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媽在外頭逛了一上午,還沒來得及坐下來看報紙,連忙湊過去看報紙,果真在雲留日報上看到了夏遙的報道,一臉驚喜,「這是好事啊!你們想想我們新園社區幾時有過這麼長臉的時候?你們這些人吶,平時參加社區活動就不積極,現在就別來說風涼話了。夏遙怎麼了?這個家是不是靠她撐起來的?是,她是沒有爹,她媽也有病,可這是她一個小孩子的錯嗎?難得這個孩子這麼懂事,不僅能自己照顧自己,還把方蓮也照顧得好好的,這麼懂事的孩子,你們見過幾個?你們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哪個比得上人家小姑娘?這報紙里有寫錯嗎?別一個個在這兒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江大媽做社區工作幾十年了,在這一帶很有威信,她這麼一說,在場的人都有些訕訕的。
「這孩子是個好孩子,就是命苦。」還是傳達室大爺打破了沉默,說了句公道話。
「還是趙大爺明事理,要我說啊,人家孤兒寡母的已經夠不容易了,咱們可不能落井下石,再去欺負人家。夏遙這個孩子是個知道感恩的,但凡你們伸手幫她一些小忙,她會不領你的情?我也沒幫上這孩子什麼大忙,她就和記者說感謝社區的幫助,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江大媽有些得意地把報紙上的話指給他們看,雖然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但已經讓江大媽高興得不行了,新園社區已經多少年沒上報紙了。
「你們要是平時對她稍好一些,說不定這報紙就寫著感謝你趙大爺,李大媽了。」
「我們平時也沒對她們母女倆怎麼了啊。」李大媽嘟囔了一句。
「你們也別以為我不知道,夏方蓮犯病的時候,你們罵過沒?你們家里那些小兔崽子有沒有瞅準機會打夏遙?人家夏方蓮那病已經夠可憐了,那些兔崽子還故意拍她們家門嚇唬她,你們管過沒有?」
「那些小兔崽子就是皮,成天惹是生非的,我們想管也管不過來啊,再說了,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正常得很,怎麼夏遙就金貴得動不得一根手指頭?」李大媽酸酸地說。
「你們家孩子被人打了,你們不找上門去啊?人家夏遙呢,家里連個能做主的大人都沒有,你們不就是明擺著欺負人家嗎?」。江大媽快人快語,能辯得過她的人可沒幾個,「別說是欺負夏遙了,最過分的是這些無法無天的孩子還到她家門口大吵大嚷地去嚇唬夏方蓮。那個夏方蓮是個什麼情況,你們不知道,要是嚇出個好歹來,你們擔得起?你們都別以為沒人為她們撐腰,報社會為她們撐腰,我們社區也會為她們撐腰,我勸你們吶,趕緊約束家里那幫兔崽子吧。」
看看報紙上通篇的溢美之詞,再加上江大媽的連唬帶嚇,這些大爺大媽一時間也沒了聲響,好像這幾年自己做得也過分了,這一對母女也沒做什麼壞事兒,說起來還真有些可憐。
江大媽滿意地看到他們心虛地低下頭,轉身就來到夏遙家。
夏遙坐在一邊,听江大媽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這才恍然大悟,沒想到雲留日報的效率這麼高,昨天剛來采訪,今天就把這事兒登出來了。
「喏,大媽還把報紙帶過來了。」這份報紙當然是趙大爺的,江大媽順手就把它拿來了,「看得懂嗎?要不要大媽念給你听?」
「謝謝大媽,我看得懂。」夏遙看著長篇累牘的溢美之辭她都覺得很好笑,什麼自強不息,不向命運屈服,堅強女孩,感恩孝順,……簡直就是把她塑造成一個高大全、偉光正的形象,好像在看另外一個人的故事,她還真沒這麼高尚。
這篇新聞稿的內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記得昨天他們是義憤填膺地來采訪,她還以為這篇報道會以負面的形式出現,沒想到這麼一改頭換面,她倒變成了「勵志妹」,這篇以宣揚正能量為主的報道,除了突出她的堅強樂觀,還提到了她對基層組織的感激,她不得不佩服這篇報道的記者。
她暗暗地記下名字「肖雲天」,這是一個聰明的記者,應該就是昨天領頭的那個年輕眼鏡男。
「哎,你可比我兒子當年強多了,他小學那會兒看報紙還得查字典呢……」江大媽大大咧咧地說,「你現在可是咱們社區的名人了,這可是不得了的事吶,你今天不去上課,是不是專程在等著記者來采訪啊?」江大媽是個大嗓門,每次來夏家的時候為了不嚇到夏方蓮都刻意壓低了嗓門,今天一時激動忍不住恢復了本來的音量。
夏遙滿臉黑線,「哪有那麼多記者要采訪我啊,我這是被學校開除了,沒地方上課啊呢。」
「什麼?學校開除你?他們憑什麼開除你?!」江大媽瞪大雙眼嚷了起來。
「我得罪了校長的佷女,校長就往我身上栽贓,說我盜竊傷人,硬是把我開除了。」夏遙一臉憂郁,「大媽,您評評理,我夏遙家里雖然窮,可日子還過得下去,我長這麼大從來就是規規矩矩的,從沒有人說我小偷小模的,這盆髒水往我身上潑,我能情願嗎?這個學不上就不上吧。」
看著夏遙紅了眼眶,江大媽也一臉激憤,夏家的人清高難相處,得罪了不少人,這話是不錯,但要說他們手腳不干淨,這可就太冤枉人了,就夏家那清高的德行能做出偷竊的事情來嗎?
別說是她了,整個大院里的人都知道,夏遙這孩子過去就是邋遢,喜歡在垃圾堆里翻檢東西,可從來沒有惦記過別人的東西,她這孩子要真是品行不端,她會這麼眼巴巴地來幫她嗎?
「這是什麼校長!簡直是欺人太甚,」江大媽怒了,「把你開除了,你去哪里上課?他們不知道要九年義務教育嗎?」。
她一個文化水平不高的社區大媽都知道的事情,那個校長竟然沒搞清楚,都不知道他是怎麼當上這個校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