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蕭思爾身體‘痊愈’便是隨著楊廣進了一趟永安宮,一是給獨孤伽羅補上初一時未請的那道安,第二也是感謝獨孤伽羅的關心給她派了個胡大夫來。
獨孤伽羅留著蕭思爾和楊廣在永安宮用了午膳才叫他們離開,回晉王府的路上,蕭思爾被一顛一顛的攆轎晃的有些暈乎,又加上平日里總有睡午覺的習慣,所以這時候昏昏沉沉被周公勾的眼看著就失了魂兒,卻不想原本晃晃悠悠的轎子忽地停了下來。
她怔了一會兒掀簾子朝外頭看了一眼,原來她們已經出了崇德門,也到了換乘馬車的點兒,只是離著她攆轎前邊兒四五米的地方,楊廣正與一個二十四五的青年人在說些什麼。
蕭思爾遠遠瞧著那人有些個眼熟,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他是誰,而那人或是感應到了蕭思爾的目光,朝她那處規規矩矩與她行了一禮,那垂下的眉目斂著,加之有一定的距離所以蕭思爾並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他一身讀書人的打扮,身上卻少了一些讀書人的正氣,反倒是微微佝著背脊,顯得有那麼些諂媚討好的意味。待他抬眼之時,又只覺著那下垂的眼角和溜溜轉的眼眸子讓人一眼便想到了鼠輩之類,大有急功近利的小人之相。
蕭思爾在他寬闊的額頭和鼻梁之間停留了片刻忽而想起了另一個相似的面貌來,只那一張面孔上,眉目稍顯寬闊,神色沉斂又穩重,而舉手投足之間一派的浩然正氣,談吐之中儒雅又不失決斷之力。
能文能武與之歷史形象相差無多,是個有名的儒將,那人便是有名的隋將——楊素。
蕭思爾朝楊約微微頷首放下了簾子,想到,這人該是楊素的弟弟楊約了。
當初還在柱國公府上的時候,楊素與楊堅交好,因著學識與計謀過人,楊堅在與他談完事情之後,總喜歡叫楊廣幾兄弟一起來與他專一專學問上頭的事,蕭思爾那時候跟著楊廣便是與他打過幾次照面,他給她留下的印象總歸是不錯的。
只是沒想到,楊素的弟弟竟是這樣一個樣子。
少頃文曲的聲音從攆轎外傳來,「王妃,殿下須得去一趟西北大營,讓屬下護送王妃先且回府。」
「無妨」蕭思爾听得文曲語畢,稍稍一愕,楊廣去西北大營做什麼?
之後蕭思爾換乘馬車往晉王府的方向而去,出得攆轎時楊廣已然策馬離去,而楊約則是站在路旁垂著眸子靜候蕭思爾離去那般,只是當她上了馬車的時候,莫名的感覺到了身後一雙肆無忌憚的目光。
蕭思爾心頭不大舒服回頭去看,正瞧見楊約閃開的視線,而兩步外的武曲則冷著眼神瞥向楊約。
「那人是誰?」蕭思爾本意是要上得馬車離開的,但被楊約類似于冒犯一樣的那樣瞧著,她腳下的步子忽地停了下來朝一旁的文曲名字顧問道。
「回王妃,此人乃御史大夫楊素楊大人的庶弟楊約。」文曲瞥了楊約一眼,那眼神雖是平常模樣,但蕭思爾卻分明覺出了文曲那一眼里頭輕微的一絲不屑。
「楊素的庶弟?這模樣卻是有些相似,不過庶出的話也是難怪這氣度會——」猥瑣?
蕭思爾略顯吃驚的看了看文曲又回頭去看楊約,說話的語氣因著吃驚稍稍拔高了一些,似是無心的說了一通,卻在重點之處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忽地停了下來。
不過她語氣里傳達出的意思卻是明耳人皆能听得出的不可思議,雖未貶損,卻讓听者皆是明白了她接下來想要說的,比如此時站在一旁的楊約,蕭思爾話音忽停的那一瞬,他杵在路旁的身形明顯僵了一僵。
蕭思爾見自己的話達到了想要的效果,如同明白自己失言了那般匆匆上了馬車,武曲也是個明白人,蕭思爾上了馬車他便是揚了鞭子不急不緩的驅動了車子。
馬車從楊約身旁經過,蕭思爾稍稍挑開馬車的簾子往外去瞧,正瞧見楊約臉面上一陣青一陣白的盯著她們的馬車,眼神頗為陰冷怨毒。蕭思爾見他如此,嗤笑一聲也懶得再瞧他,撒開簾子靠上了柔軟的車壁。
歷史上曾記了一筆,說這個楊約在楊廣奪得儲君位置的時候,是有出了一把力氣的,所以這時候蕭思爾故意讓楊約記恨上她,也不可謂不是幫楊廣的將來添了一點堵,想到這里蕭思爾抑郁了多日的心情便是難得的亮堂了不少。
「文曲,那楊約是來給殿下傳話的嗎?」。馬車行了一段路之後,蕭思爾想著先前楊廣說是去了西北大營,她心頭有疑惑,又不便直接問,便是拐了個彎兒。
「殿下去西北大營是……早先就與宇文大將軍約好了的,這楊約不過是在宮外等御史大人,此前殿下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是以方才才同他說了兩句。」文曲倒是沒隱瞞。
「哦……」宇文大將軍?宇文述嗎?
蕭思爾腦袋里不斷搜索著關于隋朝成立伊始的一些人物,宇文這個姓是隋朝之前周朝的國姓,但因著楊堅登上皇位,且前朝皇室並未出得一個文治武功能夠上得了台面的後人,所以能在楊堅麾下拜上將軍之務的就斷然不會是前皇室的誰誰。
當然換個角度來想,若是前皇室里有這樣一個人物,這天下也是不會那麼容易就被易了姓的。所以這時候眾人口中的這個宇文大將軍,就只能是被周皇室賜了國姓的宇文述這家了。
宇文述于楊堅登上帝位有著莫大的功勞,而且就歷史上的記載而言,他是唯一一個在更換了幾任皇帝,卻依舊世代享有滔天榮華與無上權柄的人物。
對此,當初的蕭思爾對他簡直佩服了個五體投地,畢竟伴君如伴虎,且易主之臣向來不會有多好的結果,可他卻反其道而行,愣是在這不可行的道路上闖出了一番讓人高山仰止的高度。
佩服,實在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