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被雷公打到，差不多也是這種感覺吧？
葉晴光被暴吼的聲音嚇得立刻抬頭看向他，正想扯開喉嚨罵他幾句，沒想到卻見他震驚瞪大雙眼。
他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驚恐的表情，是因為……她嗎？
她用力吞咽一下，見他彷佛從地獄爬出來的陰郁模樣，嚇得連忙抬起雙手擋在身前。
「我沒事，只是扭傷腳而已。」
戚東威邁開大步，全身怒火翻騰朝她沖來，直到胸膛幾乎撞上她鼻尖，才赫然止步。
葉晴光被他來自暗黑地獄的氣勢嚇得腦袋空白數秒，更被他迫近的胸膛逼得身體往後仰倒。
幸好他反應快，雙臂及時圈住她的身體，否則以她腳殘的情況，肯定會因為來不及後退，整個人往後倒在雪地上。
他走他的，沒事吼什麼吼？想嚇誰啊他！最可惡的是靠這麼近是想怎樣？
想害她跌到雪地上嗎？
戚東威垂首，怒目瞪視她，一下子看看她的腳，一下子抬頭瞪著天空猛做深呼吸。
「扭傷腳還叫沒事？」尤其還在積雪高達小腿的雪山里，這里可不是平地。他咬牙低哼，每一字都像從牙縫里硬擠出來似的。
第一句話他勉強還能壓住胸腔內勃發的怒氣，但想到她一個人走入雪山，在沒有人照應的情況下，孤立無援還扭傷腳，就再也忍不住扯開嗓門，大吼起來「剛才為什麼不說！」
難怪她會坐著等人找來——以她的個性，應該會想盡辦法靠自己走出去，原來是受傷了！
要不是他感覺不對勁，停下腳步，回頭看看她的情況，她到底要苦撐到什麼時候才肯說！
葉晴光被他怒火騰騰的模樣，驚得又差點往後倒，但她沒有。
不是她太勇敢，而是雙腳全陷在積雪里，既無法前進，也後退不得，她干脆雙手叉腰，火大的喊回去，「說了你會扶我嗎？」
兩人氣得大眼瞪小眼，胸腔同樣快速起伏。
「會！」戚東威想都不用，直接開吼。「就算氣得恨不得掐死你，我還是會扶你——不對。」
葉晴光見他吼到一半突然靜音，眼神詭譎的盯著她，緩緩眯細雙眼，表情令人心中無端發寒。
她身體顫了一下，不清楚他又怎麼了？
「我不會扶你，」他彎下腰，俊顏逼視她，「但我會這樣做。」
怎樣做？
她心里剛閃過疑問，緊接著一陣頭暈眼花、天旋地轉，驚得她忍不住大叫起來。「啊——」
戚東威在她有點虛弱的尖叫聲中，一把抱起她，往回頭路慢慢移動。
「你干嘛？」她瞪大雙眼，察覺自己正被他抱在胸前，覺得快呼吸不過來。
「你說呢？」他睨她一眼，神情充滿濃濃不屑。
「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不放。」他的態度堅決。
「戚東威，你不可能抱我一路走回去，路途太遠，也太難走了。」葉晴光怕自己摔下去，雙手緊緊抓住他胸前雪衣。
「如果我可以呢？」戚東威將她抱得更緊，有自信掌控一切的睥睨眼神快速掃她一眼。
然後他看見導游正氣喘如牛往他們身邊趕來。
「什麼？」听見他的宣示，葉晴光愣住。
他瘋了，肯定瘋了！
她光是用走的，就花了多少時間、費了多少體力，餓得幾乎前胸貼後背，能走回去就不錯了，他居然打算一路抱她走出去？
「如果我辦得到，你就是我的。」戚東威垂眸，目光里盈滿認真，靜靜注視著她滿是驚訝的臉。
直到這時候他靜下心看她，越看越不對勁，濃眉皺了起來。她眼楮紅紅的，疑似剛哭過的樣子？
這項發現，令他心頭倏地一緊！她真的哭了？
「我是我自己的。」葉晴光嘴里嚷著，心里卻不受控制竄過一絲溫暖，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心跳快得像要沖出喉嚨。
他不能這樣看她，她的心會亂……
「說定了。」戚東威專斷下定論，不曉得是不是驚覺她哭過，語調里的火氣不見了，多了股霸道的溫柔。
他說「說定」，就「說定」？一切他說了算，那她算什麼？
葉晴光原想嗆他幾句，但想到她現在人在他手上，全仰賴他把她帶出這片白雪茫茫的大地。
