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他的病。所以在皇上找他談了話後，他很爽利的便將戚氏送回了娘家。」
昏黃的光線下，因為沒有點燈，唐菲看不清母親的表情，卻能深切的體會到母親聲音中彌漫漂浮的傷感。
「那時我也很高興，我以為沒有了戚氏，我們便會回到以前，像以前新婚時那樣快樂，無憂。」
「可是，我發現我錯了。你父親他，也錯了。」
唐菲感到母親的聲音，已經帶了絲絲的哽咽，不由心疼的握住了母親的手，好像這樣，便可以讓她所有的心痛，煙消雲散。
「戚氏不在了，可是一切也都不對勁兒了。侯府上下都亂了，你的父親也越來越憔悴，越來越暴躁，甚至，好幾次，他都將我的名字叫成了婉清。」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我輸了。」
W@「即使沒有了戚氏，我也已經輸了他的心。」
「而戚氏，即使不在，他的心里也全是她。」
「年少時的一見鐘情，終究抵不上數十年的相濡以沫。」
唐菲不知道她該說些什麼，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母親，或是該如何替母親報仇。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事情，是權利、金錢都無法解決的。
所以唐菲只能僅僅的抱住母親有些柔弱的肩膀，緊緊的抱著，嘴里一遍遍的重復著︰「母親還有我，還有我。」
夜深人靜，母女二人並肩躺在床上，砥足而眠。
顧氏的心情已經逐漸平靜下來，而唐菲也答應了母親去向皇上進言，讓戚氏回府。
「母親，你還恨父親嗎？」。
沉默半晌，唐菲還是問出了這個她曾經問過的問題。
「應該是不恨了吧。」
唐菲想起，那是自己初入宮前，母親當時的回答是‘因為愛所以恨’，那麼現在母親也已經不愛父親了嗎？
好似是看穿了唐菲的想法，顧氏又悠悠開口︰「不恨他並不是因為不愛他，而是我發現我已經沒有了恨他的理由。」
見唐菲不解，顧氏又道︰「以往，我總覺得是他更對不起我多些，但是經過了這次戚氏回娘家的鬧劇，我才真切的明白，感情不是索取，而是付出。也正是因為戚氏做到了，所以她得到了你父親的愛情，」
顧氏長嘆︰「戚氏縱有千般不好，但是她卻是每日將你父親照料的極好。從每日的吃穿用度，到府上的下人支出，一切都管理的井井有條。‘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管理好一個偌大的侯府是多麼的不容易。」
「也正是因為這樣，戚氏走了，侯府也亂了，你父親他從吃喝到穿戴，全都不順心、不順手，也許就是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他早就離不開戚氏了吧。」
唐菲也確實沒有想到，自己難得的宅斗居然是這個結果。
非但沒有將敵人消滅，反而借此，讓他們發現了彼此的真愛感情。
想到這，不由有些愧疚︰「娘親，都怪我，我以為將戚氏趕走，一切就會好了，實在沒有想到會有現在這種結果。」
顧氏淡淡一笑，攬過唐菲的肩︰「這又怎麼能怪你呢，我也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況且，即便戚氏不走，難道他們的愛情就不存在了嗎？只是人往往在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而在失去的時候才格外追悔罷了。」
「菲兒，經過了這麼多事，我才明白，愛情最重要的兩件事情。」
「一是付出，二是保留。是不是听起來很矛盾，其實一點也不矛盾。」
顧氏輕輕撫著唐菲的頭發︰「只有真心付出了，你才會收獲真摯的愛情，有了付出才有回報。但是也要保留自己的本心，不能在愛情中迷失自我，因為一個沒有了自我的人，是不會值得人愛的。」
唐菲若有所思。
顧氏又道︰「就比如戚氏，她付出了她的整個青春，整個人生，所以她得到了你父親的愛情。可是如果沒有這次的別離，可能你的父親一輩子也意識不到自己對她的愛。」
听著顧氏的話，唐菲的腦子里卻瞬時閃過一個人影，那個人，對自己就永遠都是這樣毫無保留的付出著。
是不是自己也要有一天失去了之後，才會體會到他的可貴？
可是這個念頭，只一閃，便會被唐菲徹底掐滅。
自己是皇上的女人，深愛的也只有皇上，皇上對自己這樣的好，自己要感恩，更要投桃報李。
「母親，如果你有一次重生的機會，回到與父親未見之時，你還會選擇嫁給父親嗎？」。
唐菲滾到顧氏的懷里，她有些困了，連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
顧氏身體散發著淡淡的馨香，這是獨屬于母親的香氣，是會讓世界上所有孩子安心的香氣。
「會的吧。」
顧氏的聲音也沾染了點點的睡意︰「如果我不記得他了，那我肯定會重蹈覆轍的愛上他。如果我還記得他，那又要我如何不去愛他呢。」
「總歸這樣的事從來不是一個人的錯，若有重來，我肯定會先改變自己，再去怨怪他人吧。」
顧氏說著抱緊了懷中的唐菲︰「況且，若是不嫁給你的父親，我又怎麼會生下你，我最愛的女兒。」
一夜好眠。
顧氏的懷抱，不像皇上那樣堅實火熱，卻是溫溫的，軟軟的。
她的懷抱里彌漫著一種莫名熟悉的氣息，這樣的氣息是任何香料，任何東西都沒法模擬的，只屬于母親的氣息。
淡淡的，似香非香，卻只讓人心生眷戀，內心祥和。
在顧氏的懷抱中，唐菲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前世的小時候，那個時候父母剛離婚，鬧得極凶。
往日的恩愛仿佛都全然不見，每個人都露出了以前隱藏著的最丑惡的嘴臉。
為了房子，為了錢，為了一丁點的利益，爭吵好像沒有盡頭。
那個時候自己無家可歸，只有外婆把自己接到了家里，自己也是每天晚上和外婆睡一張床。
外婆的身上，也有這樣溫和的氣息，但是和顧氏的又不一樣。
不過一樣的，便是那份同樣對自己毫無保留的深切的愛吧。
因為唐庭的事，接下來的日子，唐菲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再觸踫了母親的傷心事。
既是來了皇宮，唐菲也想讓母親多多欣賞下皇宮里非同尋常的美景，權當散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