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鼓相當 第五章

作者 ︰ 攸齊

今天公司事情多,本該六點下班的莊景羲近九點才踏入家門。才開門月兌鞋,還來不及換上拖鞋,即被站在玄關的母親搭著肩背往門口推,他莫名其妙,道︰「媽你干嘛?」

「我約了我以前教過的學生,剛警衛打電話上來,說人到了,你下去一樓幫我帶她上來。」

「你怎麼不自己下去?」他轉身看向母親,眉眼間略有疲憊,他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早能摘下眼鏡,但偶有炫光情況,他戴上防炫光的平光眼鏡會舒服些。

「我鍋子里還熱著,根本離不開,你幫我一下會怎樣!」秦詠真拍了下他手臂。「養兒有什麼用,讓他幫我帶個人,他就——」

「好好好,我下去。」莊景羲半舉雙手作投降狀。「我下去帶,別念了。」他將眼鏡擱鞋櫃上,彎身穿鞋,起身時問︰「你學生叫什麼?」

「蘇柏方。柏林的柏,方向的方。」

「……」有這麼巧的事?他听聞那名字時,有數秒的時間難以言語。

「發什麼呆?快下去幫我帶,我先進去看我鍋里的蚵仔,八成老了。」秦詠真匆匆返回廚房。

莊景羲回神時,單手抹了抹臉,立即下樓帶人。

步出電梯,就見大樓入門處的櫃台前立了個身影,他定住腳步一看,真是他知道的那個蘇柏方。他長腿一邁,走了過去。

「來了來了,人來了。」櫃台後方的警衛站起來,手指向他。

蘇柏方隨著那手指方向看過去。那人身型挺拔,簡單的白襯衣與黑褲,並不是秦老師,正疑惑警衛是否搞錯時,就听警衛道︰「莊先生,這位小姐說是秦老師的學生。」

那人走近時,蘇柏方只覺這人面善,好像在哪看過啊……是在哪?

「對,她是我媽的學生。」莊景羲淡聲回應。

那聲音……蘇柏方瞠圓了眼,瞪著他瞧。這聲音早上才在結訓典禮上听過,她不會認錯,方才警衛又稱他莊先生……

「蘇柏方,你該不會又沒認出我吧?」莊景羲刻意站至她面前,微低著眼簾看她,或者該說,給她看個夠。

蘇柏方張了張嘴,數秒後壓下心中詫然,淡定道︰「莊課長。」

他輕哼一聲,抱臂看她。「想不到你居然是我媽教過的學生。」

「嗯,我也想不到課長是老師的孩子,你跟她個性不太像。」媽媽熱情大方,兒子陰沉卑鄙。

「……」莊景羲瞪著她。她面無表情,瞧不出情緒,似是無心,可那話怎麼听怎麼怪,但憶想面試那日對談,與今早她在電梯里與倉管小姐的對話,像是又在提醒他,她這人只是直腸子。

蘇柏方從他表情得知自己大概又說錯話了。她一貫這麼說話,好听一點叫性子直、說真話,難听一點就是白目、不懂待人處世,所以能不開口,她盡量不說話。可方才她並沒什麼意思,不過順著他的話接話罷了。

「我媽讓我下來帶你,跟我走。」莊景羲不再糾結她有心或無意,越過她,走在她前頭。

蘇柏方跟在他身後進入電梯。一進這空間,她憶起早上電梯里的情況,不免有些不自在。

莊景羲看了她一眼,忽問︰「你是不是有穿越的習慣?」

「……啊?」這什麼問題?

「還是你這里有什麼問題?」他曲起食指,點了點太陽穴位置。

她瞠眸,揣想他用意。

「不然為什麼你老是認不出我?」他思前想後,回憶她每個表情,不像作假,而是真沒認出他。

「我沒有啊。」她否認她穿越、否認她腦袋有問題。

「沒有?」莊景羲微揚聲,「你早上在公司沒認出我,甚至不知道我是音教課長。」

「那是因為你早上沒戴太陽眼鏡。」面試與開訓典禮,他鼻梁上架著深黑鏡片,她瞧不見他的眼;可早上見著的他是一般眼鏡,露出一雙深眸,她根本認不得。

他想了想,似能理解,掀唇卻道︰「那剛才呢?剛才在警衛面前時,你也沒認出我吧?」

她抿抿嘴,才說︰「因為你早上有戴眼鏡,現在沒有。」

他微揚下顎,若有所思,似在衡量她這番話的真假。

「我剛剛是覺得你有點眼熟,後來听見警衛喊你莊先生,又听見你的聲音,就認出來了。」她補充。

他抱臂不說話,似在思量什麼,直至電梯停下,在門開啟時,他才似笑非笑地開口︰「那我還真期待下次見面時,你能不能一眼認出我。」言罷邁開長腿,步出電梯。

蘇柏方盯著他背影直至他從她視線中消失,想著他扔下的那句話。

那我還真期待下次見面時,你能不能一眼認出我……她皺了皺鼻,以自以為只有自己才听得見的聲音說︰「以為自己是劉德華啊。」

門前忽然出現他返回的身影,他看向電梯里,問︰「要我用八人大轎抬你出來嗎?」

他的出現令她吃了一驚,面上卻力持鎮定,然後跨出腳步。跟著他進屋時,只見他把鑰匙擱玄關鞋櫃上,彎身拿出一雙拖鞋,放在她腳尖處,便自顧自地朝客廳走,並朝里頭喊︰「媽!人幫你帶上來了。」