她看看他少了怒火，卻多了股溫柔的俊顏，心頭微顫，輕咬著下唇，轉開目光。
這回還是先乖乖的吧，畢竟識時務者為俊杰，精明人不應爭一時意氣之勇，再說了，他如果不關心她，不是真的在乎她，何必沒事找事走這一遭，甚至還執意要抱她走出雪山？
想到他火速沖來找她，見她腳受傷又要抱她下山，表面上兩人雖吼來吼去，可是他的關心是真的，焦心也是真的。
想到這里，葉晴光用力吞咽一下口水，察覺一陣熱氣直沖臉頰。
戚東威見她轉開視線，模樣不像生氣，也不像懶得搭理，反而有點羞怯模樣，臉頰上有可疑紅光，他喉嚨一緊，興奮之情躍上心頭。
她似乎不再抗拒他？
「讓我幫忙吧？」導游終于趕到他們身邊，朝戚東威伸出雙手。
「不用，謝謝你的好意。」戚東威微微喘著氣，沒有停下腳步，仍一步步堅定往山下走。
「這樣您太辛苦了。」導游濃眉打結，山里冷得要命，他這個本地人都走得氣喘如牛，一個外地人能辦得到嗎？
雖然眼前這年輕人體格好，眼神堅定，但他是第一次走在滿是雪的山路上，實在令人擔心。
「再次謝謝，但我不喜歡別的男人踫我的女人。」戚東威將她抱緊，沒有向導游解釋自己有慢跑的習慣。
剛才上山時，他只覺得喘，雖然下山手里抱著她，但下山比上山容易，他有自信能帶她安全回到平地。
什麼「我不喜歡別的男人踫我的女人」？葉晴光紅著臉，把整張臉埋進他胸前。
她懶得反駁，也沒體力反駁，體內慢慢升起一股熱意，漸漸溫熱原本凍僵的鼻尖。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隱約听見她在嘴里囔「什麼我的女人……」
戚東威嘴角微微上揚，集中精神，加快速度往山下沖。
直到抵達山腳下，僵硬到幾乎沒知覺的雙臂依然緊緊抱著她，司機看見他們，馬上沖下來打開後座車門。
「砰！」
「砰！」
「砰！」
三聲利落甩上車門聲接連響起。
車子飛快往市區奔馳，戚東威緊緊抱著葉晴光，低頭一看，驚見她不知何時昏迷過去。
「晴光，晴光，你醒醒！」他心頭一陣慌，背脊發涼，喉嚨上下滾動，胃皺成一團。
她不會有事、不會有事……
「晴光，晴光！」他試圖喊醒她。
無奈不管他怎麼喊、怎麼搖，她始終緊閉雙眼，膚頰如雪般蒼白，亮黑秀發散在臉側，更突顯出她滿臉僵白。
驚慌闖入眼中，戚東威抬頭，看見前座司機跟導游一臉緊張的看著他們。
他緊緊抱著她，全身緊繃，咬牙低喝——
「開快點！」
葉晴光因為不習慣北歐低溫，再加上長時間滴水未進、體溫過低，才會導致暫時昏迷。
幸好醫生說不管是昏迷，還是扭傷的腳，只要好好休養，很快就能恢復健康。
葉晴光醒來第二天，董事長剛結束觀光行程，立刻趕到她住的飯店，來開門的人依然是她的寶貝兒子。
自葉晴光差點被遺忘在半山腰那天起，戚東威便寸步不離守著她，三餐飲食照顧周全，外加上午跟下午茶兩次點心。
甫進房，董事長便聞到房中誘人的食物香氣。看來兒子讓人把餐點送進房里，兩人大概都吃過了。
董事長坐在葉晴光床邊位置，看著她猛笑。
葉晴光坐靠在床頭，手里捧著戚東威不知去哪弄來的雜志，被董事長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找話題聊。
「董事長，我把紙條埋進樹下了。」
「喔，辛苦你了，你還真是個使命必達的小泵娘。只是……」董事長看了眼走回床邊沙發的兒子，拿起桌幾上的筆電，輕輕敲擊鍵盤。「你知不知道我在上頭寫了什麼？」
「董事長，你放心，我絕對沒有偷看。」葉晴光抬起雙手，在胸前晃了晃，連忙聲明。
董事長愣住兩秒鐘，才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就是怕你沒偷看，現在才問你。」
聞言，葉晴光懵了。
「怕我沒偷看？」她腦袋一時半刻還有些轉不太過來，這不是一般正常狀況吧？
「我希望有生之年能看見東威成家立業，如果還能見見我的孫子，這輩子就沒有任何遺憾了。」董事長說完，見她還是一臉困惑，微笑補充道「這就是我心底的願望。」
