝你了未晚，麻煩你把這個麻煩的家伙送回家去。」他的語氣有點嫌棄。
周佩妍的睫毛一顫，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辯解。她有給他添麻煩嗎？明明整個晚上她什麼都沒有做啊。
遲未晚搖頭，「哪里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佩妍，我們走吧。」
周佩妍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謝謝你。」
兩人上了車，車子很快遠去。林楚蘇喝得有點多了，頭有點暈，也不再管李不言他們要怎麼辦了，反正他們都在這個小區住，方便得很。
遲未晚很貼心地將周佩妍送到家門口，看著她的房間亮了燈才讓司機離開。
周佩妍站在窗戶旁看著遲未晚的車子離去，覺得自己真的是很扭曲。遲未晚其實也沒做什麼，只是剛好她喜歡的人喜歡遲未晚而已，但是她真的無法控制不去嫉妒遲未晚。周佩妍只要一想到今晚遲未晚送出蛋糕，林楚蘇顯得很開心，就覺得好難過。
她付出了心血親手做的，終究抵不過他愛的人送的一個隨意的蛋糕。因為是不喜歡的人送的，所以禮物也是不受歡迎的。
周佩妍那時候還遠遠沒有鍛煉出那樣強大的心髒，只是覺得很難過、很想哭。
而林楚蘇休息了一會，覺得渴了，掙扎了一會，還是從床上起來，進蔚房打開冰箱拿水喝。然後就看到周佩妍送的蛋糕靜靜地擺在冰箱里。林楚蘇無動于衷地看了蛋糕許久，還是將蛋糕取了出來，輕手輕腳地將盒子打開。
細碎的巧克力灑在蛋糕上，正中央有一個Q版的小人笑得很傻，旁邊是拼成花兒的草
莓和奇異果，最下方寫了幾個字，楚蘇十八歲生日快樂。
林楚蘇捧著蛋糕走到餐桌前坐下，掏出手機打了電話給遲未晚，「喂，未晚，到家了嗎？」
「嗯，剛到家呢。」遲未晚的嗓音很輕柔。
「嗯，那就好。」林楚蘇點點頭，又沉默了一會，卻沒有掛電話。
遲未晚像是知道林楚蘇在猶豫什麼似的，輕笑了一聲，「放心吧，我有把佩妍送到家門口，看著她房間的燈亮了才離開的。」
林楚蘇愣了一下，隨即皺眉，「我沒有想要關心她的意思。」
遲未晚只是笑林楚蘇的口是心非，也沒有想要和他爭論，只是點頭，「嗯，好吧，是我多想了。」
「今天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晚安。」
「嗯，晚安。」
掛了電話，林楚蘇只覺得心頭有一塊大石好像終于落地了。他拿起一瓶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看著眼前的蛋糕，過了許久，還是伸出指尖，沾了一點女乃油放進嘴里。
口感沒有想象中那麼甜膩，想必是周佩妍知道他不喜甜食，所以特意減少了甜度。可惜晚上實在喝了太多酒，林楚蘇實在沒什麼胃口，勉強吃了一小半，把上面的水果吃完了，就再也吃不下了。算了，看在她一片心意的分上，還是不要扔垃圾桶好了。反正放在冰箱里也不會這麼快就壞掉。
周佩妍親手做的那個蛋糕，林楚蘇吃了整整三天才吃完，不過表面上他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當周佩妍試探性地問他有沒有吃蛋糕的時候，林楚蘇還下意識地道︰「吃了一口，我不太喜歡吃甜食，所以扔掉了。」
「喔。」周佩妍其實心里已經有了答案，所以再听到這個答案，也沒有太多失落。
「雖然我扔掉了，但是我也是吃過了之後才扔的。」林楚蘇解釋了這麼一句。要他承認自己吃了整整三天的蛋糕，他才說不出口。
周佩妍了然地點點頭，「嗯，沒什麼的，你不喜歡就算了，不用勉強自己。」是啊，喜歡這種事情怎麼能勉強呢？
周佩妍回過神來，有點好笑自己怎麼會想起那麼久遠的事情。本以為在林楚蘇身上嘗到的失望已經夠多，她應該要再也沒什麼感覺的。不過今天才想起來，原來她對他那些隨意的無視-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包廂里很吵，周佩妍沒坐一會就感覺自己的手機在震動。林楚蘇不知道在做什麼，一直沒有回來，不過此時大家都玩嗨了，壽星不在，也沒有什麼影響。
她握著手機走出包廂，將一片喧鬧隔絕，看著手機顯示是何遇打過來的電話。
