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江山謀 第四十四章幸存者

作者 ︰ 醉听簫鼓

尊和曹秉鯤听書吏侃侃而談,想想這……

「那名行凶的內監呢?抓到了嗎?」。

「回陛下,事情就是棘手在此,巫道招出那名內監的名字,可是臣等過去查遍宮里的內監花名冊,查無其人,一定是用的假名字,想叫該名巫道去指認,他又說當時天色暗沉,對方戴著斗笠,沒瞧清楚相貌,只是嗓音尖利,一听就是個內監無疑。」

「既然沒有暴露,此人一定還在葦原宮,把當年承德殿的內監都給朕招來,一一細查,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可循。」

書吏此時嚅喏著說︰「陛下,您只怕還不知道,一代賢後月兌月兌英隕落後,侍奉過她的內監們如喪考妣,感念主恩,紛紛要追隨于地下,集體給皇後殉葬了……」

「好!沒什麼疑問了!」曹秉鯤擊掌表示服了。

也不知道老天是怎麼把這麼多的巧合拼湊到一些的,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當事人偏偏又瘋了。

主事最會看風轉舵,安排:既然廢太子已經瘋了,人事不知,就別關在那里面了,挪到尚刑司後面的思過堂里去,撥幾個人好生伺候,再央告御醫過來給他瞧病調養,誰要提起他不能听的三個字,就打二十大板。

「您看陛下,這麼安排如何?」他揣度聖意,萬分小心翼翼地問,一般來說,皇帝一上位,第一個要殺的應該是廢太子才對?但看著又不像。

「太子妃賀蘭霏在哪里?」

「回陛下,當時太子妃怕株連九族,嚇的自縊了。」

尊知道,當年廷和比他長三歲的教引宮女賀蘭霏,兩情相悅,不顧母親陰皇後的反對,拒絕舅舅陰山送表妹陰希兒進宮,執意把賀蘭霏扶上太子妃之位,因此得罪了國舅陰山。

曹秉鯤忍不住問︰「太子的姬妾呢?」

「回曹將軍,余下的二十幾個妃嬪……都病死了。」

連曹秉鯤都不能淡定了,都病死了?

他的聲音里沉沉的。

主事結結巴巴:……到了這種地方趕上疫病流行……

曹秉鯤:你若承認尚刑司有疫病流行,按律法別說你,你上司的烏紗都會因為監管不力不保了。

主事磕頭如搗蒜:那個……實不相瞞,當初為了驗證廢太子是真瘋假瘋,所以就當著他的面把他的妃嬪一天幾個輪……那個奸後殺了。

尊默然。

「誰下的令?」曹秉鯤問了一個蠢問題。

「臣不知,只是一群侍衛軍拿著宮里的飛龍令牌。他們凶神惡煞的把臣等都攆出去了,臣等也是從門縫里偷著瞧的。」

「子嗣呢?他有孩子麼?」這回輪到曹秉鯤想拔刀了。

「回曹將軍,四個孩子,一個是生的時候難產母子俱亡,一個五歲的一來就病死了,兩個差不多三歲的讓那些禁軍殺了……」

事情再明白不過了,就算先帝有意留太子一條命,可有的人怎麼可能給他東山再起的機會,而斬草除根之下,太子更不可能有子嗣留下來。

「著太醫院撥四個醫女照顧廢太子,你們的人只在外面伺候,無故不準進去。」尊累的說不出話,但他還是說了,主事答應著,腳下生風出門去辦。

屋子里只有三個人了。

小書吏跪下:啟稟陛下,那個……

曹秉鯤道:你要說什麼?