此話一出，房里氣氛驟變。
原本敲擊鍵盤的聲響不見了，葉晴光瞠大雙眼，看著董事長若有所指的目光，艱難吞咽一下。
見見孫子？董事長該不會知道，他們曾經在巴黎不小心……滾上床的那件事吧？
「董事長，您一定可以長命百歲，然後看見總經理成家立業的，他長得英俊又會賺錢，很多女人都愛這款型男。」她努力堆起臉上的微笑。
听見她沒良心又想撇清關系的話，戚東威冷眼瞪她，雙唇抿得緊緊的。
「你愛他嗎？」董事長也不拐彎抹角，單刀直入好突然。
這次連戚東威都愣住了。
沒想到他跟她之間的事，老媽比他們更著急。
「啊？」葉晴光雙眼瞪大，腦袋像剛遭轟炸機轟過。
「別以為我老，雙眼老花就什麼都看不見。」董事長模模自己的心口。
「我這里可是雪亮的，自個兒家的寶貝兒子心里裝著哪個人，做媽的不會不知道。」
「董事長……」一股熱氣直沖臉頰，葉晴光難以抵擋董事長凌厲的招式，俏臉嫣紅。
「我那個願望寫著……希望東威能和晴光百年好合，一生順遂。」董事長見她臉都紅了，心里很是高興，有反應就好，原本她還擔心著呢。「我很高興是你親手把許願紙埋到樹下去。」
听見董事長的話，葉晴光當場傻眼。
董事長許了這樣的願望，結果親手把願望埋下去的人，居然是她？
頭好痛……
在葉晴光羞得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時，偏偏有人不知死活發出可疑的悶笑聲。
她立刻扭頭，惡狠狠瞪向他！
戚東威朝她眨眨眼，聳聳闊肩，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模樣彷佛在說「雖然樂見其成，但寫願望跟埋下願望的人可不是我」。
「看見你們眉目傳情我就放心，先回房休息了。」董事長彷佛嫌她還不夠窘似的，再次利落射來一箭。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眉目傳情？葉晴光听見腦袋傳來一聲轟然巨響，整個人陷入無邊無際的羞赧深海里，久久無法自拔。
「媽，別讓她這麼尷尬。」戚東威放下筆電，雙手插在褲袋里，踱步到她們身邊，為心上人護駕。
「心疼啦？」董事長斜眼一瞅，樂得取笑自家兒子。
她還沒看過兒子為了哪位女孩這般著急又擔心的，難得啊……
「媽，我送你到門口。」戚東威扶起母親。
董事長人都站到外面了，還忍不住轉過頭來，對著兒子低笑起來。
「追到手了？」
見老媽笑得一臉開心，戚東威只能沒轍地嘆口氣。
「差不多，但我不想逼她。」強摘的瓜不甜，這道理他懂。
為了她，這麼長時間他忍也忍了，等也等了，肯定不會在緊要關頭，像個毛躁孩子冒然躁進。
這件事最好她先急起來，他才算贏得佳人心。不過，老媽這招也夠狠了，逼得她滿臉通紅。
「你倒是體貼。」也不管你老媽急不急，整顆心只為心上人想。董事長在心里犯嘀咕，表面上卻什麼也沒說。「走了。」
戚東威向母親揮揮手，走回房間，發現她拋開雜志，雙手抱胸，盯著他「你是不是跟董事長說了什麼？」
「光我們重逢第一天，我在會議室里說的那些話，就夠她起疑了。」他走到她身邊，嘴角一撇，壞壞看著她。
這男人，城府深哪！
「那她知道、知道……」葉晴光臉頰紅得像有火在燒。
「我們上過床了？」他傾身逼近她，右掌輕扣住她下巴，嘴角笑意轉濃，雙眸促狹。
她瞪大雙眼，狠抽兩口氣，一手拍開他的手，沖著他大喊「姓戚的，我很認真在跟你談！」
說話就說話，干嘛動手動腳的？害她心髒又鬧造反。
「你從哪一點看出我在鬧了？」戚東威也不氣，站直身體，雙手抱胸，笑睨著她。「我媽不知道。」
那就好……
葉晴光明顯松了口氣。
「不過，我們有沒有上過床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是我要的女人。」見她眉毛一挑，正要發難，他輕輕松松補來一句「別搞錯重點。」
她才沒有搞錯重點！
