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蕭默喜歡桃花。
燈輝照亮了二人,蕭默望著凌浩,唇邊緩緩綻出笑容,伸手接過了那盞花燈︰「多謝。」
他抬手間,蕭默從衣袖的縫隙里看見了那被衣袖覆住的紅繩,又看了看手上的燈,她想,也許這只是禮尚往來。
七夕之夜,多少女子盼著在今日覓得如意郎君。
蕭默提著燈一路左瞥右瞥,凌浩身邊只跟了兩個男子,來往佳人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投來,而景王殿下依舊目中無人,蕭默心下竟有些暢然。
夜漸漸深了,這條街上卻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忽然蕭默掃見了一抹刺眼的光亮,再一看,那是一把匕首,沖出人群直刺凌浩而來。
「小心!」蕭默愕然,丟了手里的燈,拉過凌浩,閃避開了那匕首。
持匕首的刺客反手一揮,劃=.==破了蕭默的衣袖,險些傷到蕭默。
人群中霎時又躥出幾個偽裝成百姓的刺客,朝二人步步逼近。
「主上有令,不得傷了帶面具的人。」
聲音雖小,蕭默卻听得清楚,隱隱一怔,心下已然猜到了什麼。
隱風和隱霧翻身躍下,與刺客廝打開來,可殺手人多勢眾,二人一時難以應付。
百姓四下逃散,場面混亂。
趁隱風和隱霧拖住了刺客,凌浩反拉住蕭默的手腕︰「這邊。」帶著蕭默退到一旁的小巷里。
「什麼人敢刺殺師傅?」
凌浩沒有作答,帶著她繼續往偏僻處走去。
「是……陛下?」
這一句,蕭默問得分外艱難,之前听聞刺客所言,她早已有所猜測,只有一個人不會傷她,那就凌天旭。
凌浩依舊沉默……
「真的是他?」
「不怪旭兒。」
這淡然的一句,蕭默錯愕,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凌浩又道︰「旭兒身邊多了個心術不正之人。」
蕭默思索了片刻,眉頭緊促︰「江理?」全然望了此刻還在逃命,已經由凌浩拉著走了一路。
既然他早就知道凌天旭籠絡朝臣的事,可為何無動于衷?
「師傅既然知道江理心術不正,那為何不攔著陛下。」
「適得其反。」
凌浩只言了這四個字,蕭默這才明了,凌浩若攔了,反倒會讓凌天旭覺得凌浩忌憚江理歸順于他,所以凌浩越阻止,凌天旭只會越信任江理,對他委以重任。
這一路走來,再無刺客,後來才知這場刺殺並非精密策劃,凌浩回函都的行程處處出乎了刺客的意料,不走縉山而是繞行玉關,清晨至玉關還在玉關停留,停留的一日到傍晚才出了客棧,如此反常的安排擾亂了刺客的全盤計劃,不得不在街上倉促行刺。
蕭默望著凌浩,原來他早就知道此行危險,又不禁佩服他的精明,能把刺客逼得走投無路。
到了城牆邊,這里暫且是安全了,凌浩方才松了手。
一路奔走逃離,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蕭默靠著城牆輕喘,抬頭望了一眼天上,七夕之夜,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本是良辰美景,她卻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
蕭默轉眼望著凌浩,他額頭上還掛著汗珠,忍不住輕笑了聲,景王殿下也有東躲西藏的時候?
凌浩听見笑聲,看向蕭默,輕言︰「笑什麼。」
「危急關頭,師傅都不忘要傳道受業。」
見凌浩莫名其妙,蕭默望天笑說︰「教我三十六之走為上。」
蕭默轉眼間,借著月光,竟看見他唇角微微揚起,一愣,這是……笑了?