「你在哪？感覺好吵的樣子。」何遇明顯听到周佩妍那邊的環境有點喧囂。
「今天是楚蘇的生日，我們在酒吧。」周佩妍解釋道。
「時候也不早了，你記得早點回家。」何遇倒是也沒有追問太多，「要宴請的賓客名單我已經列好了，你明天過來再核對一下？」
「不用，你決定了就好，我這邊反正也沒什麼親朋好友。」周佩妍搖頭。
「這麼隨意啊？」何遇道。
周佩妍輕笑一聲，「你不是也很隨意嗎？何大公子。」
「也是。」何遇淡笑，「希望你我一一人都能如願吧。」
「是啊，那個時候才算是真正的萬事如意，百年好合吧。」周佩妍語調輕松。
「雖然這麼說有點不道德，但是我還是想說，幸好有個人和我一樣愛而不得。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找誰陪我演這一出戲呢。」何遇嘆息，「行了，時候不早了，你自己注意一點。」
「放心吧，我會早點回家的，畢竟今天應該沒有人會要我照顧了。」
「女人狠下心來可真是絕情。」
「你我二人不分伯仲吧。」周佩妍笑著掛了電話，轉身，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卸下，就迎上林楚蘇冰冷的視線。
二人沉默地對視許久，最後還是林楚蘇突兀地冷笑一聲，扭頭率先進了包廂。周佩妍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林楚蘇那一聲冷笑到底飽含了怎樣的情緒，便不再考慮，而是跟在林楚蘇的身後走進包廂。
周佩妍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今晚林楚蘇喝酒喝得很豪放，即便沒有人來敬酒，也是一杯接著一杯。林楚蘇喝到連遲未晚都有些看不過去了，低聲勸著林楚蘇，「楚蘇，你別喝太多，你已經醉了。」
林楚蘇轉頭，溫柔地看了遲未晚一眼，視線像是不經意地掠過周佩妍，隨即又變得冰冷，「沒事，今天我高興。」
「再高興也不能這樣喝啊。不是我說，楚子你這完全是找死的喝法。」顧南風一把奪下林楚蘇手中的酒杯。
林楚蘇完全不介意，轉而直接拿著酒瓶灌。
周佩妍看著酒液順著林楚蘇揚起的脖頸下滑，終于還是看不下去，上前奪過林楚蘇手中的酒瓶，「夠了。」
「給我！」林楚蘇瞪著周佩妍。
「你想酒精中毒嗎？」周佩妍淡淡地問。
「跟你有什麼關系。」林楚蘇冷哼，道︰「橫豎你都是要結婚的人了，你還是多關心關心你未來的老公吧，沒事多和他聊聊天、談談心，少管我閑事。」
「你要結婚了？」遲未晚驚呼。
「嗯，是啊。」周佩妍對著遲未晚點點頭，轉而繼續看著林楚蘇，「既然你這麼想喝酒，那就別給別人添麻煩。」
「我給誰添麻煩了？」林楚蘇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周佩妍。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頭，他的雙目赤紅，「我沒喝醉，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
「你喝了這麼多，難道你覺得不言他們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家？那不是在給別人添麻煩是什麼？」周佩妍冷靜地道。
「我自己會叫出租車回去。」林楚蘇冷哼︰「你少管我。」
「誰稀罕管你。」周佩妍有點疲憊地嘆口氣。
她這話也不知觸動了林楚蘇哪根神經，林楚蘇直接搶過周佩妍手中的酒瓶一把摔在了地上，可因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除了酒液全部灑出來之外，瓶身並沒有破裂。只除了林楚蘇周圍的人震驚地看著林楚蘇之外，其余的人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你走啊！既然不管我，那就趕緊離開，看到你就覺得煩。」林楚蘇轉過頭不看周佩妍，嘴里低吼著，就像是-只負傷的小獸。
周佩妍定定地看了林楚蘇許久，才嘆了口氣，「你什麼時候才能夠成熟一點？」她說完，彎腰拿起包包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