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經 207 長大成人

作者 ︰ 妹姒

徐玫根本不想走。

走了,就像她理虧似的。

她也不明白,為何此時此刻心頭就是不爽快,完全忍不住徐惠的無端指責!分明以前她是從不願計較,笑笑就算了的!

但徐立前看向她,露出堅定不容拒絕的威嚴,像是在表明他身為「兄長」有權利管教她們,但目光之中卻又帶著些懇求之意,只怕徐玫會不听他的話而格外難堪。

徐玫心下一軟,不願意讓徐立前為難,抿了一下唇,道︰「那大兄,我先回去了。」她退了出去,臨行之前,並不忘向徐惠行禮。

已經接近三月底,仲春的雨水如絲如霧,帶著反反復復纏纏綿綿的輕愁,總是縈繞不去,只是早已經沒有了寒意。

徐玫只覺得心頭煩躁不安,索性也不讓人撐傘,就那麼走在了雨霧之中,任由雨霧打在自己的面頰上,帶來濕潤的微涼的觸感,慢慢讓情緒平靜下來。

海棠落地,滿地胭脂凌亂。

徐玫的步子沒有停頓,走過海棠樹叢,走過一道開滿紫藤花的曲折回廊,轉過一個小小的錦鯉池子,小徑邊有幾株黃色的月季,徐玫停了下來,摘了三朵,拿在手里,回到了集雅苑。

黃色的月季半放著,十分漂亮。

徐玫找了一個瓶子,要把這三朵花兒插進瓶子里。

她手上拿著花兒,花睫上還有尖銳的刺,小心翼翼地,將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插花這件事情上……卻突然,她覺得小月復一墜,涌出一股熱潮。

徐玫愣了一下。

剛才,似乎是自己的錯覺?

她再次彎腰,拿了剪刀想要將花兒剪的漂亮一些,又一次熱潮再次從身體內涌出來!徐玫錯愕之下,差點兒剪到了自己的手!

自己這是?

徐玫放棄再修剪花枝,將花兒隨意地插進了瓶子里,一只手撫上了自己的小月復。

似乎,的確有些異樣。

「何媽媽。」徐玫輕聲喚道︰「你來一下。」

她走進內室,走過了八寶床後,轉到了屏風後面,解開了褲子。

就在她剛才走動之時,熱潮又涌動幾次。徐玫已經能夠確定,她這是來了初潮。

果然。

雪白色的褻褲上,染滿了殷紅的血。

何媽媽見狀嚇了一跳,隨即又立即笑逐顏開,連忙拿過一條干淨的棉布巾放在凳子上,讓徐玫坐下來,替她小心地退去髒掉的褲子,找了一條錦被給徐玫蓋上,笑容滿面地比劃著︰小姐別怕,您這是長大了……我讓人備水過來,去去就來,您別怕。

徐玫點點頭,臉色有一些蒼白。

她坐在錦凳上,再次感受著身體之內一股股不斷涌動的熱潮,很快就感覺到身下黏糊糊的難受,肯定是用作墊子的棉布巾已經很濕了……

竟然會如此洶涌。

徐玫坐在凳子上,一動也不敢動。

她突然想︰自己該不會就這麼流血死掉吧?

片刻之後,她意識到自己竟然會有這麼傻氣的想法,不禁又自嘲而笑,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她當然不會害怕。

她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這一世自己的初潮來的如此之早!要知道,前世她一直到及笄之時,都沒有真正「長大」!甚至,在她與胡不為的婚事定下來,有媽媽還在背著她討論,她嫁人之後,是不是不能立即圓房的問題……

徐玫恍恍惚惚,甩甩頭,將前世的影像拋開,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小月復之上。

其實,這幾日是有了些征兆的。

比如,她的確有感覺到小月復有一些不舒服,只是沒有太當做一回事兒。脾氣也壞多了,像是心頭窩著一團火,怎麼地都不痛快。所以剛才,她才一反常態,頭一次高聲與徐惠大聲爭吵起來。