縱使只有一瞬,卻實在難得,蕭默微微莞爾,此夜,難忘。
等了一陣,隱風他們才找了過來。
「啟稟主上,刺客已清理干淨,在刺客身上發現了此物。」
隱風呈上了一塊腰牌。
天黑看不清腰牌上面寫著什麼,凌浩拿過,指月復摩過,心下有數。
函都城,再歸,這城中的風雲已經不一樣了。
凌天旭開始對凌浩下手,是否意味著,在她和凌浩離開函都的這幾月里,凌天旭和江理已經謀劃好了一切,而蕭默卻不知他們到底要如何。
剛回到王府,李德就前來稟報︰「恭迎王爺,陛下派人來請王爺入宮,說是要在宮里為王爺接風洗塵。」
蕭默心下不安,本以為凌浩會拒絕,沒想到他點頭應了下來。
「師傅。」
凌浩回頭看著蕭默,淡然道︰「從前不怕旭兒來王府,如今怎怕我入宮?」
「因為……」蕭默頓住了。
「放心。」凌浩言罷,轉身進了府中。
從前凌天旭是不請自來,這是請去,哪個是有預謀的還不清楚嗎?她怎麼能不擔心。
傍晚時分,宮門開啟,蕭默跟隨在凌浩身後往皇極殿走去。
凌天旭和江理等大臣候在皇極殿前的丹壁上。
「臣,參見陛下。」
凌天旭的目光卻先看了蕭默一眼,見她平安回來,神色欣然。
蕭默跟著凌浩行禮之際,也抬頭看了看凌天旭,那目光卻透著……寒意。
凌天旭頓時一臉陰雲,轉而看向凌浩,沉著聲音說道︰「皇叔免禮。」
這一聲皇叔讓蕭默更加忐忑,凌天旭到底要做什麼!
「皇叔親赴邊關督戰,此去辛勞,朕今日特在此迎皇叔歸來,為皇叔接風洗塵。」凌天旭又吩咐道,「來人,上酒。」
酒!
蕭默霎時駭然,沒人比她更能體會帶著仇恨的酒會成何物!
內監奉著兩杯酒走到凌天旭身邊。
凌天旭先端起了其中一杯,又對凌浩言道︰「皇叔請。」
這個時候就是驗毒也來不及了!
見凌浩欲抬手,蕭默顧不上多想,先他一步端起了盤中的酒,對凌天旭言道︰「啟稟陛下,王爺之前受了傷,不能飲酒,這杯酒,我代師傅謝陛下隆恩。」
「蕭默!」
凌天旭剛喊出口,蕭默已將那杯酒一飲而盡,揚唇一笑︰「謝陛下。」
江理指責道︰「大膽,陛下和王爺面前竟敢……」
「蕭默無禮,是本王這個做師傅的教導有失。」
凌浩不溫不火的一句,無人敢再吭聲。
一場夜宴,殿中的氛圍近乎凝結。
凌天旭的目光一直看著凌浩身後坐著的蕭默,可蕭默打從進這大殿的一刻起,就再也沒有理會過他,凌天旭臉色由此越發陰沉,宴席還未過半便不歡而去。
凌浩離去時,將那塊腰牌留在了宴桌上。
歸途,夜深人靜,蕭默坐在馬車上,神色郁郁。
「那杯酒若是真有毒,你可知……」
「師傅。」蕭默打斷了他的話,沉著眸子,「就算那酒有毒,也該我喝,他不會讓我死,卻不會放過師傅。」
那酒沒有毒,她安好無事,蕭默自知,如此一來,怕是鬧僵了吧,可她絲毫不後悔,就算重來,照樣義無反顧。
凌浩看著蕭默,柔和的目光越發深邃……
秋陽灑下晨曦,閑庭寂靜,天方閣清池邊,凌浩坐在案前,執筆在紙上靜靜描摹。
「王爺,流雲回來了。」一旁的听風言道。
「參見王爺。」流雲走來行禮。
凌浩執筆的手頓了頓,微微側目,問︰「打听到了什麼?」
「回王爺,水雲縣確有一戶姓蕭的大戶,家主是個富商,人稱蕭員外。」
「說下去。」
「蕭員外的五個兒子中無一人叫蕭默,不過……不過蕭家倒是有個已經失蹤了一年的女兒叫蕭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