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命案自然宴會即刻取消,想必也無人願意再吃下去,丁家老夫人受到驚嚇被扶回了內院休息,丁老爺道一聲抱歉也先行離席,其余各房更是見鬼一般離開,留下著黃色紗衣的二女乃女乃撫著尸體痛哭流涕,最後還是大夫人拖著柔弱身軀安排了蘇岩與林曉幽安撫了二女乃女乃,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大夫人一直是沉默的。
席間偶爾與老夫人說一兩句話,間或咳嗽幾聲,身子並不好的樣子。
可她是最鎮定的。
親生女兒橫死,庶女慘死,她目光明澈堅定毫無渙散,倒是叫人在佩服之余生出一種悲哀來,是沒有?還是不能,不可以。
庭院深深深幾許,不知人心幾何,她的地位到底如何。
「還望蘇大人替我女兒查出真凶。」臨出門時候,依稀見到她眼角一閃而逝淚光,才能感覺到一絲母親的悲慟。
但亦不過瞬間。
她必須維持端莊與平衡,不能走錯一步,即使,在丈夫提出毀掉女兒名節這來尋出凶手這個荒唐建議的時候也不能。
馬車是丁家的,華貴非常,流蘇墊子紫金描花枕,燻香爐子雕花美人靠,林曉幽就顧著流口水了。
有錢!
「你睡會兒吧,回頭還得驗尸呢。」坐在車內休息一會兒,蘇岩瞥一眼馬車後面的棺材轉頭看向林曉幽,里頭是二小姐均瑤的尸體,本二女乃女乃是不肯讓他們帶走驗尸的,撒潑上吊具是來的,只大夫人輕悠悠一句話堵了她的口——不想讓丁均瑤瞑目了?
加上丁字,就是說均瑤是丁家的孩子,你一個妾侍,有什麼資格安排她的去路。
二女乃女乃瞬間墨子眸子暗下去,乖乖不說話但憑差使。
丁家大夫人,知道每個人的弱點。
「知道,這個丁家很古怪。或者每個大戶人家都是古怪的。」睡得不好確實很累,但腦子里疑惑翻江倒海也不好受,林曉幽扭了扭脖子道。「頸椎病犯了。」
蘇岩︰「回頭抓些艾草燻燻,但是,驗尸不能缺席。」
得,被看穿了。
林曉幽躺下,丁府到和泉縣衙不近,足夠補眠,靠著墊子感覺到車子搖搖晃晃,兩人也不說話,氣氛漸漸有些尷尬。
「喂,你盯著我瞧做什麼?」蘇岩斜眼看林曉幽。
「我說……」咬唇,說出一直粘在心底的話︰「凶手會不會是慕容蒼生?」她一直對均瑤的死亡時間念念不忘,聯系到夜半,一種刻意的感覺無處不在,慕容蒼生……他到底想做什麼。
蘇岩搖頭︰「但死亡時間的確是半夜,他不在場。」證人很多,他與三姐,還有四女乃女乃。
如今回想起來都有些莫名口干舌燥的。
「偽造?」
「也許均瑤可以告訴我們。」思考半許是見到對方眸子中希望眼光蘇岩略有不忍,也沒有做絕對,但心里是認為不可能的。
丁均瑤的死亡時間他是用測肝溫計算的,十分精確,那時候慕容蒼生絕對沒有時間殺人。
回到和泉縣衙,見到熟悉的大紅刷漆柱子矗立在門前,林曉幽跳下車模了模,果然練刀砍的傷痕還在,貼著蹭了蹭。「還是喜歡這兒啊,接地氣兒。」丁家大宅子人心鬼蜮的,簡直是人間地獄。
蘇岩也下車,此時衙役們都跑出來迎接,張龍趙虎抬著一籃子磚頭過來︰「大人,你昨兒沒回來,這昨兒的練習量可就加到今日了。」
林曉幽見到一籃子磚頭有些好奇,問道這是什麼,蘇岩本是要推月兌的卻被嘴巴沒把門的張龍出賣了︰「夫人,最近大人可是日日練功那啊,你可不能再嫌棄大人體弱了,大人厲害極了,現如今都能一拳打碎三塊瓦片,一塊青磚,夫人……」猥瑣地一個轉音,一個停頓,張龍粗黑眉毛若毛毛蟲緊湊扭動。「好福氣的喲。」
趙虎此時從後方湊過來拍林曉幽肩膀︰「夫人,那一晚大人體虛不能到了白天虛弱出來,咱們可都沒說出去,大人心里可記著呢,練了好些天了,體力大增,如今絕非文弱書生呢。」與衙役們,林曉幽是當同事處的,故而如此嬉鬧慣了。
大街上,人流如織……
他倆是一通竹筒倒豆子爽快地緊,蘇岩愣是沒插上話,待到醒悟,已經萬千個版本在和泉縣街頭巷尾默默出現了。
對于張龍趙虎兩貨不靠譜的嘴皮子林曉幽是領教多次的,于是沉默是金不與他們多費口舌,徑直進到縣衙偏院叫飛燕燒洗澡水休息。
均瑤的尸體先讓送去了聊齋。
關好門,洗了澡,林曉幽進到了玉佩中去,一塊荒蕪的田邊堆著許多蓮蓬,還有一些桃花,都是從丁府帶出來的。
這書中世界中除了玉佩,植物都是按季節生長並無不妥,但丁府中的桃花卻是秋天盛開,倒是奇怪了,于是取了一些花朵種子回來看看。
種下丁府桃花種子,很快發芽出苗,碧綠枝葉若慢鏡頭一般由卷縮綻開,花骨朵漸次生出,殷紅花瓣盛放後燦然若霞,然後迅速結果子。
玉佩中植物最終歸宿就是結果子。
手指捻了一顆看了,林曉幽面色頓時委頓下來,原來看著很像但卻不是桃子而是海棠果,這才記得某些種類的秋海棠花與桃花長得是十分相似的,這蘇岩說的沒錯,桃花橋名不副實。
又在水池中種下蓮子,蓮子發芽開花,不多時就長成一片,花中嬌子亭亭玉立,萬朵紅玉,香遠益清,過不多時,花謝成團,蓮蓬探出來,一個個憨態可掬。
視線掃視一番卻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只能收集了一些其余的成熟藥材出了玉佩。
出來後立刻被告知大人去了「聊齋」驗尸,衙門的漢子太敬業了。
于是立刻趕了去,不想被某人看做好吃懶做學藝不精,她有自尊。
到達時候見到蘇岩換了衣裳,拿著剪刀上下動作,看來先行做了一半了,話說挑明之後工具箱基本兩人共用,對于之前所謂西域秘籍老爹真傳之類謊言全部自動丟到焚化爐灰飛煙滅,林曉幽也決口不提蘇大人生病失憶的拙劣演技事件。
有些東西,過去了就過去,挖個坑埋了,填點土,對誰都好。
這點他兩似乎很有共識。
「我來了。」系上飛燕特制麻袋工作服,林曉幽走進去打個招呼,順便接過了二狗子遞過來的姜片含在嘴巴里,二狗子越發有法醫助手範兒了,小伙子挺有前途的。
蘇岩持著刀子一臉面壁思過模樣,見到某人挪動來也沒有一如既往地抱怨她懶婆娘,放下刀子嚴肅道︰「這事兒不對。」
「怎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