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盛宮中,泰宏帝手里拿著那張陳情書,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愈發難看。
蕭君綰泰然自若地站在殿中,殿中除了侍候在兩側的奴才們,就只有她與泰宏帝二人。
柳妃的死是出乎了蕭君綰的意料,就算賢妃沒有對她下手,滑胎也是必然。妃嬪滑胎一事宮里屢見不鮮,僅蕭君綰從前所知曉的就有三起。幾位嬪妃失子後的下場下場雖然不同,但淒涼的處境卻如出一轍。
從前幾位嬪妃滑胎的事都由淑貴妃負責徹查,最終也沒查出個結果來,不了了之。
不知今日之後,淑貴妃是否會後悔自己當年對她們如此敷衍,不查個水落石出,留下這麼多懸案,如今給了蕭君綰重創她淑貴妃的契機。
許尚侍的供詞已將致使幾位妃嬪滑胎的矛頭指向了淑貴妃,蕭君綰從前雖然懷疑過,但如今不管是否真是淑貴妃所為,也得讓淑貴妃坐實了這些年來謀害皇嗣的罪名。
淑貴妃已承認自己蓄意加害柳妃的皇嗣,她在泰宏帝心中已然成了一個狠角兒,如今更有她身邊的心月復許尚侍的指證,想必泰宏帝會對此深信不疑。
「朕的身邊,竟有如此惡毒的女人!」
泰宏帝勃然大怒,猛拍案桌,打翻了茶盞,也驚住了在場的奴才們。
「陛下息怒。」眾奴才跪下。
蕭君綰掃了一眼殿中,也跟著徐徐跪下叩拜︰「陛下息怒。」
「陛下,蘇相求見。」
蕭君綰微微回頭看了一眼,卻沒看見那還未再次謀面的故人,上次回宮時在宮前廣場見過一眼,還沒來得及問聲安好。
蘇相,這個人讓蕭君綰恨極又不能輕舉妄動,他能當上丞相也不是吹的,論詭計多端老謀深算,從前的江理還不及蘇相三層能耐。
好在泰宏帝執政多年,身邊的大臣也不全是蘇相的爪牙,如果換做年輕的凌天旭,恐怕早就被這老奸賊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如今的蕭君綰自認對付後宮的那群嬪妃倒是得心應手,對付蘇相,還需從長計議。如果說世間一物克一物,一人降一人的話,蕭君綰以為,恐怕只有凌浩才會是蘇相的克星。
蕭君綰心下輕嘆,有了三年的賭局,想來那位英明的夫君兼高明的師傅一定巴不得她奈何不了蘇相,這樣他就贏定了。
蕭君綰回過神,正好听見沉默了一陣子的泰宏帝打發了蘇相。
誰都知道蘇相在這個時候出現一定是為了淑貴妃而來,泰宏帝正在氣頭上,哪里听得進去求情之言。
不見最好,憑他蘇相的老奸巨猾,說服泰宏帝不是難事,那時淑貴妃的刑罰不免會減輕。
「陛下,這封陳情書乃是淑貴妃娘娘身邊的許尚侍所供,奴婢看過之後實在惶恐,知道事關重大,奴婢不敢耽擱,所以趕緊來讓陛下過目。」
許尚侍是淑貴妃身邊的老人了,想必泰宏帝早已認熟,也知道許尚侍是淑貴妃的心月復。
蕭君綰這一句話好比火上澆油,剛平息了些許怒氣的泰宏帝頓時更加惱然。
令蕭君綰有些遺憾的是剛才來的是蘇相,而不是覃赫,不然那才叫雪上添霜。
何公公手里捧的那卷明黃聖旨,讓蕭君綰這段時日來的苦心沒有白費。
等何公公離開萬盛宮前去丹陽宮宣旨,蕭君綰方才告退離去。
剛出了萬盛宮就見那在台階下徘徊的人影。
蕭君綰唇角微揚,暗自冷笑︰「他竟還不肯走。」
蘇相幾欲走上台階再求覲見,但他是個極知分寸的人,也知曉泰宏帝的心性,所以他明白泰宏帝此時正在氣頭上,方才泰宏帝不肯見,蘇相便知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再試著求見,只是何公公已奉著聖旨走了,已經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
「見過丞相大人。」
正在蘇相隱約焦急之際,听聞蕭君綰的聲音,轉過身看向行禮的蕭君綰︰「你認識老夫?」
「上次陛下從東州回宮,丞相大人率百官在宮前迎接,奴婢有幸見過大人一面。」
蕭君綰認識蘇相,可蘇相卻從沒在意過她。蘇相正欲相問,抬頭看見蕭君綰發髻上的金鈿,頓時知曉了她是誰。
「原來是蕭上儀。」
蘇相平淡的語氣中夾著一絲不屑,蕭君綰自知像蘇相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豈會把她一個小小的女官放在眼里,加之是她和慧妃將淑貴妃拉下了馬,蘇相敵視于她也在情理之中。
何況,他們本就是宿敵。
蕭君綰故作擔憂︰「陛下得知真相龍顏大怒,丞相大人快去勸勸吧。」
先前她擔心蘇相會說服泰宏帝減輕對淑貴妃的責罰,但如今聖旨一下,君無戲言,那聖旨已無法撤回,任憑蘇相再怎麼睿智,也是覆水難收。
如今倒是缺一個越添越亂的人。
蘇相何等狡詐,自然不會上蕭君綰的當,而且還察覺到了到眼前這個女子頗為深沉的心機。
「有勞上儀提醒,老夫自有分寸。」
「那,奴婢告退。」
蕭君綰出了萬盛門,又逢上了幾個前來奏事的大臣,其中就有戚建和王長青。
二人也看見了蕭君綰,只是顧及有旁人在場,不便說話。
戚建見狀,看了看萬盛門問道︰「原來是蕭上儀,敢問上儀,蘇相可在萬盛宮?」
「在里面呢,陛下怒氣正盛,誰也不見,丞相大人還候在殿外。」
戚建此言意在告訴蕭君綰他們是听聞蘇相進宮面聖,所以也跟著來了,朝堂上永遠不會只有一個派系,這幾位大臣和蘇相並非一條船上的人。
其他幾位大臣和戚建與王長青的關系極好,因為蕭君綰的緣故,跟隨戚建他們站到了慧妃和覃昭一派,所以他們來是和蘇相唱反調的。
「上儀慢走。」戚建又問幾位大臣道,「我們先進去看看?」
大臣們接連回應︰「去看看。」
蕭君綰看著他們走入萬盛門,方才轉身離去,卻又沒走多遠,在出宮的必經之路上等著戚建和王長青。
剛才戚建所言是話中有話,此「慢走」非彼「慢走」。其實不用戚建暗示,蕭君綰也會等著他二人出來,畢竟平日都靠細作傳話,再是有人傳話,也沒有當面商議來得直接,能在宮里遇見實屬難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