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蘭辭 第053章 立約

作者 ︰ 亦函

沐蘭說完那些話已是露了底,韓掌櫃也是一口一個「小兄弟」,再沒提過「令姐」二字。話到這個份兒上,兩人可算是心照不宣,旺財說這話倒有些欲蓋彌彰了。

只他是好意,韓掌櫃亦不介意,會心一笑便過去了。

正如旺財所說,偏遠小鎮的人們日子過得精細,手里有幾個銀錢寧願存起來落灰,也舍不得換成貴重的東西,明晃晃地戴在頭上或者掛在身上。若是一般的珠寶鋪子,一年半載也未必能夠賣出去一百件兒,沐蘭一張口就提出分一百件兒的一成利潤,未免有些獅子大張口。

可多寶軒不一樣,它的重頭不在零銷散售。

大晉國當今聖上年輕之時便沉迷酒色,荒yin無度,好在太子薛遼勤勉上進,又有常懷遠、解寬這樣的忠臣良將輔佐,倒也沒出過什麼大亂子。

隨後太子被廢,忠臣入獄,`.``良將成賊。朝中老臣兔死狐悲,心灰意冷,紛紛告老還鄉。剩下的不是戰戰兢兢,噤若寒蟬,就是一些見風使舵,趨炎附勢之徒。皇子們為了那個空出的皇位,更是使出渾身解數明爭暗斗,不惜將社稷與百姓作為賭博的籌碼。

如此上行下效,又豢養出無數碩鼠蛀蟲,貪官污吏數之不盡。賦稅一年比著一年地增長,徭役一歲比著一歲地苛嚴,百姓的日子自是越過越苦。

尤其是土里刨食兒的農戶,辛辛苦苦勞作一年,交完稅錢,連果月復的糧食都剩不下幾顆。老天偏偏不開眼,要麼一年到頭滴雨也無,要麼干脆一場洪水沒了田屋。

許多農戶承受不住連年的天災人禍,紛紛棄田而逃,連原本被稱為魚米之鄉的南方都出現赤地千里的景象,旁的地方更不用提。

當今聖上已年近七旬,愈發昏聵無能。卻牢牢霸住皇位,遲遲不肯讓賢。身為萬民之主,不思臨朝理政,卻一心追求長生不老之道,整日與煉丹術士和年輕妃嬪為伍,酒池肉林,晨昏不分。

皇子們為了討好于他,變本加厲地搜刮民脂民膏,巧立名目,征糧征稅,螞蟻腿上都能拆下一層肉來。經得這許多年,農桑牧漁早已刮無可刮,唯一還能刮出油水來的就只有商戶了。

住稅從三十取一提升到二十取一,再升到十五取一;已取消多年的過稅重見天日,先是五十取一,節節高升到二十五取一。之下又有若干雜稅,經制錢,總制錢,月樁錢,版帳錢等等,數不勝數。

今年春里,又新增了「明課」與「細課」。這兩個其實是一樁,所謂明課便是計件收稅,每一件商品都要按其賣價抽取一定的百分比計稅。如米面油酒之類無法計件的,按照斤兩抽取稅錢,便稱作細課。

抽取的稅錢各地不均,京城以及各大州府抽得便高一些,像三水鎮這樣偏遠貧瘠的小地方便低得多。

細課收取稅錢之後會給一張官府蓋印的稅單,屆時核對總的斤兩,判定有無偷稅漏稅。明課則簡單得多,在計過稅錢的物件兒上打上專門的印記。若無印記售出,一旦發現將加倍懲罰。有了印記,亦不會重復收取。

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許多商人瞅準明課的漏洞,因此打起了異地差額稅的主意。

拿韓掌櫃來說,在三水鎮開一間珠寶鋪子,主動向官府提申,交過明稅之後,將鋪子里的珠寶首飾全部打上印記。再以轉讓的名義運送到京城和各大州府的鋪子出售,便能節省一大筆稅錢。

所以說,多寶軒真正的買賣不在三水鎮,而在繁華大都。

百姓再窮再苦,那些朱門里的人亦吃穿不愁,誤不了享受。只要入得他們眼,對了他們的口味,莫說百件兒,千八百件兒都賣得出去。

在韓掌櫃看來,沐蘭想要分得的那點子利錢實在不足為道。他受人所托,且打心眼兒里欣賞沐蘭的這份大膽和機敏,沒怎麼猶豫便答應下來。叫人送上筆墨紙硯,親筆寫好契書,一式三份,分別簽上名字。

吹干墨跡,遞過來的動作卻是一頓,「小兄弟可識字?」

「識得一些。」沐蘭大大方方地伸手接了,將契書從頭到尾細細看了一遍,又轉給旺財,「旺財叔,你幫著瞅瞅?」

旺財沒想到她還識字,心下又驚了一回。不過想起她跟韓掌櫃談生意時頭頭是道的架勢,識字也算不得稀奇了。定了定神,拿過契書瞧一回,倒有幾處看得半明不白的。

他原本不識字,跟雲翠成親之後,才叫雲翠和雲翠爹敲打著念了些書。學了這些年,簡單的字兒都識得,也能寫會算,不常用的字兒就抓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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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蘭想了一想,將沐蘭和生子的化名全部簽上去。旺財作為中人,也簽上了自個兒的名字。三人各拿一份兒,契約就算成立了。

生意談得順利,沐蘭便趁熱打鐵,將海子的情況跟韓掌櫃說了。

她並不是要拿海子的身世和身體上那點子不健全做文章,替他賣可憐博同情,而是要告訴韓掌櫃,他的才能是多麼可貴,多麼來之不易,盡可能地為他爭取一個發揮和展示的機會。

她說得懇切,韓掌櫃也著實喜歡海子精湛細膩的雕工,略一沉吟,便喊來手下的圖師,依著那只妝盒的樣子重新畫得一份圖紙,細細標注了楔坑與留白的部分,交給沐蘭。

「……先請那位依照圖樣做出十只妝盒木坯,在下以每個五百錢的價格收購。做得這一回,再考慮立約之事,如何?」

「好。」沐蘭一口答應下來,捧著那張比她畫的要精細百倍的圖紙,細細看上一回,既慚愧又高興。

慚愧的是她先前拿一張粗制濫造的圖紙給海子,不知折損了他多少才華;高興的是,有了這張精細的圖紙,海子一定能將雕工發揮得淋灕盡致,不怕韓掌櫃不跟他立約。

收好圖紙,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開了口,「韓掌櫃,我能預支一點兒銀子嗎?還有海子叔的那份兒,能不能先給一部分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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