蘇柏方才套上鞋,秦詠真從里頭走出,她系著圍裙,手上還握著鍋鏟。

「秦老師。」她頷首,走上前去,遞出手里的手提紙袋。「不知道老師喜歡什麼,買了咖啡豆和濾泡式的咖啡。」

「你怎麼知道我愛喝咖啡,有事沒事就跟我烹飪班的同學或是教室的幾個老師去喝咖啡。」秦詠真還真喜歡咖啡,這禮收得開心。

「我記得老師一直都很時髦,我想你應該也喝咖啡。」小時候每回去音樂教室上課,秦詠真的衣著打扮總是相當亮眼,與自家媽媽的樸實不大一樣。

「時髦一定要啊。」秦詠真笑著接過紙袋,又說︰「女人就算結婚生子了,也是要保養打扮的,自己看了開心嘛。你以後要是結婚生孩子了,記得別把自己弄得像黃臉婆,不是要討好先生,是家務繁忙時,把自己整理得漂漂亮亮,氣色和心情才會好。」

「好,我會記住的。」蘇柏方點頭,表情淡淡。

莊景羲從廚房端了杯水出來,邊走邊喝,見兩人似沒停話打算,他問︰「媽,可以吃飯了嗎?我可是因為你打電話來說你會作飯,我才餓到現在。」都九點多了。

秦詠真側首一看,揚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客人,怎麼也不會幫我端杯水請客人喝?奇怪,我平時是這麼教你的嗎?」

莊景羲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我又不是劉德華,她肯賞光嗎?」

「……」蘇柏方一愣,覷了他一眼,隨即又斂了視線。卑鄙鬼!

秦詠真蹙眉,疑惑開口︰「什麼劉德華?我是讓你招呼客人。算了算了,反正都要吃飯了,先進來幫我端菜。柏方,你客廳坐一下啊。」笑著招呼過後,拎著紙袋推著兒子轉進廚房。

蘇柏方呵口氣,感覺有點時運不濟,連那麼小聲的一句話也讓他听了去,本來對她印象就不佳的他,恐怕更討厭她了吧,幸好他要離開音教課了,所以日後她應不必擔心會被他刁難。

思及此,她忍不住微微揚唇笑起來。

「喂。」莊景羲不知何時立在餐廳與客廳通道間看著她。

她立即斂了笑,面無表情地看向他。「課長。」

「杵在那做什麼?可以吃飯了。」

秦詠真端著湯鍋走出來,擱上餐桌,一邊揚聲道︰「柏方,可以吃飯了。」

她應了聲,隨即靠向餐桌,看著一桌子菜。「老師,晚餐就我們三個人?」

「對啊。」秦詠真解下圍裙,往牆邊掛勾一掛,添了飯。「以前在我們家啊,晚餐都是自理的。你也知道做我們這行,晚上正是忙碌的時候,我還在教課時,每天都上到晚上九點才下課;早期沒有周休二日時,那時候周六可以從中午一點接連著上到晚上十點才下課,中間也沒空堂,哪有時間吃飯,都要下課後才能吃,所以我老早養成九點後才吃晚餐的習慣。可是你師丈坐辦公室的,他三餐時間很固定,晚餐是六點一定要吃,所以我們都自己解決晚餐。」

她笑一下,繼續說︰「是這一兩年我也不愛管教室那邊的事了,才開始去學烹飪;既然學了,回來就是要煮,不然等于白學。你師丈晚餐吃得早,我又習慣晚吃,就算我現在會作飯了,他也是六點就吃晚餐,等不到這時間才吃飯。加上這幾年他很養生,六點以後就不進食,所以我要是有作飯,只能叫我兒子回來陪我吃。」

把飯遞給她,秦詠真看著她笑。「坐啊,沒讓你罰站呢,因為還有蚵仔煎,怕你吃不下,飯就給你半碗,夠吃吧?」

「夠吃了,謝謝老師。」蘇柏方接過飯碗,在秦詠真右側位子坐了下來。

「愛吃什麼自己來,千萬別客氣。」秦詠真將一盤蚵仔煎移至她面前。「你試試看這個蚵仔煎,看看和外面賣的一不一樣。」

「老師,我自己動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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