「陛下對前皇後月兌月兌英怎麼看?」他居然不答曹秉鯤大將軍的問話,直接質問皇帝,許是活膩了。

「死了。」

「臣是說她的為人。」

「沒見過……」

「臣見過。」

「那又怎麼樣?」

「陛下,臣因為不會溜須鑽營,小書吏一做就是二十年,每年被人排擠著除夕之夜值班。舉國歡慶狂歡之夜,寒冷地獄里只有臣一人守著空蕩蕩的司事處,可是,臣卻有一次有幸在除夕之夜喝上了月兌月兌英皇後親自倒的一杯慰問酒。她甚至打听到臣的住處,叫內監賜臣的母親三樣御膳。要知道,那是三公六部九卿才能得的榮耀。臣的母親說,那是她此生過的最幸福的一個除夕,雖然兒子還是不能陪在身邊。可打那以後,臣卻再也值不上班了……」

「你到底要說什麼?」尊不耐煩了,強壓怒火,沒舉起馬鞭子抽眼前這個倒霉男人。

那個人接著說道︰「所以就算臣再恨害死一代賢後的那個人,臣還是覺得如果臣救下一個無辜的孩子,她也不會怪臣……」

尊蹲下來,注視著跪在眼前的男人,他黑瘦潦倒猥瑣,但是淚眼清亮亮,「你……救下了廷的孩子,朕沒听錯吧!」

那人怯怯道︰其實那個五歲的孩子真的病死了,尚刑司總是流行疫病是個眾所周知的秘密,隔幾日,每個監牢房里就會拽出一兩具尸體,聚攏成一堆,拉到後面的煉尸爐里一燒了之。臣的手下,要跟著登記名字死因,就在那天一個手下請假一個又忽然肚子痛要急著如廁,臣只好親自過去登記。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居然看見一個小小的卷席里的小手動了一下。

臣就瞅個空隙,趁人不備,悄悄到煉尸爐旁將那孩子抱出來,藏到空的泔水桶里,混出尚刑司,帶回家中,謊稱是路邊撿的叫花子。

妻子母親都罵,已經死了撿回來做什麼?臣確定他還活著,請了大夫來看,好在不是瘟疫,是和死人待久了,傳上了尸毒。不過那也是會傳染的,臣把他放在家附近的荒廟,想著他活便活,死了也沒人會找上臣。沒想到過幾日去看了一回,他不但活著,還餓哭了。臣從家里給他熬好了粥帶過去,每日就那麼吊命,他倒是好了,可臣實在不敢把他帶在身邊,讓宮里頭的人知道了,臣全家都活不了。

不過陛下,您要是……如果臣把他交給您,您不會像禁軍一般殺了那個幸存的孩子對吧,臣是說……

「他在哪里?」尊迫不及待打斷他最後的話。

回到葦原宮御景宮,尊把孩子交給趙嬤嬤。

五歲的孩子怯懦的像個小貓,趙嬤嬤笑說,膽子這麼小。

「你叫什麼?」

「我叫……旭」

旭被關在尚刑司很多日子,就剩一口氣,大難不死,又被關在荒廟那麼久,他已經忘了自己是從東宮出去的,他還以為自己是在尚刑司生的,而且他還想媽媽,他不知道母親死了,他也不知道母親的那種死法。

所以他被洗的干干淨淨,換上孝服,被領進大福殿,看到滿殿里都是號哭的皇族的時候,他都呆了,連哭都不敢,和最後的一大排孩子跪在一起,絕大多數都比他大,他們沒哭,還偷偷交頭接耳,背過去的手里拿著糖果子和玩具。

沒人理他,他也不敢理別人,跪在素花的地毯上,像個隨時要上斷頭台被鍘死的小死囚,直到在一大群人里面看見尊,一躍而起,沖過去……

尊從地上撈起旭,旭伏在他肩上大哭,抹了他銀白龍袍一肩的鼻涕眼淚,御前的太監們嚇得拿帕子跟在後面使勁兒擦。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麼?」尊拿高常世遞過來的巾帕給他拭淚。

「嗚嗚嗚……」孩子哭的抬不起頭。

「想媽媽了是麼?」

听見他提起母親,旭的眼淚就越發洶涌,但因為這個溫暖的男性懷抱絲毫不輸給母親,就點點頭,伸出細細地小胳膊緊緊把尊的脖子摟住。

他沒有什麼關于父親的記憶,父親愛的是太子妃,他的母親不受寵。

可當他在荒廟第一次見尊的時候,那麼干淨那麼香的人一把抱起他來,自己的身上頭上還有虱子跳蚤那,可他一點兒不嫌髒,就憑這一點,他知道這個有著高大身軀和大手的男人他愛自己!

「把那個女人忘了!她不是你母親!」尊冷酷地說了一句。

旭瞪大了惶惑的眼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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