「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厚臉皮？」葉晴光瞪他一眼，沒好氣開口。
「我要休息了。」
話說完，她正想鑽進被子里，沒想到他動作更快，一把掀開被子，協助她躺下。
「明天我再來。」戚東威為她蓋好被子，右掌在棉被上輕拍兩下，舉止充滿溫存。
「等等。」見他轉身要走，葉晴光突然出聲叫住他。「你天天黏在我身邊，不膩嗎？」
「不會啊。」他雙手插在褲袋里，轉身朝她聳聳肩。
「難道你沒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可以做？」她皺眉。
「有事做啊——」戚東威一臉理所當然，眼眸里都是笑意。「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顧你。」
「照顧我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她小小聲在嘴里囔著，反駁的火力小得很可憐。
「對我來說，再也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要我證明給你看嗎？」他壞壞一笑，低沉嗓音充滿誘惑。
「證、證明什麼？」他想干嘛？怎麼突然笑得一臉別有深意的模樣，害她忍不住又開始發毛。
盯著她傻傻發問的表情，戚東威嘴角自信一撇。
他轉身向她，俯，大掌輕扣住她下巴，一掌拖住後腦，在她那雙瞠大的亮眸下，深深吻上眼前誘人的粉唇。
她抽口冷氣，身子猛然往後面縮去。
但他不讓退！
她不但沒有成功退開，後腦反而被他一掌推向前，深陷在他的熱吻里。
原想點到為止，逼她正視兩人之間強烈的電流，未料吻她的感覺實在太過醉人，令他難以自抑，只能不斷加深這個吻。
她只在一開始稍稍反抗了一下，隨即在他富于技巧的帶領下，一同跌入漩渦里。
漸漸的，兩人呼吸的聲音變得沉重、快速。
「不行，我身體還沒恢復。」她嬌喘著氣，虛弱無力的反抗不是阻止，反而像在cui情。
可惡！他差點在她體力尚未完全恢復的時候要了她。
戚東威閉上雙眼，狠狠倒抽一口冷氣。
他強忍住，將她放回床上，拉起被子蓋好，嗓音低啞地說「明天我再來陪你，如果你有事找我，隨時都可以叫我過來。」
說完，他轉身就走。
葉晴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里頭發暖，不知怎麼搞的，突然有種想要沖上去緊緊抱住他的沖動。
葉晴光的員工旅游最後在調養身體中度過，值得慶幸的是，當她重新踏上台灣時，身體已經恢復健康，甚至還微微胖了。
一出機場，大家各自回家。
董事長家里的司機開車來接，自己住在外面的戚東威，出國前便把車停在機場的停車場。
戚東威陪在葉晴光身邊，雙手拉著行李，慢慢穿過機場大廳。
「我幫你叫出租車。」他走向門外。
葉晴光站在原地不動，靜靜看著他。
等他意識到她的動作，轉身，滿臉困惑看著她時，她才緩緩開口「為什麼要叫出租車，難道你不能送我回家嗎？」
「晴光，你……」戚東威怔住，想起她先前說過的話，醒過神後，臉上浮現大大的微笑。
她終于肯接受他了！
「再過兩天，我就離開公司，這樣我們就不算是辦公室戀情。」葉晴光輕咬著下唇，眸里也有淡淡笑意。「現在要你送我回家只是預習，不是正式談戀愛，就像員工的試用期一樣。」
「男朋友就男朋友，還有什麼預習、試用期？」戚東威滿臉笑意，腳跟一旋，領著她往停車場走去。
「在我的世界里，就是有。」她朝他露出微笑。
賴皮。他用眼神傳達這兩個字給她知道，見她眼底笑意轉濃，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原來快樂真的能互相感染。
兩人來到停車場，戚東威把行李扔上後車廂，「砰」的一聲關上，迅速坐上駕駛座。
油門一踩，兩人迅速奔向幸福前方。