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泠風從噩夢中驚醒,卻意外地發現不少藤蔓刺破帷布鑽進了帳篷里來,它們仿佛一群貪婪的蛇,快速地生長著,伸展著。
小公子一眼認出,這些就是她夢中出現的魘藤。只是,她從未見過生長得這般迅速的魘藤。魘藤本就是暗黑界的生物,如今就好像又被魔化了一般。
慕容泠風拽著雲漠縮到床上,眼瞅著那些藤蔓一點一點地逼近他們,卻無能為力。慕容泠風很清楚被魘藤纏上的後果,那是她歷經兩世也不能忘記的噩夢。她緊緊戲抓著雲漠的胳膊,那種眼看著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消散卻無計可施的感受,她再也不想重來一次了!
雲漠的手腕都被她累出印記了,可是王爺並沒有喊疼,只是摟緊她的肩,試圖讓她冷靜下來,「風兒,別怕!風兒,我們都會沒事的,別怕!別慌!」
他看得出慕容泠風對魘藤這種植物十分抵觸,甚至到了恐懼的程度,他不知道她曾經經歷過什麼,但是這一次,他一定會讓她毫發無損地走出岳家寨。
「風兒,站起來。」雲漠首先站起來,托著慕容泠風的胳膊,將她從床上拽起來。
慕容泠風機械地跟隨著雲漠的動作,她的腦袋里不停地閃過雲瑤被魘藤糾纏,撕裂的畫面。慢慢地,魘藤里的人換成了雲漠,換成了燕殊,換成了柳玲瓏,甚至是她的師父、娘親、姨母、姑母。她深愛著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被魘藤吞噬掉,知道她自己也陷入其中。「不要……不要!」
慕容泠風的眼楮里一片渾濁,已經找不到往日的風采了。雲漠猜想到她大概是中了幻術,那東西他不懂,他只能先帶著小公子逃出去再想辦法。
雲漠抱著慕容泠風躲避開魘藤的圍擊,從縫隙中跳出帳篷,然而外面的情況更是糟糕。魘藤幾乎布滿了整個營地,青崖幾人倒是機靈跑了出來,可還有不少人已經被魘藤纏上,生死不知。
青崖幾人跳到雲漠身邊,他們飛身上到了帳篷頂上,暫時避開了魘藤的攻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暴躁老頭青崖首先發難,「這些是不是就是小公子說的魘藤?」青崖想起剛剛身邊的人被藤蔓纏上,尚未開口呼救便失去了意識,藤蔓刺入他們的體內,不斷地向里延伸,直到整株藤蔓全部鑽進他們的身體里。皮膚之下是綠色的條狀物在蠕動,漸漸地與之融合,將他們的皮膚也暈染上了暗綠色。除了惡心,青崖再也想不出別的詞語來形容他現在的感受了。怪不得小公子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們接魘藤,簡直是太明智了,他愈發地信服慕容小公子了。
不過,青崖回頭看了眼被雲漠摟在懷里雙眼發直的慕容泠風,小公子的狀態好像不太對勁兒呀。
燕殊也看到了,擔憂地問道,「小泠風她這是怎麼了?」
雲漠突然眯了眼楮,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托著她的後腦,低頭便親了上去。
其它三人目瞪口呆,王爺吃起豆腐來還真是不問時間、地點、情況啊。
一股血腥味在慕容泠風的口中傳開,眼前虛幻的景象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雲漠的大臉。小公子捶捶他的肩膀讓他松開,「你在干什麼?」她的嘴里面全都是血腥味,不過並沒有什麼傷口,顯然是雲漠咬傷了自己,把血喂給了她。
雲漠擦了下嘴唇上殘留的血絲,喂血這念頭只是在他的腦海里一閃而過,沒想到還真起了作用。他總覺得自己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慕容泠風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們,「我這是怎麼了?」
眾人皆無語,這不是他們的問題嗎?
