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對中國的間諜來說，越南獨立組織的總部是一個好地方，可是對蘇元來說簡直無聊透頂。千篇一律的裝飾，一扇扇緊閉著的門，面無表情的抱著一大堆文件路過的軍人連看也不肯看蘇元一眼，蘇元真不知道這里有什麼好看的。
蘇元來到了連接著後院的餐廳，停在了門口。有一只雞跳到了窗台上，隔著兩層玻璃用大翅膀呼呼地向蘇元打著招呼，蘇元不知道它是怎麼從雞棚「越獄」出來的，也沒那個心思去管它，繼續漫無目的的在學校一樣的建築物內游蕩著，不知不覺中就到了建築物的另一頭。
盡頭處是在建築物的兩頭和中間都見得到的樓梯，樓梯下是堆放著掃把與拖布的雜物室——在另兩處是那樣的。這一處，似乎有些不同。樓梯的下面空蕩蕩的，黑洞洞樣子的好像要把蘇元吸進去。
在這里，居然還藏著一條向下的通道ˋ！
蘇元小心翼翼的沿著樓梯走了下去，轉過去，再轉回來，再轉過去，樓梯的深度超過了他的想象，他甚至不記得究竟走了多遠。終于，他來到了一個銹跡斑斑的鐵門前，門兩邊站著兩個越獨的士兵，破裂的天花板的一角滴著水珠，就像千年前的監獄一樣。
兩個士兵詫異的看了蘇元一眼，視線不約而同的慢慢移向了蘇元胸口處的徽章，接著，用非常猶豫的動作向蘇元敬了個軍禮。
蘇元覺得他應該回禮，于是用非常生硬的動作學著兩個士兵比劃了一下，卻把兩個士兵嚇了一跳。沒辦法，看二位也沒有要阻攔他的意思，蘇元只好走了過去。
鐵門之後是一條長廊，在蘇元進入時，里面的燈「唰」的亮了起來。蘇元揉了揉眼楮，眼前所見讓他感到激動不已。不是因為發現了什麼秘密而激動，只是單純的因為見到了雄偉的景物而激動——他從未見過如此龐大的地下工程，即使用能力也無法探得它的全貌，什麼地鐵，地下商場，在它面前簡直就如螻蟻一般
如果讓蘇元選擇一個稱呼，蘇元會如此稱呼它:「地下城」。
「你來了。」
一個老人用中文向蘇元打招呼道。看到老人坐著的輪椅還有他的服飾，蘇元心里一驚。
「你是……？」
「我是你要見的人，你也是我要見的人。」
一老一少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中回蕩。老人用力的推著吱呀作響的舊式輪椅來到了蘇元身前，從輪椅上掛著的兜袋里取出了一副看老花鏡，戴了上去，打量著蘇元，蘇元被他的眼神刺得滿身發麻。許久。
「哼，那個丫頭……」
老人莫名其妙的抱怨了兩句，接著用非常嚴肅的聲音質問蘇元道:
「是我女兒要你來見我的？」
「呃，大概是吧。」
「她就沒告訴你，這里的存在不允許外人知道？」
「沒有，是我自己找來這里的。」
「……哈哈，」老人露出了憐愛的笑容，「那個丫頭，還是這麼傻。」
「？？？」蘇元瞪大了眼楮，不明所以。
「她啊，從小到大，只要我說了什麼她就一定會听，我說這里不許外人知道，她就一定不會說出來，真是個傻丫頭。看看你胸口上的那個章吧。」
蘇元捏了捏胸口處的金屬圓片，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這是我當年送她的生日禮物，親手為她戴上去的，現在，呵呵，整個隊伍也就只會有她每次都戴這個來見我了吧。」
老人的語氣有些落寞，蘇元也在此時才明白為什麼門口的那兩個衛兵會對他敬禮，原來在他們眼中，這枚徽章代表著他們的最高長官！
「既然丫頭能看上你，我這個外行也就不多說些什麼了。中國人，是吧？」
老人的聲音陡的提高，蘇元連忙點頭，見到蘇元反應的老人哈哈大笑。
「國籍其實無關緊要，我好奇的是，那麼多次人口普查下來，也就只有丫頭那樣的新生兒會留給我們，既然是能被丫頭看重的魔法師，你一定在中國已經有了出路。那麼，你又為什麼要來到這里呢？」
