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青竹被驚到了。
往年里因為某些原因,他經常混跡于市集之中,這里三教九流集聚什麼人都有,極是熱鬧而關系繁雜,少不了就會因著一些事情發生口角爭執。
他曾見過死要面子的窮酸書生咬文嚼字,說著之乎者也與人辯駁,卻句句都被對方頂了回來,面紅耳赤囁囁喏喏不成語。
也曾見過兩個醉漢,都是貪飲濁酒一杯,結果鬧得神智不醒,只是因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擼起袖子露出兩條赤臂大打出手。
更有那些本該足不出戶的女子之流,也不知道到底是為著何事,只見的一手叉腰,另一手只比一指,上下點播,自以為氣勢不凡可震懾對手,實則就像鴨子一般,圓圓滾滾一扭一扭的,可笑之極,陽光之下,白沫噴灑,聲音粗噶,鄙陋不已。
然,縱是見慣了這些,卻無一人如眼前][].[].[]的韓渲一般,不必刻意擺什麼姿勢,也不用露出肌肉以勢相逼,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再也不能讓人忽略了去。即使她沒有極美的面貌,也沒有姣好的身姿或是夸張的動作,卻恰是那挺拔的背影,漫不經心的斜斜一瞥,眼中所含的寒意就能直刺入你的心里,帶著心驚膽戰的氣勢,讓你甘心臣服,再不敢違抗。
更何況,那句句言語,當真是字字誅心,兵不血刃卻早已遍體鱗傷,恨不能掘土自埋,或更早一些,自不該出生才是!
如此,真是
喪(gan)心(de)病(piao)狂(liang)!
瞧瞧那些人灰頭土臉的模樣真是好好地解了他心中的一股悶氣啊!哼,讓你們說我家少爺的壞話!我就是喜歡你們看不慣我,卻又不得不低頭討饒的樣子!
青竹只覺胸中一口悶氣頓消,周身上下輕松舒暢非常,恨不能捶胸抒懷仰天長嘯幾聲才好!
這個白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囂張的過了頭了,真是丟人現眼!
秋菊只覺得站在這人旁邊都好像會被拉低智商引來別人異樣的眼光,索性掩面退後幾步,裝作不認識他一樣,省的一起丟人!
「怎麼,你們這是連人話都已經听不懂了嗎?」。
那邊,見這些人還不動,韓渲微微挑了挑眉,便是涼涼的開口來了這麼一句。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像是突然驚醒一般,本是伏在地上的那個人連忙收起地上的銀針,又硬實的沖著韓渲磕了三個腦袋,「是是是,我等馬上離開,馬上就離開!」然後又沖著言律的方向叩了三首,「小的也給這位爺賠個罪,若今日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您原諒,小的真的是無心之失,又被渲老大按照規矩處罰了倘若是這些都不能解您的怒,小的也願意現在就再自罰掌嘴,直到爺您消了氣為止!」
說著,就動起手來,那啪啪啪的打臉聲,當真是清脆有力,半點含糊都沒有。
韓渲沒動,畢竟這人是沖著言律說的,她又干嘛摻和進去?
然後就听著言律道︰「這位壯士還請快快住手!」
「既然你方才也說按規矩處罰,想必是真心悔過了,那麼在下自是不會再追究下去。」
言律話語緩緩,加之他的嗓音本來就極是好听,似溪水潺潺,潤物無聲,偏就流入四肢百骸,讓人聞之通體清爽,而且他又是親自推著坐下的輪椅行到這人的面前阻止他的動作,如此大度而平易近人,一下就取得了周圍人的好感。
只有那人頂著腫脹非常又泛著火辣刺疼的臉頰,默默在心中淚流滿面。
一群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蠢貨!
他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人怕是比旁邊的女魔頭還要棘手!
原來他方才的一番話卻是依然不死心想要逃了那刑罰去,既然韓渲這里說不過,這主意自然就打到了言律的身上。也是他一時犯蠢,想著這人樣貌極好,如謫仙一般,想來定也是慈悲易心軟的人,故意道出那一番說辭,又狠下心使出苦肉計,反正挨上幾個巴掌總比用那針線把嘴縫起來得好。
只待他接下自己的話,承認之前的都是‘無心之失’,既然是‘無心’,自己這頓罰自然就免了去。
不想這人竟是個表里不一粉切黑的。
他為了做真,手下可是下了狠勁的,腮幫子早已鼓起,口中都能嘗到淡淡的腥甜,偏手中的動作還不能停。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人硬是在他掌嘴第六下之後才緩緩移動著輪椅,且行的極慢,他都能看清輪子一點點轉動再一點點的將下面的草芽緩緩壓倒、碾過,那麼短的距離,硬是轉了三周半才來到他面前。
寶寶心里苦,但是寶寶說不出!
可好似看透了他苦逼的內心,言律笑的越發溫煦,「既然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各位也莫在這里耽擱了,而且地上的這位也已經躺了許久,春泥寒冷潮濕,我見他一直都暈著不曾醒來,怕是身子骨也不是特別好的,這一會子寒氣入體再染上什麼病可就不好了。」
只可憐一直在地上躺著的杜偉,惹了這兩口子,一個毒舌,一個月復黑,偏都是一致對外超級護短的主。招了自己不說,還惹了心頭好,可不就先被韓渲氣到暈倒,現在又被言律咒著體弱多病,又怎是一個慘字可形容的?
但是那人可不敢將這些都明白的說出來,瞧他身後那些大傻子臉上的表情,定也是沒瞧出這其中一層,估模著還感謝人家多體貼呢!就他都懂,但也得為當家的留點面子啊!
所以他也裝著,點頭陪笑,「是是是,那就更不打擾二位了,我們先告辭了,告辭了!」
「恩,不過若是這位兄台身子弱,總該補補才是,莫稀著東西,人才是總要緊的不是?」
要不要一直揪著‘身子弱’這一點緊追不放?我們當家的身子很好,壯的跟頭牛似的!而且我們也不吝嗇,八碗飯都管飽的!
那人拖著杜偉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當全沒听到一般。
「若你寨子里藥材不夠的話可以向我那拿去!」韓渲喊了一嗓子。「杜偉不能人道這事我定會替他保密!」
這話一出,那人正在上馬踩腳蹬子的腳一滑,生生跌了下來,摔了個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