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居中,蘇洛冉閉著眼想著自己原先時代的故事,那時眼前的這些人都活在宋朝,一個國富民強的時代,一個士大夫暢言所談但是卻手無寸兵,老百姓富庶安樂卻手無寸鐵的時代。
蘇洛冉皺著眉頭想著,那時的蘇軾是什麼樣子來著?宋朝的蘇軾,一輩子大起大落,青年與其父蘇洵其弟蘇轍號稱一門三杰。少年得志,一篇忠厚賞罰論,引得歐陽修頻頻大贊而傲于人前。可惜母親病逝,守孝三年之後,蘇軾便錯過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時期,從此便是罷黜左遷,從此便是漂泊,居無定所中囊中羞澀。
蘇洛冉閉著眼想著這個本家的大詩人,他在宋朝的那一輩子啊,總是灑月兌不羈,總是不知道收斂光芒,那首《江城子》,該是多麼的悲涼,海南教學,杭州軟禁,蘇堤邊上即使風景獨好又如何?詩人已逝,文人不在,那西湖比西子的美談已然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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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洛冉嘴里輕輕的念了起來「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言道深處,淚水輕輕滑過腮邊,蘇軾這一輩子三起三落,王弗的逝去,給這個硬朗的詩人帶來多麼大的打擊?
蘇洛冉拿起中的手絹,看向旁邊萬馬奔騰的屏風,那氣勢磅礡的黃河邊上一群駿馬奔馳,黃河?是了,黃河,蘇軾的赤壁懷古該是多麼的失落才會丟鞋歪冠的寫下?
蘇洛冉閉上眼想象這黃河,嘴里再度念出「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蘇軾在宋朝時那時該是多麼的傷感,該是多麼的無助,雖是念佛之人,卻依舊氣血澎湃,依舊血氣方剛,可是朝廷不用,上位者擯棄,這愛國之情全付諸東流水,江山如畫啊,那三國的周郎該是多麼意氣風發,為何你沒有眷顧道蘇軾,只留下了遙想?那大江東去的浪淘沙啊,為何你沒有注意到蘇軾,僅僅是卷起千堆雪,僅僅是赤壁留念,人去樓空。那小喬該是多麼美啊,可是談笑間,一樽江月還之,不過黃粱一夢,不過晚年壯志未酬,不過人生如夢,夢如人生,空空兩手,志氣難疏罷了。
蘇洛冉念著念著,這小喬出嫁?怕是蘇軾想起了王弗吧?那個鳳凰花中的王弗?那該是十年生死兩茫茫吧?
蘇洛冉默默的念著「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手里捻著相思豆,心中一片戚戚然。
玉王炘炎剛步入洛水居,便見到自己的娘子捻著紅豆訴說著相思之苦,不明所以的問道「娘子你這是怎麼了?」
蘇洛冉看著抱起自己,摟緊懷里的炘炎,嘴角微揚「無事,想起一些往事。」
玉王炘炎很是好奇「是什麼往事?可是十年生死兩茫茫的事?」
蘇洛冉看著微微醋意的炘炎有些好笑的說道「倒不是我自己的,而是感嘆世事無常,感傷世事無常罷了。夫君,你可還記得我並非這個時代的人,而是其他時代穿越而來吧?你可還記得包拯?宋朝?」
玉王炘炎楞了一下,有些納悶「為何想起這些?」
蘇洛冉嘆了一口氣「我那個時代也有些憾事,我剛念的便是宋朝時代的蘇軾,跟現在的蘇軾幾乎一人,不過一個在我那時代時是千年前的古人,在你這個時代卻是近在眼前的活人。」
玉王炘炎擦著蘇洛冉臉上的淚痕「娘子為何為他而感傷?」
蘇洛冉無奈的笑了笑「我惜才,不忍在看到蘇軾三起三落,終身郁郁不得志,報效國家不得,只能寄情山水間,只能看著國家興旺與己無關,只能看著無能庸才粉墨登場而無法為國消弭,那種苦惱你可知?」
玉王炘炎點點頭「所以,你這是在幫蘇軾保媒?讓我重視他?」
蘇洛冉點頭「我在這時代,就不會讓悲劇重演,大才定當大用。」
玉王炘炎笑了笑「原是如此,那這個時代可有你千年前的名人?」
蘇洛冉再度點頭「有,王安石,曾布,秦觀,歐陽修,韓愈,司馬光。」
玉王炘炎笑了起來,嫵媚的五官綻放出風采「娘子再說我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嗎?這些人,娘子不怕滄月搶去?你可知滄月也是你那時代的人,也會人盡其用的。」
蘇洛冉搖頭「滄月不會。」
玉王炘炎親了親蘇洛冉,撫著她的長發,笑道「為何?」
