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縣令在李大還在家的時候,就是縣令,如今四五年的光景了,還未動一動,
再要緊的地方也是縣城,想那翁縣令年紀當真不小了,心中肯定焦急得很。
李花兒心中的念頭一閃而過。
她對翁縣令會升到哪一步興趣缺缺,卻對這修城牆的事兒很有興致。
她放緩了腳步,抬頭看著那城牆之上忙忙碌碌修牆的民夫,將他們夯土、注漿、砌磚的流程看在眼里,和心中的想法一對,果然所差不遠。
雖然這大人物駕臨,給大家帶來了不少的麻煩,但修固城牆,總算是好事情。
她正看得起勁兒,忽而就听見有人叫她︰「那李家姑娘,你是進城還是不進?」
李花兒循著聲音看去,只見城門前幾個穿了簇新的軍裝的城門衛軍站在那兒,因時間還早,進城的人不多,所以看.+du.著都有些閑著無事。
其中一個留著絡腮胡子,但模樣看著不大的衛軍,正沖著自己的方向說話。
李花兒自醒來之後,在清河縣也算是來往了幾次。因為第一次來的時候是孫來財帶著,李花兒自己又是個曉事的人,所以和這些城門上的衛軍就熟悉了些。
她識得這個衛軍姓趙,三十多歲的年紀,校尉之餃,乃是這城門之上的一個頭頭。
只不過今天這幾個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
李花兒也沒多想,而是淺笑著,快走了兩步過去,微微屈膝施禮︰「幾位軍爺辛苦了。」
說罷,就依著慣例悄悄塞了十文錢過去,口中卻不提這話,而是笑道︰「我看城門大人如今都穿了新衣服?」
那趙校尉今日對李花兒明顯格外得柔和,絡腮胡子之下的嘴還帶了少見的笑意,將那十文錢都重新塞回給了李花兒,道︰「這不是馬上就要來京城的大人了嘛?州都督有靈,整個平水州當兵的,都穿了新衣服。」
平水州文官最大是太守,武官最大就是這趙校尉口中的州都督。
依著當朝律令,非戰時文武不互通,既文官不能插手軍務,武官不得插手政事;戰時則由朝廷派往各省道的都總大人,統一調配這文武事務。
這種文武不互通的事情,便是在這縣城里,也是如此。
現在的清遠縣里,翁縣令管的是政事,縣衙的衙役負責的是抓賊拿髒這類日常之事;而城門上的衛軍們,則是直接歸平水州兩軍都督所管。
一旦翁縣令所管的事情涉及到了軍務——比如修繕城牆——那也是要向州都督處抵書說明才好;而這軍方若有事情涉及到政務,也得請這些文官配合著。
所以文武官員,互相有牽制,互相有所求,平日里縱然看不順眼,明面兒上也都相互敬著。
看平時這些城衛軍對翁縣令的態度,再看修繕城牆這事兒,就知翁縣令應該是個會處事的人。
李花兒心中想著,口中笑道︰「不是說京里的大人,還要再等些日子才到嗎?現在就穿新衣服,到時候不都舊了。」
幾個衛軍听見,都露出了「果然孩子」的笑容。
「這你就不懂了。」那趙校尉壓低了聲音道,「听人說這次來的大官,是個眼里不揉沙子的,要是到時候穿著這新衣服,他見了反而要生氣。所以都督才讓我們現在就穿了,等到大人來了,還要再發一次新衣。到時候這一身半新不舊,又有新衣發下,顯得軍餉沒克扣,才是最好的。」
李花兒差點兒沒忍住,就要笑出來了。
這平水州的兩軍都督真會琢磨事情。
也不知道這京里來的到底是什麼大人物,竟能讓平水州上下,文武官員,都如此上心。
總不至于是皇帝微服吧?李花兒心想。
那趙校尉和李花兒解釋完了,見後面又有人往城牆這來,就收了之前的笑意,高了聲音對李花兒道道︰「好了好了,快進去吧。」
李花兒手里暗中捏著那十文錢,看著這城門上幾個衛軍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隱約還帶了同情,忽然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
想不到自己之前托岳芳傳揚的事情,反而意外引得這城門的衛軍,對自己也有了同情之意。
李花兒不清楚岳茂在平水州擒過匪首的事情。
那件事情,可是讓岳茂便是在這群軍士面前,也有些地位的。
所以他們今日見了李花兒,就成了這樣的態度。
李花兒心中自然高興,就將那十文錢收好,微微屈膝,便進了縣城,直奔著南北雜貨鋪就去了。
……
到了雜貨鋪的時候,那柯掌櫃的已經從州府回來了,正在那兒店門口,頂著大肚子送客。
一段日子沒見,柯掌櫃的愈發容光煥發,臉也更圓了一點兒。
看見李花兒遠遠地走過來,柯掌櫃的忙迎出來,拱手笑道︰「李大姑娘來了。」
這態度,比以往多帶了點兒親切。
李花兒連忙避開了柯掌櫃的施禮,回禮笑問︰「柯掌櫃的自州府回來了?可都順利?」
柯掌櫃的點頭笑道︰「托姑娘的福,自然是好的。」
說著話,柯掌櫃的已經將李花兒迎進了店中,到了雜貨鋪的後面的客廳之中。
那齊伙計也跟了進來伺候。
柯掌櫃的給李花兒讓座位,李花兒謝了座,將那桌屏小心翼翼地自匣子中取出,又另拿了圖紙出來。
她給柯掌櫃的說了一下這桌屏的各種機巧之處︰「……大體就是如此了,剩下的,只要柯掌櫃的尋了那好的白玉來,照著我說的樣子刻了嵌上,就可以了。」
柯掌櫃連連點頭,將那桌屏拿在手中,仔細觀看。
他算是見過世面的人,捧著那桌屏的時候,兩眼便發了亮,口中不住地贊嘆︰「好精巧的活計。」
李花兒早就知道自己做的這東西不錯,只是如今听柯掌櫃的如此說,才算是真正放了心,笑道︰「柯掌櫃的覺得好,便是好的了。」
說罷,又將圖紙打開。
圖紙上畫了八幅圖,俱是要拿玉石正反刻的,但只是寥寥幾筆,求的是意境,要不了大功夫的。
李花兒挨個說了圖的意思,都是些奮發、登科的吉祥意思,並叮囑柯掌櫃的千萬莫要錯了順序。
柯掌櫃越听越滿意。
他將圖紙收起來,笑道︰「姑娘真個是好想頭。」說著,對齊伙計道,「去,取兩個錠子來。」
齊伙計忙應了一聲,取了兩個十兩的銀錠子,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