嗯……大約是因為她如今身體康健,已經長到了很好的緣故,所以,初潮才來的早一些吧?其實也不早的,算虛歲的話,她也十三了……

徐玫按在小月復上,坐在那里,思緒散的有些開。

她能夠听見外面婢女的低聲的說話聲,似乎有一些慌亂……大約是何媽媽正告訴她們這個消息呢。還有就是各種忙亂的聲音。但一時之間,竟然沒有誰過來屏風後看她。

後窗在半開著。

一陣風擠進來,滿載著細雨,吹在她身上,讓徐玫覺得有一點兒涼。

不知過了多久,朱燕和朱雀親自提著熱水桶進來了,沖著徐玫說著「恭喜」,開始不斷地攪動著,想要將熱水趕緊冷卻到可以擦洗的溫度。

直接兌涼水是不行的。

就是在五柳觀里,條件簡陋許多,她們替徐玫沐浴之時,也一定是要熱水放涼了才使用。雖然有些麻煩,但她們十分堅持。

何媽媽一直沒有再進來。

徐玫坐在那里,看著熱水打著圈不斷地蒸騰出水汽,就像是外面偶爾擠進來的雨水,頭腦之中一片空白,一時不知想些什麼才好了。

「夫人!」外面有婢女行禮。

徐玫猛然一怔,抬頭就見徐夫人已經快步走到了她進來,想要起身,但這一動之下,身體卻又涌出一陣熱潮……徐玫通紅了臉,半站半坐,姿勢十分古怪。

徐夫人的目光立即落在了那半扇窗戶上。

寶珠趕緊走過去,輕手輕腳地將窗戶關了起來。

徐夫人沒有責怪,只是對起身行禮的朱燕朱雀道︰「姑娘家這幾日都是格外嬌貴的,涼風涼水都踫不得。以後要格外注意。」

朱燕朱雀連忙應是。

徐夫人這才看向徐玫,上下打量她一眼,露出一個真切的笑容,道︰「玫兒這麼快就長大了。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別起身了,坐好吧。」

徐玫紅著臉,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好喃喃道︰「娘親怎麼過來了?」

她這才意識到,從她回來之後發現初潮到現在,似乎沒過盞茶時間呢吧,徐夫人此時人應該在風雨樓理事才對,怎麼一下子就到她集雅苑來了?

來的這麼快!

「玫兒的大日子,我怎麼能不來。」徐夫人道︰「我就想著,你這集雅苑怕是什麼準備都沒有,下人們難免驚慌失措,所以一听消息,就趕緊過來了。」

她的笑容格外欣慰真切,完全不同平日。這讓徐玫恍惚想起了,在最初她還在襁褓之中,吮吸吃飽之後對著徐夫人笑時,徐夫人回應出來的那種笑容。

那是一個單純的為人母的,打從心底散發出來的,喜悅笑容。

徐玫嚅動嘴角,眼中有些濕。

徐夫人示意兩個婢女繼續攪動著熱水,一邊向徐玫說道︰「女子月事之時,不能坐浴,只能擦身。最好洗頭的次數也少一些。忌生冷辛辣……恩,這些東西,她們應該是學過了的,回頭熟悉起來,也能服侍你。」

「我讓人準備的月事帶,你這里怕沒有,給你拿過了幾條,你暫且用一用。」徐夫人道︰「何嫂正在給你縫制……」

徐夫人難得說了許多話,而且全部都是絮絮叨叨的瑣碎內容,那是一個母親對初長成人的女兒用心叮囑,繁瑣,卻讓人覺得溫暖極了。徐玫一點一滴地記在心里,整個身子,從里到外,都暖和了起來。