「大概是因為這個吧。」雲漠蹲下,從她腳腕的踝骨處扯下一截已經枯萎了的藤蔓,藤蔓的觸角上還沾著些血液。
慕容泠風皺眉,她是什麼時候被魘藤纏上的?原來那些噩夢都是魘藤制造的假象。小公子不禁松了口氣,還好,還好。還好,你們都在。
青崖拿過那截枯萎了的藤蔓,沾上慕容泠風血液的地方更是已經萎縮了,他提出一個大膽的猜想,「小公子的血是不是能對抗魘藤?」傳說中,九殤谷的傳人皆以百草、百毒喂養長大,他們的血既是天下奇毒,又是極品良藥。如今看來,說不定還能解了岳家寨的危機。
此話一出,雲漠立刻把慕容泠風藏到了身後,目光犀利地盯著青崖,面上帶出不悅。青崖見狀,模模鼻子,再不敢多言了。
「說不定真的可以。」別人不敢說,慕容泠風卻自己提了起來。她雖說不是完全不受魘藤的影響,但魘藤對于她的血液似乎更加懼怕,這或許就是他們現在的突破口,「我們可以取一點試試……」
「不用試了,我不同意!」慕容泠風的話還沒說完,雲漠就厲聲打斷她,王爺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若是要我發現你傷害了自己,哪怕只是一個小口子,我就宰了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是種魘藤的人?還是他?青崖模著自己的脖子,是不是太細了?怎麼有種要折的感覺?
慕容泠風也沒敢再繼續說下去,其實她想說,雲漠的血或許比她的血更有作用。畢竟是他的血把她從噩夢中喚醒的。不過……慕容泠風看看雲漠嘴角未擦干淨的血痕,果然還是舍不得呀。
四個人影從遠處飛奔而至。
連霈在前面開道,柳玲瓏和千衣拽著岳湘瑜跟在後面,四人小心翼翼地躲過魘藤的攻擊,爬上了帳篷頂。連霈剛到就給他們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岳家寨已經被這藤蔓包圍了。」
說包圍也不合適。岳家寨的每條街巷幾乎都爬滿了魘藤,百姓們都被魘藤困住了,還有不少被同化的,已經變成了魘藤的俘虜開始攻擊人類了。現在的岳家寨宛如煉獄,到處都是藤妖人攻擊人類,哀鴻遍野。
「那她是怎麼回事?」青峰老頭指著五花大綁的岳湘瑜問道。
岳湘瑜被柳玲瓏和千衣兩個人押著,嘴里還塞著一團布,正在奮力地掙扎著。
千衣踢了腳她的腿窩,岳湘瑜立刻跪在了眾人面前,「岳家寨出事後,我們正巧看到她和司徒行起爭執。听他們的意思,魘藤確實是司徒行種的,但是他們並沒有打算現在就用到魘藤。現在出現這種情況,他們也搞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我們到的時候驚動了司徒行,讓他跑了,只逮住了岳湘瑜。不知道能不能從她口中得到些線索。」
其實,從一開始,慕容泠風就覺得這些魘藤的狀態有些奇怪,生長過于迅速不說,還與真正的魘藤的一些習性相悖。要知道真正成熟的魘藤是懶惰的,不會爬這麼遠,它只會待在自己的地盤,等待獵物自己送上門來。況且,人類對它來說只是養料,它們怎麼會願意和人類融合呢。看來這些魘藤是被人改造變異了。
慕容泠風抬起岳湘瑜的下巴,把布團從她的口中取出來。岳湘瑜看著她的眼楮竟然停止了掙扎。她的目光呆滯,眼前的一切都化為虛無,只剩下慕容泠風的身影,那麼清晰那麼高大,閃著聖潔的光輝。
「你們到底在做些什麼?一五一十地告訴我!」慕容泠風後悔她昨晚因為雲漠的事情而沒有過多的在意岳湘瑜,她以為岳家寨的事情還不急,晚個一兩天的出不了什麼大事。結果竟因為她這一點疏忽,遭到了滅頂之災。這是慕容泠風始料未及的,同時也是司徒行始料未及的。
從岳湘瑜的口中他們得知,這一切都是司徒行在策劃的,他不滿足與司徒家屈居連家與海悅山莊之下,他想要將岳家寨佔為己有。不,或許他的野心還不僅僅是岳家寨。
「司徒行上面還有人,他做的一切都是有人在操控的,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雲漠不滿地打斷岳湘瑜的話,「告訴我們魘藤是怎麼一回事。」