在21世紀後期，「人口普查」的概念變得不再像過去那樣單純，甚至根本目的都發生了改變。調查人口數量，男女比例等只是借口，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的在于挖掘魔法師人才儲備。不只是中國在做，全世界只要是還有能力的政府，有點在世界人才競爭中走在前面的野心的政府都在做，幾十年過去，即使是如中國一樣的泱泱大國其人才也早已被挖掘一空。蘇元不是不能理解老人的顧慮。
「只是想出國而已，我很快就會離開。」
「呵呵，都來了這里，不參觀一下怎麼行。」
老人不動聲色的把話題岔開，蘇元主動的接過了老人的輪椅，推著老人走過了大半個長廊，回首望去已經看不清他進來時的地方。
倉庫，廚房，醫院，集體宿舍，蘇元一路上認出了無數設施，還有很多光憑看分不清用途的地方。
「很大吧。」老人淡淡的說道。
「嗯。」蘇元應了一聲。
「如果不是中國沒有違反戰前的條約，你就見不到這里了。上面的建築原先是一個工廠，在戰爭時被導彈摧毀，你看到的是後來重建的。」
老人一番話下來，蘇元眼前浮現起了那個學校一樣建築的樣子，竟頗有滄海桑田的感覺。誰能想到不久之前，這里還是一個轟鳴著機器聲的工廠？
「中國人在等。」
「……？」
老人如此突兀地說出這句話，蘇元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老人呵呵一笑。
「再過幾年，連三十到四十歲的年齡層都將被戰後出生的人口填滿，他們對過去的歷史毫無感覺，我們正在失去民心。這是個死局，大概用不了多久，這個城市的學校就要被派來中文教師了。」
「可是你們還在抵抗。」
「是啊，我們為什麼要抵抗？」
始料不及的反問把蘇元問愣了。
「必輸的局面，我們為什麼要抵抗？論裝備，我們還停留在幾十年前；論兵員，我們真正能打的只有一個師；論戰爭潛力，我們連人家的千分之一都不到，我們又為什麼要抵抗？」
老人笑了，笑得蘇元心頭發冷。
「因為只有抵抗，我們才不會被小看；只有在這時聚在一起，我們才能在將來不被分離；只有在這時不交出武器，我們才能在將來仍握有武器；只有在這時握緊權力，我們才能在將來保留下它的一部分！我們抵抗，就是為了告訴中國人，我們不是新政府，不是他們操控的傀儡，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老人聲嘶力竭的喊聲久久的回蕩在長廊中，一個護士從地下醫院里著急的跑了出來，對老人說了些話，原來這里並不是只有老人一人。
「那個……」蘇元有些尷尬。
「沒什麼。」老人擺了擺手，「剛才說的那些，你都听到了吧？別現在就告訴丫頭，她听不懂。我跟她說的都是口號，宣傳用的。人活著，總要有個追求。」
蘇元點了點頭，老人轉過輪椅，伸高右臂拍了拍蘇元的肩膀。
「好樣的，真希望我的隊伍里，還能再多出一些像你一樣的年輕人啊。」
老人發自內心的夸獎讓蘇元臉紅了。不知不覺中，他們回到了入口處。
「再見了，或許是永別了。」
「嗯……？」
「呵呵，「老人笑了笑，露出了牙齒，「下肢癱瘓是十年前的事了，我得的病是癌癥，丫頭她不知道。這里醫療條件不好，要是在你的國家還有得治，在我這里就是等死，也快等到頭了。」
老人長嘆一聲，說道:
「我不是丫頭的親生父親，也沒那個權力去給她取名，管她的終生大事。既然丫頭看上了你，丫頭她，就托付給你了。」
接著，也不管蘇元，一個人走了，蘇元沒有去追。
回到地上，還是那個建築，蘇元卻覺得一切都變了好多。
或許直到許多天後，蘇元才會回想起老人最後那番話中的一些細節，現在的他並沒有想太多。
（去看看艾爾芙吧。）
這麼想著，蘇元徑直走向了他們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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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
番外3:五星紅旗迎風飄揚
講的是有關番外2中「少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