蘇洛冉將頭擱在炘炎的肩頭「因為他根基不穩,只能維護大家族的利益,而放棄親民的決策,這些名人只能是工具而非興國之本,最終還會被他毀壞殆盡。」
玉王炘炎停下輕撫蘇洛冉的手「娘子又怎麼知道,這些大才不會選擇滄月?」
蘇洛冉笑了起來「大才傲物,非知音不許,非同道不語。」
玉王炘炎點頭「那娘子說說宋朝的那些事情吧,比如王安石,王侍郎?」
蘇洛冉點頭「王安石其實是個悲劇的角色,宋朝的歷史上,他是個兩袖清風的正直官員,可惜用人不當,可惜剛愎自用,可惜桀驁不馴,可惜太過中規,這一板一眼的教條實行導致青苗法無疾而終。我遺憾青苗法在宋朝的失敗,也可憐一袋名才王安石的失敗,淒慘到落魄為乞丐,乞討為生。」
玉王炘炎有些啞然「乞討為生?這是為何??」
蘇洛冉一笑「我也是野史得知,是真是假我也未知,只是我知道這有一首詩詞足以彰顯王安石,王半山的為人與氣度。這首詩詞名為《桂枝香??金陵懷古》,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千里澄江似練,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斜陽里,背西風,酒旗斜矗。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念往昔,繁華競逐,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繼。千古憑高,對此漫嗟榮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衰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遺曲。」
玉王炘炎挑眉「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衰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遺曲。?好一個憂國憂民的大才,棄之不用可惜。」
蘇洛冉點頭「是個剛正不阿不懂變通的大才。」
玉王炘炎笑道「如今我看那王安石也是個不懂變通的直性子之人,只是這種人用起來棘手,不過還好也算是乖巧懂事,為夫會好好的讓這樣的大才不至于懷才不遇或是下場淒慘的,他們既然愛過熱血,我給他這個舞台就是,只是要知道分寸才行。」
蘇洛冉抱住玉王炘炎的腰「我只希望他們這一世能有個圓滿。」
玉王炘炎再度問道「你提到曾布,這人我倒是好奇,這個人我進門就听見梅兒叨叨了很久,說是個雖然木訥但有思想的書生,這書生如何?」
蘇洛冉坐正看向炘炎「你見過秦若梅了?」
玉王炘炎笑了笑,刮著蘇洛冉的小鼻子「怎麼了,吃醋了不成?我還當你心大呢,竟然听見梅兒跟我說話便生氣了不成?」
蘇洛冉沒好氣的白了玉王炘炎一眼「可不是生氣,我蘇洛冉雖然能允許秦若梅的存在,但是也不想他人分享我夫君。你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讓他人奪走。」說罷,抱緊炘炎的腰,抱得緊緊的,將頭埋向他的懷里。
炘炎看著孩子氣的娘子,沒好氣的笑道「我的洛兒還是個孩子呢,呵呵。」
蘇洛冉甕聲甕氣的說「在自家夫君面前我為何要逞強?你要寵著我,溺愛著我。」
炘炎點點頭「好好好,你說了算。不過這個曾布你還沒給為夫我說說看呢。」
蘇洛冉嘆了一口氣「曾布在宋朝的歷史中卻是個奸臣,可為妻我卻覺得他是個忠臣,是個執著的大臣,是個秉持大義而不堅決不悔的大臣。」
炘炎有些好奇「哦?既然是奸臣卻為何娘子認為是忠臣?」
蘇洛冉氣得鼓鼓的說道「歷史不公,青史不道,一個死都不肯背叛上司思想的大臣,一個為了國家的大道死都不肯接納新大臣歪曲思想和抨擊青苗法的說法的大臣,為何是奸臣?堅持正義和正道,卻被史學家寫成奸臣,我不服,我要給曾布正名。一個在逆境中堅持己見,堅持正道的才是真正的良臣名將,才是真正的忠貞不二的賢臣。」
炘炎點點頭「娘子好生激動,真的這麼袒護曾布不成?」
蘇洛冉很慎重的點頭「曾布雖然木訥,但是言必信行必果,這是一種對自己的認可,也是對人格的尊重,我相信誠信而堅持的人,這種人才是大才,這種人才是中流砥柱,這種人才是朝堂基石。」
炘炎想了想「那過幾日,為夫親自見上一見可好?」
蘇洛冉點頭「相信我的眼光,曾布一定不會讓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