「司徒行負責種植魘藤,而我負責種植紅綰。這些都是主人交待的。」岳湘瑜機械地說道,「主人幫我們得到我們想要的,而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幫他種花。我種的紅綰花要開花的時候因為一場大雨全都被淹死了。主人大怒,但天災人禍也沒有辦法,只能勒令我們將魘藤種好。」沒想到魘藤也出事了。
燕殊躲在慕容泠風身後小聲問道,「他種花干嘛?難道也要研制藥劑?」
慕容泠風看向岳湘瑜等著她的解釋,岳湘瑜卻搖搖頭稱自己也不知道。
慕容泠風又問了幾個無足輕重的問題,岳湘瑜只有一半答得出來,就像是她說的,魘藤是司徒行負責種的,她只知紅綰花,並不十分清楚魘藤的事情。「之前,司徒行給了我幾瓶藥水讓我加在爛掉的紅綰花里,說不定能讓紅綰花再生。」
「藥水?」
「再生?」
慕容泠風和柳玲瓏同時出聲,她們彼此對視一眼,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慕容泠風指著柳玲瓏說道,「是不是在你身上了?我記得我交給你了!」
柳玲瓏模遍了全身也沒找到,「我……我……我好像昨天下水的時候,盒子掉水里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柳玲瓏身上,異口同聲地問道,「悅來河?」
慕容泠風撫額,「說你是攪屎棍還真是抬舉你了!你簡直就是衰神附體,怎麼什麼事交到你手里都能出差錯呢?」弄的她也跟著成「罪魁禍首」了。
他們此時才弄明白,這場無妄之災根本就是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搗蛋鬼搞出來的。柳玲瓏下河救人的時候不小心把生長藥水灑在悅來河里面了,慕容泠風通過暗道從悅來河游到山谷里,身上沾染的早就是混了藥水的河水,她拽著小男孩爬上岸的同時也把藥水帶到了種滿魘藤的土地上,正是這些藥水激發了魘藤的生長速度,變得如此詭異。
這確實是雙方人馬都始料未及的。司徒行一看到這種情況立時懵了,也顧不得許多,跑來質問岳湘瑜,這才暴露了自己。只是現在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
慕容泠風突然靈光一閃,「如果河水能讓魘藤瘋狂的生長,那麼我們只要研制出相反的藥劑是不是就能抑制甚至是遏制魘藤?」
燕殊覺得靠譜,可以一試。他們這滿打滿算有三個藥劑師呢,青峰雖然不是專長學醫的,但怎麼說也在青崖身邊耳濡目染了這麼多年了,多多少少也能算半了,三個半大夫還不能對付一個再生藥劑?
雲漠立刻派人去取來了一壇子河水,連霈跑到岳家寨最北邊找了個尚未被魘藤侵入的地方,那里面已經擠滿了人,還好連家本來就在那里有房產,連霈之前因為裴可兒的事情不想回家的時候就住在這里。
「魘藤再魔性也是植物,不可能跑太遠,這里暫時還是安全的。三位安心在這里研制藥劑,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
此時的岳家寨已經完全失控了。那些鑽到人體內的魘藤逐漸控制了人類的思想,是他們如行尸走肉一般。岳家寨上下人心惶惶。海悅山莊的莊主岳啟明出來主持大局也沒無濟于事。魘藤消不掉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柳玲瓏回到了海悅山莊去幫著舅舅穩定民心,岳湘瑜則被留在了他們這里,連霈和千衣試圖再從她口中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你說你們是在為主人做事,那你們的主人是誰?」千衣學慕容泠風別的學不像,但這直來直去倒是學了個徹底,凡事講究簡單粗暴,才不管什麼計謀策略之類的呢。
意料之中的,岳湘瑜還是在搖頭。他們對于主人是絕對信服的,可是誰也沒有真正見過這位主人。「主人不會親自來見我們的,他都是派使者傳話,告訴我們要做些什麼。」
「那麼,你見過這位使者嗎?」。沒有主人,能找到使者也可以,順藤模瓜,早晚會找到源頭的。
這次岳湘瑜沒有搖頭,她說出了一個大家都為之震驚的名字,「使者……叫小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