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西樓 第十七章

作者 ︰ youyu

西盡愁慢慢回頭,望著月搖光的臉問︰「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對他有興趣?」

月搖光笑道︰「既然你可以對他有興趣,為什麼我就不能對他有興趣呢?」

「這麼說的話……」西盡愁眼神一陰,一張俊臉變得跟閻王似的,一把抓住月搖光的領口,拉近道,「你是來向我宣戰的?」

月搖光一不掙扎,二不生氣,笑眯眯地反問道︰「怎麼?你是不是感到一點壓力了?」

西盡愁揪住他領口的手驟然縮緊,但又不得不承認,他無法反駁月搖光的話。

也許岳凌樓確實對常楓很好,但那僅僅是『關愛』而已。有時候,西盡愁的確會吃常楓的醋,但他不會因為常楓而感到壓力的存在。但是現在,眼前這名心機深重的男人——月搖光,第一次讓西盡愁感到了沉重的壓力。

月搖光是殺害楊鷹的凶手,他奪走北極劍,成為北極教現任教主,後又聯合紫星宮,插入了這場水寨風波。雖然現在還不能看清他的真實目的,但他的一舉一動都證明一件事情——他是一個極有野心的男人,並且不擇手段,不計代價,敢想敢做。

這樣的人,會真心喜歡上岳凌樓?西盡愁不敢相信。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再說話。西盡愁的表情很冷淡,但他看著月搖光的視線卻熾熱地可以燃起火來,那是熊熊的怒火。而月搖光一直很沉著,無論是表情還是動作,他把西盡愁的手從自己領口扯下來,理了理皺成一團的領子,不慍也不火,輕聲道︰「我喜歡戰斗,特別是和有本事的人戰斗。更何況,這次戰斗的獎品,非常的誘人,吃過一次,就會想第二次。這種感覺,我相信你也知道……」

曖mei不明地笑著,月搖光慢慢靠近西盡愁,偏頭在對方的耳邊說道︰「那天晚上我很興奮,所以在他身上咬得比較重,那些痕跡,應該沒有消失才對……」

西盡愁的身體突然僵住,月搖光在說什麼他當然清楚。但他不敢相信,也不願去相信,不斷告訴自己那是假的,那是月搖光說出來擾亂他心緒的謊言。身體雖然僵硬了,但是頭腦里卻沸騰一片。剛剛推門而入,看到岳凌樓壓在月搖光身上的畫面不斷浮現,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楚。無法克制住自己,也無法不去設想,如果那個時候自己沒有推開門,沒有出現,他們又會做什麼?月兌去衣物的兩個男人在床上,還能做什麼?

不知何時,月搖光已經離開。空蕩蕩的甲板上,只留下西盡愁一人。天還沒有亮透,整片天空就像河水一樣,灰蒙蒙的一片。晨風很涼,灌入他的衣襟,那種感覺,就像是從頭涼到了腳。如果西盡愁稍微轉頭,再稍微往上看一下,他可以看到岳凌樓。

此時的岳凌樓正坐在窗邊,而西盡愁的背影正好在他的視線之內。他一直這樣靜靜地看著,從月搖光離開房間開始。他一直看著月搖光去找西盡愁,看著他們說話,然後看到月搖光離開,西盡愁獨自留在原處吹風。

他不知道月搖光到底跟西盡愁說了什麼,但他知道不是好話。因為他看到西盡愁抓住了月搖光的衣領。

也許真的該去解釋一下……

他相信西盡愁會更相信自己所說的話,但是腳卻抬不動,不是因為腳上的傷口,而是沒有那種勇氣。雖然抬腳不需要什麼勇氣,但低頭卻需要很大的勇氣。岳凌樓很少向人低頭,而且這次的事情本來也是誤會。

『我沒有錯。』

岳凌樓這樣對自己說。就算有錯,也錯在西盡愁身上,錯在他自己的胡思亂想上。如果他先開口問,自己就把事情說清楚。如果他不問,就說明他不在意,自己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正想著,那個趴在欄桿上的黑影突然動了動,突然轉過頭來。

