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縣郊外,一處簡陋的兩層客棧。
客房里,蕭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大夫在一旁細細把脈。
「大夫,這位姑娘沒事吧?」凌栩問道。
大夫捋了捋胡子︰「這位姑娘的身子並無大礙,只是體力不支又受了驚嚇以致暈厥,等她醒來吃些東西,靜養幾日便可康復。」
「有勞大夫。」凌栩拱手道。
小六送走了大夫,凌栩站在床邊靜默地看著她,微微皺了眉頭,不過才幾日沒見,怎麼就憔悴成了這個樣子。
凌栩抬手聞了聞衣袖,果然還殘留著淡淡的香味,跟那日在群芳閣聞到的一樣,也不知是不是真有緣,上次在眼線面前裝醉裝放縱,群芳閣那麼多女子都不想踫,偏偏只挑中了她,凌栩的嘴角微微上揚。
夜來的風雨讓原本渾濁的秋日山河清新了許多,蕭默昏迷已經一天一宿。
清晨,凌栩站在窗邊略有所思,小六從外面回來後遞上了一卷字條︰「公子,信。」
凌栩展開來掃了一眼,眉頭深鎖︰「他真的這麼做了!」將紙條揉成團緊攥在手心里。
不難听出凌栩話中的憤怒,小六勸道︰「公子還是趕快回去吧,再耽擱下去,怕是要出大事了。」
凌栩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蕭默︰「要走也得等蕭姑娘醒了帶上她一起走。」
小六大吃一驚︰「啊,公子還要帶她一起?都火燒眉毛了,這水雲縣里里外外都是搜查她的人,小的出去都提心吊膽,那個姓張的縣太爺在這兒是只手遮天,公子會惹上麻煩的。」
「既然如此,更不能留下蕭姑娘一個人。」凌栩坐到桌邊,將那字條展開又看了一遍。
「可她是祁國人……」
小六話還沒說完,看見凌栩繃著臉正斜睨著他,于是不敢說下去了。
蕭默有了些知覺,動了動手指,過了一會兒緩緩睜開了雙眸。
「公子她醒了。」
蕭默的視線漸漸明晰,看清了眼前的人,娥眉輕蹙︰「怎麼……怎麼是你?」
小六有好聲沒好氣地說道︰「不是你求我家公子救你的嗎?」。
「出去!」凌栩呵斥道。
小六知道凌栩正在氣頭上,惹不起,只能灰溜溜地到外面守門去了。
蕭默恢復了些力氣,支起身坐靠床上,這房間就剩他們二人,想起上次在群芳閣的場景,蕭默心里還隱隱有些窩火,沉著眸子,一言不發。
「上次……」凌栩話到嘴邊,欲言又止
蕭默猜到他是想提群芳樓的事,哪壺不開提哪壺,忙開口︰「別听你的隨從胡說,沒有的事。」
凌栩笑了笑︰「既然蕭姑娘說沒有,那就沒有。」
蕭默看了看周圍︰「這是在哪兒?」
「城郊的客棧,蕭姑娘昏迷不醒,張縣令的人又在城中搜查,只能帶姑娘來這兒了。」
回憶起之前千鈞一發的場面,她臨近暈厥時看見的熟悉的身影原來是他。蕭默看著凌栩,要不是他,這會兒真不知是生還是死,之前對他是否多少有些誤會,念及此,蕭默心下隱隱有些愧疚,微微莞爾︰「凌公子的大恩,蕭默銘記在心。」
「蕭姑娘言重了。」凌栩記著大夫的吩咐,隨後讓小六找了些吃的來讓蕭默填飽了肚子。
之前見了兩次,公堂上她正氣凜然、巧舌如簧,不像養在深閨的弱女子;後來在群芳閣遇見,雖然不是個什麼好地方,但她與那群庸脂俗粉相比,宛若亭亭淨植的芙蕖,身處泥沼卻不沾染,對此凌栩早已有些疑惑,如今又見蕭默即使饑腸轆轆,面對美食依舊有禮有節,這樣的女子竟只是一個縣城的商賈之女。
「蕭姑娘怎麼會和張縣令……」凌栩話剛出口,轉眼間對上了蕭默的目光,知此話或許不妥。
蕭默並未介懷,她對凌栩漸漸放下了些成見,告訴他也無妨,遂言道︰「這些都是蕭家二夫人一手操持的,為了掩人耳目,她把我關在山林中的別苑里,要不是紅菱……」蕭默忽然面露憂慮之色,頓時心急起來,自言自語,「還不知紅菱怎麼樣了。」
「原來如此,既然蕭姑娘已經逃出來了,不知姑娘今後有何打算?」凌栩問道。
雖然擔心紅菱,但蕭默也知自己不能在水雲縣久留,可自己連水雲縣的路都不熟悉,更別說要去隋安,于是問凌栩︰「凌公子可知去隋安的路?」
「隋安,祁國的都城?」
蕭默點了點頭。
凌栩不解︰「蕭姑娘為何要去隋安?」
自己與凌栩的熟悉程度還沒到要告訴他緣由的地步,蕭默淡淡道︰「凌公子只需告訴我該怎麼去。」
「並非在下不願告訴蕭姑娘,不瞞蕭姑娘,在下是燕國人,實在不知。」
「原來如此,燕國。」蕭默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小六從外面進來,著急道︰「公子,小的剛剛出去轉了轉,那姓張的縣令已將這水雲縣搜了個遍,出城的路也都封鎖了,恐怕不久就會找到這兒來。」
蕭默心下隱隱擔憂起來,如今危機四伏,還是得趕緊離開水雲縣,張縣令的本事再大也大不到潯州府去,還好她曾在蕭家時向管家打听過水雲縣隸屬潯州府,處在祁國東南,大致回想起了曾在父親書房見過的祁國疆域圖,離隋安的確遙遠,但再遠她也必須留條命回去。
「此地不宜久留,蕭姑娘不如先跟在下走……」
「不了,這次多謝凌公子搭救,就此別過。」蕭默頷首道。
「蕭姑娘的病還沒痊愈,更何況外面危險。」
「就是,你要是再被抓了,我家公子又得去救你。」小六冷嘲熱諷。
「蕭默是生是死本就與凌公子無關,公子好心相救,蕭默感激不盡,公子不救,也是理所應當。」蕭默莞爾一笑,「後會有期。」說完拉開門出了房間。
小六氣道︰「她真不知好歹!公子還是別管他死活了,咱們趕快回去吧。」
「不行,不能讓蕭姑娘以身犯險。」凌栩追了出去。
蕭默走到客棧門前,看見外面幾個衙役正拿著她和凌栩的畫像沿路找來,頓時慌了神,忽然手腕一熱,被人用力拽了進來
「走!」
凌栩拉著蕭默回到客房,關上門。
「看來是我連累凌公子了。」蕭默愧疚道。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外面到處都是衙役,當務之急是要月兌身。」
環顧屋內,倒是有一處可以藏身的立櫃,蕭默又走到窗戶前向外看了看,下面是客棧的後院,雖說是二樓,但下面正好堆放了谷草,剛下過雨,地上的泥坑還沒干,這後院還有道關著的門。
「你不會是想從這兒跳下去吧,那可不成,要是傷了我家公子……」
蕭默打斷了小六的話︰「你下去。」
「啊……」小六大驚失色。
「掌櫃的,有沒有見過這一男一女?」
樓下傳來的聲音讓三人頓時緊張起來。
「見過見過,就在樓上。」
情形緊迫,蕭默已來不及解釋,對小六交代了幾句,小六隨即翻窗跳了出去,蕭默月兌下一只絲履放在窗台上。
未幾,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