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她。」薄涼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顧鳴軒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陰影處走了出來。他看著肖衍暗晦的輪廓,又重復了一遍,是陳述,而不是疑問。
肖衍懶懶散散的靠在牆上,低著頭,嗤嗤的笑出聲來,狹長的眼眸劃過一道譏諷,「對,可以說,我愛她。」
顧鳴軒被冷冽覆蓋的眉宇下的眼眸沒有絲毫的波瀾,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那個作為兒子,曾經他無比羨慕的弟弟,說實話,他的內心是復雜的,他在暗中細細的謀劃著布局設計他,可也是他在最危難的關頭扶了他一把。
雲煙繚繞里,肖衍微眯著眼,他臉上的表情就如他指間的香煙火星忽明忽滅,看不真切,「你不必有什麼顧慮,我不會對她做什麼,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就回美國。」回過頭,他眷戀的看著房間里的人兒,「她畢竟是你的母親,不管她做了什麼,希望你可以看在血緣的關系上,給她一條生路,我會帶她一起離開。」
「她是你的母親,不是我的。」顧鳴軒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高挺的鼻梁下,緋淡的薄唇緊緊地抿著,看起來不近人情,「就算她利用你,但是她依舊是把你當做是自己的兒子,可惜,我不是。」他從小就沒有母親,無數次,他在黑暗中醒來,最渴望的不過是她的溫暖和關心,可是結果呢?一次次的期盼換來的不過是她的冷眼相對,他已經不再去奢求不該有的東西。
「我一直都不知道,她和顧家到底有什麼仇恨,不知道為什麼,同樣是兒子,她對你不聞不問,曾經,我很慶幸,我是她最寵愛的兒子,哪怕不是唯一的,直到後來,我才發現,她是愛你的,每一年,總有一天,她會偷偷的跑出去,一天都見不到她的人,回來的時候,卻總是抱著一個神秘的盒子,眼角是濕的,那個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麼,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闖入了一件上鎖的屋子,才發現,那里面放的全是給你的東西,零零散散,每年的生日禮物從未落下過,那個時候,我才發現,其實,你才是她最疼愛的兒子。所以,我嫉妒你,甚至怨恨你。」肖衍輕扯了下嘴皮,帶著絲絲的涼薄,「這樣,你說她不是你的母親?是,她算計你,我不知道理由,但是我沒有辦法去相信一個把母子之情深深埋藏在心里數年的母親會去傷害自己的兒子,我不相信。」
顧鳴軒的雙手捏成拳狀,緩緩握緊,繼續听他說下去。
「顧鳴軒,如果,你還留有一絲的余念,別太輕率的下決定,她是我們的母親,不是我一個人的。」肖衍轉身,離開了這間屋子,外面,不知道何時開始下起了小雨,他沒有開車,走在大街上,任憑雨點打落在臉上,有些事情,說開了,似乎,不再難受了。
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他總是不自覺的去和他比較,可惜,在這兩個世界里,從來沒有誰輸誰贏,一直以來,都是他太偏執了。
顧鳴軒怔怔的留在原地,此刻,他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堅持了那麼久的執念,一夕間,倒塌了,恨了那麼多年,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輕言微微睜開眼,望了望窗外亮堂堂的天空,回頭發現,顧鳴軒的眉頭緊緊的鎖著,睡得一點也不安穩,可是,即便他閉了眼楮也牢牢地攥著她的手,像一個沒安全感的孩子——
陳舊的老式大院,帶著殘敗的歲月感,顧鳴軒站立在搖搖欲墜的柵欄前,心緒百轉,他還是來了,也許,心底還是有一絲的眷戀吧。
大步一邁,高大的身軀走進了格格不入的房子,房子很大,空空蕩蕩的,帶著死氣沉沉的寂靜,很顯然,這里空了很久,從男主人去世後,這里,就再也沒有駐足過。
房間里的擺設一點都沒有被動過的痕跡,即使布滿了灰塵和蜘蛛網,卻也不難看出,這里曾經是多麼的溫馨。顧鳴軒的胸口仿佛鍍著一口郁氣揮散不去,他攥緊拳頭加快了腳步。
走到了一個緊閉的房門前,他停了停腳步,手輕輕一推。
顯而易見的是,這是一間男孩子的臥室,里面放滿了機槍,飛機模型,還有很多一個個用精美禮盒包裝整齊的禮物,每一個小盒子上都放著一份信。
望著這些,他有些晃神,鬼使神差的,顧鳴軒顫抖著手將信封拆開,泛黃的紙張上是熟悉的字跡,字里行間縈繞的是他曾經可望而不可得的東西。
這一刻,他的心里充溢著莫名的情愫,他不知道這個是什麼。顧鳴軒的眼底是抹不去的自嘲和一絲隱隱的傷痛,為什麼是這樣,到底為什麼才能夠讓你不管不顧這樣的去傷害一個你在乎的兒子,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夏菁心,他的母親,曾經那麼的愛過他,她的兒子。
可是,他沒辦法去原諒,因為,在那個最純真的年代,作為一個母親,她狠狠的傷害了一個年幼的兒子,哪怕,這並非她的意願,可是,她終究還是這麼做了。顧鳴軒靜靜的看著這些陳列在時光里的回憶,心,變得很平靜。
他不知道此刻對于自己來說,夏菁心,是親人還是仇人,亦或者是生命的過客,但是,真真切切的是,她是他的母親,不管她做過什麼。
顧鳴軒不知道當一切都塵埃落定的那一刻,他該怎麼去面對,但是,走出房門的那一刻,听到清脆的關門聲,顧鳴軒清楚的知道,有什麼東西變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