擦洗的時候,徐夫人避讓了。

待徐玫重新收拾之後,被攙扶到床上,被勒令要蓋上了被子臥床度過這兩日之時,徐夫人又交代了幾句,才重新離開了。

只是,轉瞬,就派了一個醫婆過來,給徐玫診脈。

——徐夫人一直惦記著她……徐玫喝下一碗藥湯,躺在床上閉目入睡之時,不知為何,流下了一顆眼淚。

次日。

徐玫一大早醒來,就覺得昨日洶涌的讓人心驚的熱潮突然退走,竟然只剩下一點點細流斷斷續續了。待她用過了早食之後,就覺得身下清清爽爽,再無黏濕之意。

是個晴天。

太陽終于不再扭捏羞澀,大大方方地從東方升起來,很快越上了樹梢,將一片暖和的光線灑下大地,空氣中殘余的水分被快速地蒸干,清風拂面,很快就格外干爽起來。

婢女們搬了個短榻放在陽光下,徐玫窩在里面,搭了一條錦被,閑適地曬著三月底的上午剛剛好的陽光。

「小姐,公子和惠小姐過來看您了。」朱雀俯身在徐玫耳邊輕聲道。

徐玫坐直了身體,起身下榻,迎了上去,邊走邊吩咐道︰「將桌椅安排在外面吧,正好曬太陽說話。」

朱雀應聲下去安排,前面徐立前已經快步走了過來,看徐玫起身,忙道︰「玫兒,你怎麼不知愛惜自己!身體不舒服就不要起來了!我和惠兒又不是外人!」

徐惠看見徐玫,眼底尷尬之色一閃而過,附和道︰「是啊,玫兒,你剛才是要臥在榻上曬太陽吧?你繼續好了,讓人給我們搬了椅子出來就好了。」

「我和大兄來集雅苑,從來不當自己是客,一向都很隨意的。」

徐玫露出甜甜的笑容,心情很好,口中卻道︰「我其實是躺怕啦!她們幾個,不知緊張什麼,真是恨不能讓我一直一動不動才好呢!」她扭過頭,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道︰「我已經好了的。」

相信她「長大」了的消息,徐立前和徐惠肯定是已經知道的。

不然,昨天她和徐惠吵了架才回來的,徐立前說回來來看她,怎麼會不來。

實在是因為她昨天情況突然,徐立前身為兄長不好意思在那種場合出現。就算是徐惠,她一個姑娘家,經驗並沒有多少,又加上種種情緒,所以也沒來。

過了一夜,才好來看她。

朱雀她們已經在短榻旁邊擺好了座椅,徐玫請了徐立前和徐惠坐下,看著他們,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昨天是我脾氣不好。」徐玫當先向徐惠道歉,道︰「不管不顧地去嗆惠姐姐,十分不對……」她睜大眼楮,懇求道︰「姐姐你不要同我生氣好不好?」

徐惠聞言一愣,後又格外不自在一般,下意識地躲了躲徐玫的目光,開口道︰「我怎麼會生你的氣……昨天我心情也不好,說話不好听,玫兒你也別放在心上。」

歉意的話說出口之後,徐惠的神態自然了些,打量著徐玫,目露關切,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很難受?」

「沒有,沒有。」徐玫忙眯著眼楮笑道︰「昨天那陣子的確很難受,不過今天一早就清爽了,已經好了的。」

「怎麼會這樣快?」徐惠不禁有些驚訝。

「醫婆來看過了,說是第一次,有的日子長些,有些日子短些,都是正常的。總要半年甚至一年後,才會規律起來呢。」徐玫再次不好意思起來,道︰「也是因為我年紀太小的原因。」

徐惠恍然,沒有再問。

她也不過是半年前才來初潮的,但那時候她覺得羞澀難堪,就沒有听醫婆在說什麼。只是後來,她的月事一直十分規律,也就更不會想要了解更多了。

徐立前身為男子,顯然不適合听兩姐妹繼續深入地討論這方面的問題。他微微紅了面頰,怕姐妹二人還要繼續,忙輕咳一聲,道︰「玫兒,我給你帶來這個。」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白色綢布打開,頓時黃橙橙一片光芒溢出來,卻是盤成一盤的長長金珠串,盤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少顆,在太陽下散出的光芒,晃得人眼暈。

「一個珠子重一兩重,一共五十六顆珠子。」徐立前將東西往徐玫手邊推了推,笑著道︰「正好作為玫兒長大成人的禮物。別嫌大兄俗氣……這些金珠給你花用,想買什麼,自個兒去買。」

「大兄真是好大的手筆!」徐惠抓過來珠串掂了一下,露出不滿之色,將珠子還給徐玫,示意身後流蘇將她的禮物取過來,卻是一匣子彩繪的雜耍陶人,惟妙惟肖,都笑的滑稽,看起來十分有趣。徐惠道︰「這是我之前進京路上在一個小鎮的廟會上買到的,才花了幾十文錢,不值一提,只是看起來十分討喜,送給玫兒你玩吧。」

五十六兩的金珠,讓人價值驚人。但這幾十文的陶人,對于從不缺錢的徐家女來說,反而更加新奇有趣一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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