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夙孽 第七章 轉機

作者 ︰ 籽日

無憂心下一動,若不是合周,自己顯然是撐不到哥兒轉好這一刻,本來也覺得,為娘親的心,能夠狠到如何的地步,這麼長的時間已經是個臨界時刻,不想中途跳出了合周,更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可是再向他投過目光時,合周又覺得,自己對他生出了明亮的疑心來。

那樣的目色溫暖,仍消不退自己從指尖升到心間的犀利寒意。

從何種角度來說,合周相助自己這件事,都讓人覺得荒唐以極。

難道,他們想得到的是更大的好處。偷偷向大太太目去,沒有半分的失落之色,反倒同著老太太一起笑靨欣欣。

心上似乎已經生起飛沙,將一切蒙蔽,然後是沓迭雜亂的黑手,這一生再不能簡約清澈。連從前偷偷想到的良人,現在,也只能是自己想要借其助力、向上攀爬的一架人梯而已。

大姑娘抱起哥兒,貼住自己的臉,一時沒忍住哭了起來。

太醫扁了扁嘴向老太太告辭而出。

無憂記著是這次之後,自己的祖母一直就說張太醫是個跳大神的,同當年老太太年紀還輕時見過的跳大神的一樣一樣的。所以,七姑娘再不記得,自己有再見過這位太醫出現在候府之中。

五姑娘撇了撇嘴,「七妹妹莫怨五姐姐說話直腸,只因哥兒年紀太小,諸事上不得不謹慎,我們做大人的不比嬰孩,難免要苛責一些自己。」

五姑娘讀書甚多,說起話來,從來都是要透出自己的道理來,七姑娘當然不能在老太太和大太太面前強接,不僅不能用強,還要婉轉認同,當即點頭,「姐姐即是用心良純,自不必負累心債,妹妹也並不會存續異念。一切不過是人心。」語調輕綿,目意流盼,可是那中間的意思,五姑娘自有說不出的體會。

米嬤嬤指尖隱有些抽搐,這樣的事情,自己辦得不利,大太太自然不會滿意。

近日內、若再想故伎重演也會被老太太看出紕漏來,當時臉上已經有些不自然。目光更是向那位合周哥兒瞧了瞧。似乎是看不懂,這位本應該與大姑娘相近的合周哥兒的做法。

倒是大太太那壁廂,已經流利對起了老太太的問語,說到姑娘們的衣料上去了。

又隔了一盞茶的功夫,老太太讓人引著大姑娘送哥兒回去,又囑她放寬心腸,莫听些有的沒的,教養小孩子也是,雖不能衣食窘迫,倒是懷些饑寒,少生高熱瑣碎之癥。皇家里遵的多是這個風格的,平常人家不知的。哥兒生在候門之家,福祿之事還在長遠打算,可莫在兒時便濃蓄了愛意,擾得他鎖碎不斷。

大姑娘一一點頭應下,眾姑娘們起身為禮相送。

大姑娘抱著胖乎乎肉嘟嘟的哥兒給老太太行禮,小粉團睜著烏溜溜的大眼楮,一看向老太太那邊,便咯咯地笑了起來。

老太太稍微一逗他,小粉團肉肉的小拳頭又揮起來,撲騰幾下,歡實得不得了。

這下,老太太是真的放心了,大姑娘也心滿意足地笑。才抱著哥兒退了下去。

姑娘們平常都是熱鬧慣了的,剛剛給那一出嚇得不輕。

這會兒上,已經又開始笑鬧。

四姑娘是出了名的膽小,大喝了一頓茶,才褪了褪臉上的白,有些怯怯地望向七姑娘。

倒是無憂顯得坦然無比。由著各色目光打量。

現下廳中目光的集中處,其實也非是無憂這一廂里,姑娘們與各房婆婆、嬤嬤們,一統兒地看向的那位叫合周的公子哥兒。

都說是長嫂如母,合周能同嫂嫂一同來京,自然是與大姑娘極是親近的,但是,恐怕幾位知書達理的姑娘也看出了,剛剛這位哥兒真的是幫了無憂一把。

合周就像完全沒有看出,這堂上人目色里的猜量一般,就只是規規矩矩對著老祖宗坐定,教養極好地听了老太太的話,留在堂上嫻靜吃茶。

渡地了這一遭難關,無憂卻忽覺得心上那痛楚叢生,就像是那些深壓在心底的痛,反倒在這一刻得到生長力量,瘋狂長起。

不久之前,那些都還不敢想起,甚至就是在睡夢之中,也是禁著自己。每每攬鏡自照,都會覺得這張姣好面容之下,深深隱藏的那顆心早已垂垂老矣。

那是怎樣的一日,新帝頒下詔書來,整個候府的動作是最快的,要將母親送往庵堂。

那一切,爹爹早就已經算計好了的,並不是臨時起意。無憂緊緊抓住娘親的手,不肯放開,娘親也在用力氣可卻是想將她放開,又想將她推得遠遠的,不要帶她一同受苦。

無憂狠狠地撲打著那些上來要拉走母親的人。她抬起淚眼,看向文安候,那樣愛著娘親的爹爹只是漠然,抬手讓人將她拉開。

模糊的視線里,是娘親含淚的回望。

她們的指尖一點點被拉開距離,終而觸不到母親的指溫。

無憂被好幾個嬤嬤用身體擁開了距離,紛亂入耳的聲音,都在叫著七姑娘小心,她不想听、不想听。

那天晚上,她不肯吃飯,爹爹溫溫地講給她听,唯有用外祖父一家的命去換她們母女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她拉住爹爹袖子的手,像是燙了一樣地猛然放開,那是沒有用的,沒有用的。

一切忽然就全明白了,她眼睜睜地眼看著娘親被帶走了,整顆心都在大動干戈,可是,爹爹還是這樣的平靜。

悵然走在回廊之上。因為知道今後步步皆是凶險,所以,這一天也並不是什麼不同的一天。

大太太給小婢捶著腿,听著米嬤嬤述著剛剛的事,哥兒正在學話要緊時,就教給了他「嬋棲」這個名字,哪知道鬧出來這一樁正巧。哥兒那熱,不過是稍稍給荷包讓大姑娘配了散寒的藥來嗅給哥兒的。並不礙的。

大太太閉目沉吟良久。

等到大太太終于出聲時,米嬤嬤簡直是覺得過了半世的光蔭。自己在大太太身邊這樣久,深知大太太的脾氣屬性,這一次的事情辦得糟糕透頂,而且還無異于掃草驚蛇。

最怕的,是一直看中大太太賢惠的老太太,品相出什麼味道來,對大太太轉了心思。

可奇怪的是大太太聲音里沉靜平和,不見一絲的怒意,伸出手來,示意米嬤嬤起來回話。

大太太似乎是打量著什麼心思。

米嬤嬤經了剛剛的一遭也亂了分寸,一時間有點模不透大太太的心思。

大太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米嬤嬤知道大太太是要說什麼,不想讓佛爺听到,便趕緊落了簾。

大太太道,「此事恐怕老太太已經動疑,面上的功夫絕對不能錯,便是七姑娘那邊,也要賣一個好過去才是。」

米嬤嬤一直低頭應是,聞听此言,忽然有些不解地看向大太太。方看到大太太保養得宜的飽滿額頭時,就被大太太回視過來,米嬤嬤忙垂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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