岳凌樓嚇了一跳,正想避開,卻被西盡愁的目光逮到。于是什麼動作都沒有了,就連視線也無法移開,好像一移開就表示自己因為偷看而心虛似的。

突然,他看到西盡愁笑了,就像以前一樣,一副天塌下來都無所謂的笑容。然後,他又看到西盡愁朝自己招了招手,像是在叫自己下去。

岳凌樓狐疑地望著西盡愁,半天動不了一下。心想他到底是真不在意,還是腦袋已經斷路秀逗了。或者,一切只是自己多想了,西盡愁應該知道自己不會跟月搖光怎麼樣……呆立了一會兒後,岳凌樓還是推門走了下去,來到甲板上,西盡愁的身邊。

「干什麼?」岳凌樓望著河面問。

「起風了。」西盡愁也望著河面。

「所以呢?」

「叫你下來吹吹風。」西盡愁曲起右手支住下巴,偏頭望著岳凌樓的側臉說,「听說吹晨風可以治暈船。」

岳凌樓道︰「這船很穩,不會暈。」

「是嗎?那就好……」好像要說的話都說完了似的,西盡愁又恢復了剛才的動作,手臂垂在欄桿上,下巴也擱在欄桿上。

岳凌樓模模袖子,靜靜地站著。的確是起風了,雖然很輕,但卻可以感覺到,腳下的甲板已經傳來輕微的晃動。考慮了好久,終于還是岳凌樓先問了出來︰「他剛才跟你說了些什麼?」

輕輕笑了兩聲,西盡愁淡淡答道︰「他說他身上長了虱子,叫你幫他捉,不湊巧的是,正好被我看到了。」西盡愁偏頭望著岳凌樓,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岳凌樓听後呵呵一笑,道︰「又不是猴子。」

西盡愁道︰「你不信啊?」

「信。」岳凌樓沖西盡愁微微一笑,問道,「然後呢?」

西盡愁道︰「然後我就告訴他,既然長了虱子,就自己到河里去洗澡。不要傳染到你身上,然後又傳染到我身上。」

見他說得煞有介事,岳凌樓忍不住笑了起來,又問︰「再然後呢?」

「再然後啊……在然後他就走了,可能現在正在河里洗澡吧。」

岳凌樓挑挑眉道︰「要說謊,也想個有邏輯點的。」

本以為西盡愁只是在跟自己開玩笑,誰知道話音剛落,卻被他一把抱起。西盡愁道︰「如果你還不信,我就帶你下河找他。」

「喂!你……」

只來得及說出這兩個字,只听『撲通』一聲,西盡愁已經抱著岳凌樓跳下了河!兩人的身體不斷下沉、不斷下沉。西盡愁還好,但岳凌樓已經難受地快要死掉了。緊緊捂住口鼻,整個身子都蜷縮成一團,還嗆了好幾口水。

好一會兒,兩人才浮出水面。

背靠著幽河寨的黑木船,岳凌樓按住心口不斷咳嗽。西盡愁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大笑,替他拍背順順氣,好像很震驚似的說︰「幾天不見,還以為你有進步,怎麼還是大旱鴨一只?」

「可惡……」岳凌樓抬頭瞪了西盡愁一眼,抹去眼角被嗆出來的淚水,一邊咳一邊說,「你到底又發什麼瘋,咳……突然,咳咳……突然跳下來,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西盡愁笑道︰「你不是不信我說的話嗎?所以我讓你親眼看看啊。」

「說的好听,月搖光呢?你不是說他在河里嗎?」

「這個啊……」西盡愁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左看右看,最後視線回到岳凌樓臉上,很抱歉地說,「他可能已經洗干淨,上去了吧?」

「莫名其妙!」岳凌樓恨了西盡愁一眼,抓住從船舷上垂下的鐵索,朝甲板爬去。西盡愁也不多說什麼,跟在岳凌樓身後爬上了船。全身上下都濕透了,這下兩人都變成了貨真價實的落湯雞。

拖著濕答答的衣服,岳凌樓臉色非常難看地回到了上艙房,剛進屋就轉身向西盡愁吼道︰「這個地方連一件可以換的衣服都沒有!你到底在想什麼,西盡愁!」

西盡愁沒有多說什麼,甚至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他扯過床單搭到岳凌樓的頭上。見岳凌樓還是用殺氣洶洶的眼神瞪著自己,西盡愁嘆了一口氣,抓起床單,在岳凌樓的臉上擦了幾下,把臉擦干以後,又開始擦頭發。

