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日暮西斜,金色的光撒在明玉河上,水波粼粼,夕陽的紅映的人都變了顏色,在冷硬的人臉上都染上了一絲溫柔多情。岸邊的花開的正艷,粉紅淺紫,碧綠姚黃,深紫月白,爭奇斗艷好不鮮艷。
夕陽下的明玉河像是一條緞帶,戴在紹京這個美麗的都市,各色花船就是瓖在這條緞帶上的珍珠寶石,無可非議的,「忘生」就是其中最燦爛,最璀璨奪目的一顆。
窩在三樓的客艙,看著天邊舒卷自如的紅色雲彩,看著遠處河面上撐船而行的扁舟一葉,看著晚歸的人們在這人世間喧鬧,看著人生百態……手中的酒杯里是「忘生」都有的胭脂醉,身邊的是難得一遇的瀟灑人間過客,看著的是「忘生」最美的女子,品的是最烈最醇香的美酒,談的是天是地,扯得是事,是理……
「听說今日有一個新的歌姬要登台表演呢!」奇怪的書生藍深泯了一口酒,懶洋洋的倚在靠背上。
「說是個叫彼岸的女子,是個新人呢!」清源閉著眼楮,呢喃,「說是個還沒有成年的小姑娘,只是來表演的。」
「這忘生的哪個姑娘是不干淨的,不都是這樣嗎!」我說了一句。
說來也奇怪,這「忘生」畫舫雖然是賓客不絕,夜夜笙歌,但是里面的姑娘小姐們都不是賣身的姐兒,自然,你若是看上了俊逸的公子,你就是倒貼這里的主人也不會阻攔,何況是一段露水情緣。
「急什麼,今晚自然就看著了。」書生藍深到時不急不躁的喝著酒。說來也奇怪,這藍書生我至今沒有弄明白他是個什麼人,來的奇怪,身份也像一團霧,看不清虛實。
「藍呆子這話說的對,今晚可要好好的看一看這彼岸姑娘。」我取了酒壺,給兩位添了酒,「現在不急,先喝上幾杯再說。」
紅色與黑色的踫撞,是神秘且妖魅的,穿在身上也是最難以駕馭的。這神秘的紅與黑被一個面色尚稚女敕的女孩穿出了最美的風采。
紅色的絲綢長裙層層疊疊散開,搖曳妖嬈,裙擺上繡著大朵大朵的曼陀羅華,黑紅相間的刺繡腰帶束起了那縴細的一手可握的腰肢,廣袖飄揚,整個人像是天上來的仙子,染上了人世間的浮華,墮入地獄,變成那備受詛咒又引得無數人追尋的曼珠沙華——彼岸花。
黑色的綢緞一樣的發披在身後,隨著輕緩的腳步搖曳,面上帶著得的是同樣神秘的面紗。紅的紗,黑的花,映著那雙魅惑人心的眼眸,和那丁點**在外的如雪肌膚。
這就是彼岸,那傳說中如妖如魔的女子,「忘生」畫舫里最有名的底牌,也是不出世的妖女。她那一顰一笑都能讓你丟了心,亂了情,就是這樣一個女子,此刻正在舞台上跳著自己的舞步,迷倒了全部的人。
在看到那一雙眼楮的時候,我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雖然是這些年有些許變化,可那雙墨色的眼楮,那與我完全一樣的臉,就算是變化再大,我也能認出她啊!
玉瑾,玉瑾,是你嗎?玉瑾,這些年你可好!玉瑾,玉瑾,真是那禍國妖艷的美人啊!我的妹妹。
看著那個美麗的妖精仍在旋轉起舞,我的心早已經不知道丟了哪去,當年我們姐妹被分開賣掉,也不知道她怎麼會到了這「忘生」?這些年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吧!
