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蘭辭 第019章 軒然大波

作者 ︰ 亦函

張氏的肚子一日比著一日地大起來,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爹娘。

張氏爹娘起初還當女兒與他們失散的時候遇上歹人,叫糟蹋了,待知道是胡發的種,雖吃驚不已,可也安心不少。既有根源可循,總能找到解決的法子。

胡家跟張家再怎麼不對付,也不能眼睜睜地瞧著自家骨肉流落在外。為了兩家的兒女,再大的仇恨都得放下不是?

理兒是這麼個理兒,親事卻不能由張家去提。女兒家婚前失德已是一樁短處,若再主動提親,勢必要被男方拿捏住,嫁過去少不得叫他們看輕,往後的日子可不難過?

想要兩全其美,只能等胡發回來把事情交代清楚,再央他爹娘請了媒人上門。錯是兩人一道犯下的,沒得叫自家女兒一人受苦的道理。

小鎮上沒有秘密,人們閑來無事最愛討論個東家長西家短,連誰*家有幾雙筷子幾個碗都一清二楚。未婚有孕這樣的大事,想要天長日久地瞞過去是不可能的,一旦叫哪個眼尖的瞧出來嚷嚷開可就麻煩了。

夫妻兩個商議一番,便將張氏送到遠房親戚家中養胎。對外謊稱張氏表姨臥病,張氏前去伺候湯藥。如此避開了人眼,等胡發回來兩家議定了親事,再計較旁的。

盤算得挺好,可等了一個月又一個月,胡發依舊沒有回來。

胡家就胡發這麼一根獨苗,兒子丟了也慌了手腳。胡發爹帶著盤纏往京城去尋,一去就是幾個月,回來時衣衫襤褸,邋遢得乞丐一般,一頭栽倒在家門口。

胡發娘喊了左鄰右舍的男丁幫著抬進去,過得半日,大門上就糊了白紙。

張氏爹娘還當胡發爹沒了,跟人打听一回,卻說是胡發沒了。

胡發爹在京城附近尋了一圈,沒找著胡發,倒找著一個認識胡發的小乞丐。

據那小乞丐的說法,胡發到京城來尋親,跟他們一群乞丐擠在城外的破廟里,後來不知怎的染上瘟疫,自家死了,還帶累了好幾個跟他挨著睡覺的乞丐。官府怕瘟疫傳到城里去,將尸身搜羅搜羅一道拉去後頭的山溝里焚化了。

胡發爹起初不信,胡發身子強壯,打小就沒生過病。怎的這瘦得小雞仔一樣的乞丐沒事,他倒染上疫病了?便往衙門去問,死的人里頭可有自家兒子。

當時死了許多個人,有乞丐,有難民,還有京城附近的農戶。上頭下了嚴令,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控制疫情,官兵見著流民就趕,見著尸體就燒,哪兒有閑工夫去一一查證他們的身份?

胡發爹在衙門踫了一鼻子灰,又去尋那小乞丐細細打听「胡發」長的什麼模樣兒。小乞丐回說濃眉大眼,個子挺高,後脖頸上有一塊拇指甲大小的疤,樣樣都跟胡發對得上。

胡發爹這才信了,當時就吐了血。強撐著一口氣回到盤水鎮,人便支撐不住了。

胡發已死的消息,對張氏爹娘來說無疑也是晴天霹靂,幾乎一夜之間愁白了頭發。往胡家走一趟,瞧見胡發爹躺在炕上出氣兒多進氣兒少,胡發娘哭得死去活來,一時心軟,便將張氏懷上胡家骨肉的事情說了出來。

原當他們听說兒子給他們留了後,有了盼頭能好受一些,哪成想胡發爹娘不認,還將張氏有孕的事兒嚷嚷開去。

說什麼張家女兒恬不知恥,不知跟哪個男人廝混懷上野種,找不到野男人,便要將那野種賴在胡家頭上。胡家沒了兒子,死無對證,還不是她紅口白牙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件事果不其然在盤水鎮里掀起了軒然大波,有站在胡家那邊兒的,說什麼胡家和張家水火不容,胡發和張氏更是從小打到大,兩人哪兒做得成夫妻?

也有站在張家這邊兒,張家人素來勤懇本分,加之有人親眼瞧見胡發跟張氏一道回的盤水鎮,認為張家說的必然是實情,勸胡發爹娘認下那個孩子,也算是有後能傳承香火了。

更多的人則認為,就算這孩子是胡發的種,兩個一沒成婚,二沒定親,甭管當時是多麼不得已,做出這種苟且之事都是天理難容的。胡發已經死了,到了地底下自有閻王問他的罪。張氏還活著,合該依著規矩送到流放的官船上去,給鎮上的女娃們提提醒兒。

寶珠已經定下了人家,男方听說張家出了個不守婦道的女兒,立時跟張家退了親。

胡家不依不饒要說法,原本跟張家交好的街坊鄰里紛紛變了臉,指著張氏家人的脊梁骨說三道四。張氏爹娘原想帶著女兒逃走,卻叫好事之人堵了回來。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連里長都出了面。張氏爹娘迫于各方壓力,不得不將張氏從表姨母家接了回來。

張氏回到盤水鎮,听聞胡發死了,胡家不認這個孩子,驚怒之下動了胎氣,早產生下一個兒子。

張氏爹娘滿心巴望著這孩子長得像胡發,叫胡家和鎮上的人瞧一瞧,自家女兒說的都是真話。可那孩子偏偏生得細眉細眼,渾身上下無一處跟胡發相似的。

依著鎮上的規矩,這種來歷不明的孩子是不能養在家里的,只能送到貞女廟去,由著廟里的人處置。張氏不守婦道,壞了鎮上的風氣,自該送到流放的官船上去。

張氏爹娘跪在地上又哭又求,說自家女兒剛生產過,好歹叫她坐完月子,吃幾頓好的再去。跪壞了膝蓋磕破了頭,才叫里長點頭允了。

怕張家的人耍什麼花樣,從鎮子里抽調了一隊壯丁,日夜守在張家門口,防著他們逃跑。

眼見就要失去女兒和姐姐,張氏爹娘和妹妹悲痛欲絕。張氏思念自個兒那只瞧過一眼的兒子,也是日日以淚洗面。那一個月過得可謂淒風苦雨,比死還叫人難受。

流放的日子一到,張氏便頭也不回地上了船。任由爹娘撕心裂肺地喊著「寶珍」,哭暈在岸上。

這些年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兒子,卻很少思念爹娘和妹妹。並不是怨怪他們,她知道爹娘已經盡力了,只是覺得思念是雙向的,她越少思念他們,他們就會越早忘記她這不孝女,好生過他們的日子。

沐蘭沒想到張氏竟經歷了這許多的事,陪著掉了一回眼淚,便又問道︰「張嬸的兒子身上可有什麼記號,或者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我到了陸上要憑什麼去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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