「你是不是瘋了?」岳凌樓猛地抓住西盡愁的手,睜大的眼瞳裝滿了他的難以相信。先是把自己丟下河,什麼都不說,又幫自己擦臉。

和岳凌樓提高的音調不同的是,西盡愁說話的聲音非常平淡,淡得沒有一絲情緒的起伏,他用指尖提了提岳凌樓的衣領,問道︰「全濕了,你還要穿著?」

岳凌樓大吼道︰「那你叫我穿什麼?床單?」

「先把身子擦干。」西盡愁輕輕地回答,但卻一直沒有抬頭看岳凌樓,他的頭一直垂著,說話的聲音也很低。僅僅憑這兩點,就可以看出他已經不是平常的西盡愁了。

岳凌樓喜穿白衣,這次也不例外,再加上是夏季,布料很薄,打濕水後,透明度幾乎達到百分之七十。在那層薄薄的衣料之下,岳凌樓胸前刺眼的顏色,西盡愁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那是什麼,正是因為知道那是什麼,想讓他再偽裝出一副笑臉,偽裝成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從西盡愁的表情中,岳凌樓也讀到了一種不尋常的訊息。他順著西盡愁的視線,低頭向自己的胸前望去。就在視線觸及那些分布極廣的紅色痕跡以後,頭腦里突然傳來一片轟鳴,下意識地抬手,護住了心口,五指突然縮攏,緊緊揪住了衣襟。終于,什麼都明白了。

留在他身上的東西的確是吻痕,也的確是月搖光留下的。正如月搖光自己所說的,他咬得很重,所以現在還沒有消去。

房間里的氣氛突然變得很恐怖,西盡愁和岳凌樓兩個人都不說話。靜得可以听見水滴從身上滑落,滴到船板上的聲音。岳凌樓絞住衣襟的手越來越用力,頭也越埋越低,他無法抬頭,因為他無法去看西盡愁此時的表情。

過了好久,岳凌樓才輕輕問道︰「你在想什麼?」

西盡愁依舊沒有表情地回答︰「你知道。」

雖然西盡愁的回答是如此簡單的三個字,但在岳凌樓听來就如同一句詛咒,令他渾身冰涼,不僅是身體,連心都涼透了,他用顫抖的聲音問︰「你以為你看到是什麼?」

西盡愁道︰「那你告訴我那是什麼?」說到這里突然說不出來了,竟苦澀地笑了起來,「不要告訴我你皮膚過敏?要說謊,也想個有邏輯點的。」

「哈,哈哈……原來如此。」岳凌樓突然大笑起來,「所以你才把我扔下河,你為的就是這個?好了,現在你看到了,那又能怎樣?沒錯,我是和他……」深吸了一口氣,岳凌樓覺得自己喉嚨哽到發痛,後退兩步瞪著西盡愁,岳凌樓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看上去一定很瘋狂,他盡力用平穩的聲音問道︰「那,你又能怎樣?」

西盡愁道︰「你想說的就是這些?」

「那你想听的又是什麼?你想听我否認是不是,就算我否認了,你是不是以為我在狡辯,是不是以為我在騙你!」

沉默了一會兒,西盡愁才答道︰「……也許吧。」

就像岳凌樓所說的,就算他再說什麼,自己恐怕也听不進去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信我的話?」岳凌樓搖著頭,一陣陣的暈眩向他襲來,他甚至覺得自己會這麼突然倒下去。

「我信我看到的。」西盡愁依舊回答地很平淡,他把岳凌樓扯到身旁,「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要殺月搖光。你說過只要餌夠大,網夠密,就能夠抓住他……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又用自己的身體做誘餌?」

「你說『又』是什麼意思?」岳凌樓抬頭望著西盡愁,他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如此陌生,就好像是第一次見面,他無法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就像你當初對我一樣……」西盡愁扼住岳凌樓手腕的手驀然用力,可以感受到彼此身體的陣陣顫抖,他問,聲音抖得厲害,「他是不是你的第三個『以人換人』的契約者?」

第一個是劉辰一,第二個是西盡愁,第三個就是月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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