一曲畢,不知道迷了多少人的心,多少的年輕公子呆呆的收不回神,緊緊的盯著她,還沉浸在那如同催眠一般的舞蹈里,在看身邊的鶯鶯燕燕,往日里個個都是冠絕一時的花魁,哪一個不都比外面花樓的花魁娘子強上百倍千倍,如今全都成了庸脂俗粉,再也提不起半點興致。
「弦歌,這彼岸當真有那麼美,竟連你這女子都看花了眼?」
耳邊傳來清源的調笑聲,我猛然回了神,壓下心里的那些異樣,說道,「難道不美嗎,這樣美好的女子,我也就是在靖州的和旋樓里看過的荼蘼能與之相提並論了吧!」
「原來還有個這樣美的女子?可惜無緣得見了!」清源遺憾的說著。
「靖州和旋樓?那有空去靖州看看不就好了!」藍深放下手中酒杯,說道。
「我也是偶然的見,只是那荼蘼也是人如其名,看著高高在上,像是荼蘼花一般清雅美艷,和這妖精一樣的彼岸姑娘自是不同的。」我壓下了心中的異樣,說著那日看見的神仙一般的女子。
「呵呵……呵呵!」
「來,喝酒!」
夜已經深了,隔壁偶然還能听見男男女女的笑鬧聲,窗外都是紅紅的燈籠照明,桌邊的兩個都已經醉了,推門而入的是那日的合歡。
「姑娘是來尋清源的?」我開口問道。
「是啊,總不能看著他醉成這樣。」合歡笑著,笑的真誠。
「合歡姑娘既然心里有清源,又何必裝著那一副模樣,不告訴他?」
這合歡也是個真性情的女子,敢愛敢恨,看著清源的眼神也是獨特,卻又是從來沒有說出過自己的心事。
「姑娘心慧,只是我也知道,縱使忘生在干淨,我也只是個歌姬,他是世家的公子,還是鐵面無情的判官,他有著更好的選擇,我又何必去亂了他的心呢!」合歡淡淡的笑著,笑的苦澀。
「事在人為,有些事哪怕結果已經注定,可是過程卻也是不可舍棄的,還望合歡姑娘三思。」我看著那一對璧人,真是可惜了。
「有件事還請合歡姑娘解惑。」我取了個新杯子,斟滿了胭脂醉,淺紅色酒液在如玉的白瓷被子里格外漂亮。
「請說。」合歡蓮步輕移,在我對面坐下。
「我想知道,這彼岸姑娘的事。」
合歡听了這話,眉頭輕輕蹙起,「別人都是尋美人芳蹤,看姑娘不像是這個理由啊。」
「她和我的故人相似。」我也不好隱瞞。
「這彼岸與我們不同,她是這‘忘生’的主人,也就是我們的主子親自教養的,只知道四年前主人親自把她帶到身邊,她的輪不到我們過問。」合歡緩緩說道,手指摩挲著白瓷酒杯。
「不知道我還能見她一面嗎?」。我追問道。
「這個,你可能得去尋主人,她不受船上的人管轄。」合歡飲下了酒,「我先告辭了。」
「慢走,多謝了。」
我把藍書生留在這里,尋了個小丫鬟照看著,下了船,進入了紹京明玉河畔的夜霧之中。
「忘生」的主人是個謎,我又如何去尋?玉瑾終究已經不復當年了,就像我一樣,四年的時間,把我從一個只會洗衣服的小丫頭變成如今幕府的弦歌,變成一個殺人如麻的女魔頭。她又會變成了什麼樣?當年的命格傳言又在我的心里漂了上來。
禍國妖顏?那副相貌可真是禍國啊!
回到幕府,大門已經落了鎖了,黑漆漆的房子在夜幕中像是一座堡壘,也像是吃人的怪獸,我從西園的牆頭翻了過去,剛好遇見巡夜的護衛。
「是我,弦歌。」看著拿著刀的小將,我通報了姓名。
「原來是弦歌姑娘,得罪了。」那小將一抱拳,收回了兵器。
「無妨,晚上就是要警醒些才好。你做的很不錯。辛苦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還是平靜不下來,雖然我們姐妹自幼關系平淡,很不好,但終究是一個娘肚子里爬出來的,何況還是雙胞胎。這些年,分別了這些年,什麼樣的仇怨還是放不下呢?
一夜無話。
「姑娘,今日有個客人打听你。」一個白袍男子站在女子身後,給女子梳著頭發。
「哪日沒有人打听我呢?」女子的聲音嬌媚迷人,笑吟吟的開口。
「是個女子,而且長得和姑娘很像。」白袍男子又說到。
「女子?」那絕色少女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一沉,「可是個紫眼楮的女子?」
「是,正是個紫眸少女。」
「原來是她。」少女對著鏡子粘好了額間的花鈿,「打听清楚是什麼身份了嗎?」。
「是靖州幕府的丫鬟。」
「呵呵,她那樣高傲的人竟然做了丫鬟,真是可笑。」
少女畫好了妝容,對著鏡子妖嬈一笑,「拿著這個,要是她再來找我,把這個交給她。」
少女寫好了一封信,連帶著身上的一塊紫玉放到了信封里,遞給了身後的白袍男子。
「我們該走了,主人要等急了呢!」少女轉身離去,上了一葉扁舟,消失在了明玉河上。
次日,「忘生」畫舫,我本想著能見彼岸一面,卻被告知她已經連夜離開了。
合歡遞給我一封信,「這是彼岸小姐留給你的,說是一個紫眸的女子,想來就是你了。」
「多謝!」
「不用了,是我該謝謝你。」合歡笑的開心,身後是衣冠楚楚的清源,一看就是剛剛醒來的樣子,看起來昨晚這兩人……呵呵!
舜華︰
一別五年,可安好?此次不能相見,要事在身,深感遺憾。
當年流落街頭,幸得門主相救,親身教導,長于今。
此玉名謎淵,似你雙目,今日贈與。
……
這輩子我們的姐妹緣分估計已經到頭了,我深仇大恨在身,已無法踏出泥潭,我一直恨你,我想著來日見面說不定我們就是敵人了。
以後不要特意找我,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到那時你就會後悔了。
……
永別了,舜華!
玉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